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霁举着手电筒出来,看见一个人变俩,愣了一下。见陆知齐身边竟然是那个‘麻烦’少年,他皱了皱眉。 自从知道凌屿和凌远峰的关系后,王明霁更冷淡了许多,他转身丢下一句话:“要关门了,快进来睡。” 陆知齐轻声应了,毫不留情地按下关门键。 大门在两人中间落下,仿佛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隔阂。 凌屿没有不识趣地跟上去,他握着吉他重新站回了路灯下,摆弄着快要没电的手机。 蚊子被光源吸引,又冲着少年精瘦的小臂去,陆知齐遥遥一望,蚊虫黑影笼罩,他真怕那孩子直接被蚊子吸干血死了。 他不想染上无谓的人命官司,于是扬声问凌屿,说:“有话就说。” 凌屿抬起眸子,黑瞳清亮。 “你也是‘观星传媒’的?” “显而易见。” “你认识海选考核组的人吗?” “认识。不过你现在这是想要走后门么?” 陆知齐的语气有些重,镜片反光,看得人心生怯意,可凌屿没有被吓退,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半只断吉他。 凌屿的眼中烧着不灭的火,穿透暗霭,定定地望着陆知齐,不闪不避。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这样,也算走后门吗?” 少年语气坚韧,可周身的光却在颤。 陆知齐竟一时无话。 凌屿倒是真没借父亲的一点光,反而饱尝了恶意与偏见。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高中生,成年人之间的事,和这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知齐还是沨走了。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凌屿紧攥吉他的手泄气地松懈下来。少年沉默地背着吉他转身离开,可身后,拦路障的电机忽然运转起来。‘咔嚓’一声,门开了。 他惊讶地抬起头,遥遥望见陆知齐。 那人站在路灯下,朝他招了招手。 “走不了后门,那就大大方方地从前门进来。” ==== 小阁楼一共两层。 一层面积不大,进门是会客室,里面装潢古朴,家具颜色以深红为主,沙发前有一套精巧的茶具,热水氤氲。 电梯上行二层,是三四间卧室,王明霁拿了一套睡衣,塞到了陆知齐的怀里,无视站在一旁的凌屿。 “两间卧室,一大一小,你们俩自己分。浴室在对面,洗完澡就可以睡了。” “...王叔,这是粉色女款。” 陆知齐拎起睡衣,两个兔耳朵在空中打颤。 王明霁也没想到自己翻了半天只有这么一件卡通睡衣,他选择性耳背,蹒跚着进了屋,留陆知齐抱着睡衣无语。 陆知齐不得已回到车上,拿出拉杆箱,从里面找出件干净的白衬衫当作换洗。凌屿倒也没奢望陆知齐会给他一件换洗衣服,两人刚认识几个小时,还没熟到这种地步。他取得了允许后,径直快速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开门出来时,还是那身脏兮兮的校服。 他没有选择去卧室睡,怕自己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床单,于是,只简单地在二楼落地窗前寻了个草团坐垫,靠着玻璃,斜倚着单边抱膝休息了一会儿。 另一个卫生间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凌屿撑着疲惫,想着等陆知齐洗漱出来以后,再跟他说说考核组的事,可到底困意上头,耳边的水声仿佛是催眠曲,拽着他的眼皮,催他进入梦乡。 等凌屿醒来时,客厅里更为昏暗,空间里蔓延着酒气,醇厚清香。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瓶透绿的苦艾酒,而商人陆知齐正靠坐在沙发上,手边透明酒杯里的绿色烈酒已经见了底。 “醒了?” 陆知齐眼镜拿在手上,手背抵靠着眉头,似乎有些疲惫。 凌屿这才发觉他的膝盖上放了一台电脑,像是工作永远也干不完。 社畜也挺苦的。 凌屿专注感慨,没回陆知齐的话。后者放下手臂,侧脸看他。 “问你话,怎么每次都不回答?” 陆知齐没带眼镜,没了遮挡,显得那双眼睛更清锐了。凌屿顿了顿,认真回答道:“...我显然醒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听起来不像句废话。” 凌屿真诚到近乎拆台的回答,每次都能让陆知齐忍俊不禁。他稍微挪了挪腰,又倒了杯酒,朝他晃晃杯子,水声撞壁,叮当清朗。 “会喝酒吗?” “会。啤酒白酒都喝。” “这可不是优等生的回答。” “我不是好学生。” 凌屿想,这样显而易见的东西,似乎不需要单独问一遍吧。 “可你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离经叛道。”陆知齐上下打量凌屿,“差得远了。” “……” “喝吧。” 凌屿见桌上有另一杯倒满的酒,以为这是陆知齐给他留的,伸手想去拿,却被陆某人轻拍手背,打掉了他的爪子。 “我让你喝牛奶去。” “……” 又他妈的是牛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凌屿找了一圈,在茶几旁的立柜冰箱里找到一盒快过期的牛奶。他拉开密封,站在原地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腻得他头皮发麻。 “喝完了。你会帮我们吗?” “我直说了吧。在现在的‘观星传媒’,凌奇牧是太子爷。你懂我意思吗?” 陆知齐近乎直白地挑破了凌屿的幻想。 凌屿手指紧握,手里的牛奶盒被攥成一团。他慢慢地松手,纸盒轻轻地落在垃圾桶里。 “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陆知齐瞥了一眼垃圾桶:“对,没错。” 凌屿静了一会儿,径直冲向茶几,一言不发地拿起酒瓶,大口灌下。舌头像是被野火燎过,口腔被刺激得生疼,惹得他闷闷咳嗽两声。 陆知齐蹙眉,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还没成年,喝什么酒?” 凌屿抹了把唇边酒渍,鼻腔里火辣辣地喷着灼痛的气息,让他说话都有些费劲。 “不许再跟我说‘喝牛奶’!别管我!” “真是个过河拆桥的混小子。” 陆知齐倒也没有那么不悦,纵着凌屿喝了两口,然后将瓶底的剩余烈酒都倒在自己杯里。 陆知齐喝酒喝得优雅,速度却不慢,喉结上下滑动间,烈酒已经尽数入腹。 凌屿喉咙犹自火辣辣的,却见陆知齐淡定得像是喝了半两白水。 “...你厉害。” 凌屿略有醉意地靠在窗边,抱着手臂假寐。 月色透过玻璃漫了过来,洒了一地的柔色,反而映得少年棱角更加分明。他像是根孤单又尖锐的竹子,硬挺挺地撑着腰杆,非必要不开口。 陆知齐看屏幕看得头疼,捏了捏眉骨,边收尾工作边随口逗他。 “欠我的工程款,什么时候还?” “帮我们录个demo,为什么是个工程?” 凌屿一直不知道陆知齐为什么总把帮他这件事说成一件工作。本来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陆知齐非要用价钱衡量,显得冷冰冰的。 陆知齐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我是商人,做的每一件事,当然都要有利可图。” “哦。” 凌屿依旧觉得姓陆的很幽默。 像他这种边缘的小人物,哪还会有什么利益可图。 “你开个价吧。等我毕业工作以后,赚钱还你。” “毕业就工作?你不考大学了?” “...没意思。” 少年轻嘲一笑,眼底的光黯了黯。 陆知齐撑着手肘看他,看了一会儿,起身回了卧室。 客厅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连苦艾酒残留的气息都冰冷一片。凌屿稍微抱臂,身体低蜷,这是他惯用的独处姿势,用来对抗孤单。就在他快要睡着时,耳畔忽然有细碎的声响。 他警惕地睁眼,眼前忽然一道劲风,眼前一黑,脑袋上被罩了一件柔软的衬衫。 “换件衣服再睡。” 凌屿吃惊地抓住衬衫,看着陆知齐欲言又止。 他...真就这样把自己昂贵又贴身的衣服借出去了? “不换?或者说,你更喜欢那件?” 见陆知齐指了指沙发扶手上的粉红兔耳朵睡衣,凌屿立刻脱下校服,换上了这件白衬衫。 布料看着硬挺,穿着却很贴肤,衬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慢慢地向上扩散,凌屿觉得呼吸不畅,带着头脑也发热,眼神无措;而因为喝酒的缘故,心跳得厉害,让他有点恍惚。 “...我感觉,欠下的钱越来越多了。” “咳。” 陆知齐本来心情沉郁,可架不住凌屿每句话都准确地戳中他的笑点。 “行了,还债不用钱。”陆知齐指着灯罩旁飞舞的飞虫,“帮我抓两只蚊子,抵债两清。” 【作者有话说】 实话说,我很想看陆总穿粉色兔耳朵()
第0010章 连名带姓 不知道凌屿听没听懂这个冷笑话,陆知齐也无暇再理。他半阖了房门,留了窄窄一道透气的缝,自顾自地上床睡了。 这一夜,陆知齐睡得依然不是很好。 梦里全是姐姐一家惨烈的车祸现场,还有停尸房里的破碎血肉。他一块块捡起来再放下,像在完成一幅诡异的拼图,指甲缝里的血是烫的,灼得他手指止不住的颤。 他睡得冷汗淋漓,梦梦醒醒,辗转挨到了天亮。睁开眼,眼前依旧是沉闷的黑。 他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踩了拖鞋起身开门。 门后似乎有什么重物挡着,推不动。陆知齐从门缝里侧身出来,发现后面的‘重物’正是那个打盹儿的高中生。 凌屿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只电苍蝇拍,虚虚握在右手上,左手旁放了垃圾袋,袋里有清理飞虫的纸,而电苍蝇拍的电网上还留了四五个黑色飞虫的尸体,来不及他清理就睡着了。 陆知齐怔了怔。 他蹲下,摇醒了凌屿。 对方眼睛有些肿,刚睁眼时,眼里有些懵懂,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嗯’。 “在这守了一晚上?” “...嗯。” “听不懂我在说笑话?” “...笑话?” 虽然陆知齐好像是随口一说,但凌屿不觉得那是个笑话。 那个人看向蚊子的眼神是带了嫌弃的。而且,他应该是觉得蚊虫的声音很吵闹,所以每次飞虫过耳才会那么敏感。 凌屿揉了揉眼睛,从朦胧的视线里,看见了陆知齐略显青黑的眼底。 “……” 这人明明睡的床,怎么比睡地板的还要疲劳? 难道他蚊子没拍干净,还是溜进去两只? 凌屿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里,利索一拨开关,电网又吱吱啦啦的缠上了电。高中生身手矫健地踩凳子钻柜子,上下攀援,最后,拎着几只战利品,走回陆知齐面前,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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