“侯老师。” 楚峪谦卑地弯下腰,快步上前,双手恭敬而不失激动地握住了侯夷平的,四手交叠的那刻,他的眼眶涌上了泪光。 “坐过来吧。” 那些青年演员很有眼力见地空出了一圈座位,请楚峪自己随便挑。楚峪连说不敢,最后三推四阻,才在侯夷平左侧入座。他谦逊地如同侯夷平的秘书一般,不时侧头为他介绍着那些新入场的演员。楚峪很有心,不管是成名已久的老演员,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学生,他都事无巨细地说着,中肯地给了建议,侯夷平更满意,暗自又为他的美德添上一笔。 直到那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出现。 “是Vince!!!” “凌屿!!” 已经落座的年轻演员立刻站了起来鼓掌,又是吹口哨又是招手,没有面对前辈的拘谨,多了几分同辈的热络与崇拜。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他们的二十岁享誉小半个音乐圈的。 与现场青年演员的热情待遇相反,楚峪的介绍只寥寥,且显得有些勉强。 侯夷平明白了,不悦地皱眉:“他就是那个不安分的孩子?” “误会吧。” 楚峪相当宽容地替凌屿解释,而坐在侯夷平右侧的一个小人物愤愤地接了话,是孙则正:“误会?侯老师,这个凌屿完全照抄照搬楚峪的成名经历,不择手段的。从两年前那场比赛就打着‘小楚峪’的名头招摇撞骗,最后被人爆出黑料,才灰溜溜地退赛,躲到国外。谁知道他又撞上什么运气,竟然能混进‘剑之泪’的卡司里。依我看,他怕是跟剧组编剧导演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则正!”楚峪低喝,“在侯老师面前说什么呢?” “我知道他。你之前给我听过剑之泪现场的录音,似乎没有新闻里报道得那么好。”侯夷平略微不悦地看向那个年少轻狂的孩子,“这人...太浮躁。” 侯夷平并不知道,楚峪给他的那一场录音,是凌屿高烧了三天后的巡演场,那时他的嗓子几乎完全倒了;B卡也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最后还是凌屿瞒着导演打了一针,才勉强撑了下来。 而侯夷平因为自身演出时间安排原因,没能亲自参加首都场的巡回演出,也就因此完美错过了凌屿的现场演唱。 “侯老师,别因为我影响了您对他的判断。”楚峪勉强笑了笑,“或许他确实比我优秀。” “……” 侯夷平的眉峰不自觉地紧皱,再看向凌屿时,便带了浓厚的不喜。 凌屿的自我介绍依旧很短,声音淡淡的,不过,比起两年前初次录制综艺节目时,还是要温和多了。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侯夷平感到反感,因为他还不够谦卑、不够低姿态。老一辈默认,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就该深深地低下头,唯唯诺诺,逆来顺受,而不是锋芒毕露地直视前辈——哪怕他在国外已经小有名气。 所以,当凌屿走向选手席时,侯夷平没有如同刚才那般和蔼,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在场最大的咖表现出这样的不友好,其他人便也不好对凌屿太过热情,那些早已奔跑向凌屿的演员更有些尴尬,场子一瞬间冷了下来。凌屿敏感地察觉到了场间的气氛,却并不在乎,自洽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了偏离中心的第一排,倒是没有因为其他人的冷落而显得局促。 只有傅堇拎着裙摆坐在他旁边,右手挽了耳畔碎发,极温柔地笑了。 凌屿意外地看她:“怎么坐过来了?” “我近视。看不清。”傅堇理直气壮地说,“再说,我们不是在炒cp吗?” 凌屿轻笑。 “随你。不觉得被孤立就好。” 二十四位参赛选手很快尽数入场。主持人站在中央,热切地cue着流程,很快到了最戏剧性的分组环节。 三人一组,一周时间,密切合作。为了增加分组的公平性,大屏幕随机滚动分组,队友是神仙还是拖油瓶,全看命运。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盯着屏幕,除了楚峪和凌屿。 他们不期然对上了目光,楚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凌屿则是无所谓地挑了下唇。 所谓的‘随机’根本就是楚峪定好的参数,这种小程序的脚本计算机系大一新生就能写。 “不期待吗?”傅堇呼吸都重了几分。 “是该期待一下。” 凌屿盯着那一行行飞转的名字,却在暗自琢磨着楚峪的黑心毒手。 “啊!!” “啊?!” “这什么意思啊?” 分组结果出来了,满场哗然。 无数嫉妒揣测的目光投向凌屿和傅堇,而傅堇则当场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地轻轻撞了撞凌屿的手肘,干巴巴地问:“我们...跟侯老师一组?” 这样天降的好运几乎要把傅堇撞晕过去,可凌屿却立刻扫向楚峪,在那人唇角捕捉到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果然。 下一秒,侯夷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向主持人提出了异议。 “随机分组听起来公平,但是我发现许多新人演员被分到了一组。他们没有实际的舞台经验,很难驾驭这次的表演。所以我想向节目组求个情,第一次竞演,我们还是以自由意愿为主,主持人尽量协助平衡新老演员的数量。这样可以吗?”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向侯夷平表达了谢意。也有不少嗅觉敏锐的人察觉到,侯夷平怕不是根本不想跟凌屿和傅堇一组,所以才提出了异议。 所以在接下来的自由组队环节,大家自动自发地避开了凌屿和傅堇这一对公敌。 此刻,大门关闭,摄像头左右摇摆,自由组队开始。破冰环节带着尴尬地初见介绍,参赛选手三两成群地聊着天,大多数还是聚在侯夷平和楚峪周围,紧张地聆听前辈的教诲,他们都希望被大前辈带飞。 凌屿向他们的方向望了望,见插不进去话,便也不硬融入进去,只随意找了几个新人攀谈。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生,许多人向着他,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失望地离开。 傅堇在他耳边低声说:“听说那个男生履历很强,但很傲慢。据说是他的导师求着导演让他来上节目,就当是给他放个假,因为不想被他天天吐槽,说自己的曲子写得呆板又无趣。” 凌屿:“...等下。你说谁吐槽谁?” 傅堇:“...对,你没听错。”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的身边已经没了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支着侧脸。 “你好。”凌屿向那个戴耳机的男生伸出了手,“凌屿。” “李璨。”他头也没抬,把一张纸递了过去,“分析一下,这段旋律写了什么。” 傅堇好奇地接过,被横跨几个八度的无规则音给吓回去了。她瞟了一眼,李璨身旁已经摞了十几张纸了,看来那些都没能入得了他的眼。 傅堇也不为难自己,干脆把难题交给了凌屿:“你试试吧,这是人家的‘组队考核’呢。” 凌屿看了曲谱两眼,随意圈了两三笔,交还了回去。 李璨接过,勾了唇。 “你就这么糊弄我?” “糊弄?我以为我答得很好呢。” 凌屿删繁就简地拨开那些繁冗吓人的装饰音,只用铅笔勾出基底的音程,分别再在后几个小节写出了它的和弦调式‘DEAF’。 “学长,你是想骂他们聋了吗?” 李璨终于摘下耳机,抬头看他,挑唇一笑:“别造谣。我只是表示自己是个聋子,所以才听不清他们的示好。” “真的?不是觉得他们吵?” 凌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李璨的谦辞。 “好吧。我承认。跟小学弟说话就是舒服。”李璨站起身来,伸出手,笑着说,“正式认识一下,洛城大学钢琴系大四在读生,李璨,你的亲学长。” “我听说了。钢琴系的第一名,常年在声乐系和指挥系混课,混成了三家学系的大学霸。” “没想到我臭名昭著到在国外交换的学弟都知道了。” “学长谦虚了。” “我谦不谦虚不重要。你是真的狂。”李璨挑眉,逗他,“玩大了,闹够了,没人要了,所以才来找我?” “倒没有这么惨。而且,我的经历,不够让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那你觉得,你够格吗?” 李璨一模一样地反问。 “当然。你不是在专门等我吗?” 凌屿不卑不亢的,骄傲又不缺礼数,眼瞳清澈直率,让李璨心生好感。果然传闻都有掺水的成分,依他看,他的亲学弟就好得很。 人不狂妄枉年少,再说,那些糟心的事又不是他的错。 他答应了凌屿的邀约,又转向傅堇,认真地伸出手邀请:“我听过傅小姐的演唱。虽然近些年你很少参与音乐剧的演出,但是当年出道音乐会一舞一歌,足够动人。如果你不介意,请给我一个一起合作的机会。” 傅堇感受到了被尊重,于是也郑重地拎起裙摆,右脚微微后撤,优雅地微微颔首致意。 “我很愿意。” 三人临时组合正式成军。在外人看来,只是不合群的三人臭味相投地称了知己,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的组合并不勉强,甚至称得上是相当合衬。 孙则正远远地看着,差点抱着肚子笑抽过去。 “凌屿真可怜,跟一个自大狂还有一个恋爱脑组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唱出什么来。” 楚峪只笑笑不说话。在镜头下,他永远是端正宽容的。 热热闹闹的分组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选择音乐剧主题。 屏幕上分派了四组词语,分别是‘希望’、‘呐喊’、‘绝望’、‘遗憾’,大主题框架是‘青春’。接下来一周的音乐剧创作,便要以此为骨,创作血肉。 台下的选手交头接耳着讨论。这几个词都很大,可发挥创作的余地很多。‘希望’和‘呐喊’两个词偏正向,曲式可以写得明亮激昂;可‘绝望’和‘遗憾’正与之相反。以‘青春’为框架,那必然要跟爱情扯上关系了。可这样截然不同的情感,如何才能巧妙地融入短短一首带有剧情的情歌里? 如果前半部与后半部情感过于割裂,可能会显得用力过猛,影响节目整体观感;但如果程度不够,便会显得浅薄无趣。再加上这庸俗到毫无新意的‘爱情’主题,如何翻新创意便成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难题。 “有想法么?” 李璨也一时发了愁。 “没有。” 凌屿微蹙了眉。 傅堇一时也毫无头绪,三人只好先回去各自整理思绪,约好第二天在练习室碰头。 凌屿要回休息室,却被姜如心带到了五层。她无可奈何地指了指那间又大又宽敞的休息室,让他看门上贴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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