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房子是个底跃洋房,地上两层地下一层,加一块儿足够容纳这些人,因此每次家庭聚会几乎都在他们家。 今天周沐尧妈妈也来了,两家虽然关系算起来挺远,但是这些年走动得多,每年姥姥庆生她都来。 二十几个人的家庭聚餐,大人一桌小孩儿一桌,韩方驰没一点自觉,三十一了端着碗挤小孩儿桌了。 “方驰你给我过来!”小舅比他大不到十岁,叫他过去。 韩方驰当听不见,给韩知遥眼神,让她给自己挪出个地方。 “有你这么大的小孩儿?”韩知遥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让了让。 韩方驰挤着坐下。 坐小孩儿桌吃完就能撤,大人桌没完没了。何况韩方驰至今未婚,甚至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往那儿一坐就是个活靶子。 “让他坐那儿吧,别喊他了。”庞女士善解人意地替他说话,“方驰上一天班了,让他好好吃饭。” 韩知遥撇撇嘴,嘲讽道:“她这点善良都给你了,还得是男宝。” 韩方驰不参与敏感话题,当没听见。 人到中年,饭桌上能聊的绕不开各家孩子。韩方驰作为同辈年龄最大的一个,主要是单身,这就为其他小孩儿吸收了将近一半的话题。 剩下的一半话题,周沐尧作为一个公开过性向的勇猛男孩,又替别人吸收了多半。 这么多年下来,韩方驰眼见曲姨从最初的唉声叹气到后来的心如止水,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说到周沐尧,曲姨在另一桌遥遥地喊他。 “方驰?” 韩方驰回头:“怎么了姨?” 曲姨跟他打听:“尧尧和他那朋友是分开了吗?我看他好像失恋了,问了也不说。” 韩方驰说:“我不知道。” “你还能不知道?你就瞒吧,问你什么你都不说。”曲姨明显不信。 韩方驰垂眼笑了下,“你问他。” “他说没有。”曲姨肯定地判断,“肯定是出问题了。” 韩方驰没再吭声,转回来接着吃饭。 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走,韩方驰已经站起来准备说一声要走了。然而话题在周沐尧身上兜了一圈,又绕回韩方驰身上。 一个姨夫叫住他,说要介绍侄女给他。 “上回一说我想起来,你俩不正好吗?比你小两岁,学历相当,还知根知底。” 韩方驰刚要张嘴,旁边的韩知遥崩溃地“啊!”的一声尖叫。 空间瞬间静下来,都看着她。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韩知遥把碗往桌上重重一磕,站起来尖叫道,“韩方驰你走不走!你挤死我了!” 韩方驰马上接住:“我这就走。” 庞女士警告地喊了声韩知遥。 “干什么!”韩知遥回了房间,边走还边喊,“韩方驰你赶紧离开我家!” 韩方驰已经去穿好了鞋,庞女士说:“你理她发疯。” “别惹她。”韩方驰又跟姥姥说了遍生日快乐,转身开门走了。 出了门给韩知遥转账2000。 韩知遥收了转账,回复他:感谢助力少女的周边梦。 韩方驰说:算谈和了吧? 韩知遥:[ok/] 韩方驰刚回了自己家,周沐尧的电话就过来了。 “小黑?”韩方驰接了电话。 “哥我刚到,你走了?”周沐尧问。 “我都到家了。”韩方驰说。 “那我也走,我找你去,我以为你也在我才过来的。”周沐尧说。 “来吧。” 周沐尧过去露了个脸,说了两句好听的祝福话,没吃饭就走了。他脸皮厚,不在意谁说他什么,韩方驰家这边亲戚和周沐尧他家毕竟只是隔了一层的表亲,不好说他什么,顶多是他走了之后再聊一会儿,说可惜了,多好个孩子。这周沐尧就更不在意了。 周沐尧坐在韩方驰家的餐桌前,低头扒着一碗蛋炒饭。 韩方驰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穿着短袖短裤。 问周沐尧:“喝什么?” “水就行。”周沐尧说。 韩方驰去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放他面前。周沐尧吃饭不挑,韩方驰这儿没有别的菜了,随便给他炒碗饭他也能吃。 周沐尧瘦了很多,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就像缺了水的植物,无精打采。 吃完饭往沙发上一摊,仰脸看着天花板,眼神发直。 “哥我怎么办啊。”周沐尧说。 “别问我,不知道。”韩方驰扔给他一个苹果,周沐尧接住了,没吃,放自己肚子上。 “我现在一睁眼就想找他,我总觉得他不至于这么狠。”周沐尧吸吸鼻子,接着说,“他就是生气,但我不知道他怎么才能消气。” 韩方驰坐一边吃苹果,看着没有想搭话的意思,苹果听起来挺脆的。 “你说我当时脑子里想什么了?我真不明白,我根本没想过后果。”周沐尧低声说,“男的真贱。” “别。”韩方驰咬苹果的动作一停,打断他,“你个人行为。” “是,我贱。”周沐尧侧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有明显的难过,“我上哪儿能买着后悔药啊?” 韩方驰又不说话了,一边吃苹果一边看手机。 “哥。” 韩方驰抬眼:“嗯?” “你说,”周沐尧轻声问,“我还能有乐知了吗?” 韩方驰看了他一眼,还真思考了几秒,说:“应该不能了。” 何乐知是个什么人呢? 外表是软的,芯儿是硬的。 这八年周沐尧看见的都是何乐知的软,他温和包容,没有脾气,眼神里总带笑。 周沐尧被软乎乎地偏爱了八年,这一次他等于是亲手用刀把何乐知的软层刮了个稀烂,再没有了。 “哥你帮帮我。”周沐尧眼睛红了,声音很脆弱。 “我想要乐知。”他难过地说。
第11章 周沐尧当初追何乐知追了两年,这次他下定决心想用更多时间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知道周沐尧失去何乐知以后相当痛苦,就像一个被惩罚、被抛弃的孩子。一多半人觉得何乐知心狠不留情,一少半人觉得周沐尧活该。 周沐尧生日那天,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陪他一起过,周沐尧的二十九岁愿望是希望何乐知原谅他。 那天他彻夜买醉,吐得神志不清,拿别人手机给何乐知打电话。何乐知不接,后来关机了。 周沐尧趴在洗手池边,整个人痛苦地蜷着,沙哑地喊“乐知”。 别人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沐尧生日这天,何乐知自己吃完了一个六寸的蛋糕。吃了一肚子凉奶油,腻得难受,出去跑了两小时步。 想也知道周沐尧生日这天不会在家,何乐知跑完步开车去他原来的住处,把自己东西都收拾走了。 周沐尧之前没说谎,确实东西都帮他装好了,不是想联系他的手段。周沐尧还分门别类,衣服装一起,运动装备装一起,生活用品装一起。周沐尧不爱撒谎,总想让每件事都纯粹,一码归一码。虽然想联系何乐知,想让他回家,可也不想他生活不方便,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回来住,所以把他东西都好好收起来。 何乐知以前就经常觉得他像个天真的小孩儿,脑子不转弯,有时候有点愣。但又觉得这样挺好的,简单直接。 可就是因为他是这么个脑回路简单的男生,何乐知更无法想象,自己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和别人打游戏转520。这事没法细想,想想就觉得哪哪儿都疼,抽筋剥骨一样。 何乐知自己楼上楼下搬了几趟,把那几箱东西都装进车里带走了。 搬出最后一箱关上门的那一刻,何乐知心想,就这样吧,生日快乐。 何乐知房子还没找好,主要是嫌麻烦,中介约他去看房,他只看了一次,看了几个都不能住,公司附近房子都太老了,之后就懒得再去看。 现在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总不能天天放车里拉着,不得不开始看房。 何乐知自嘲地觉得自己现在像只蜗牛,车就是他的壳,上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 还欠韩方驰顿饭,这事何乐知一直记着,周末之前先给韩方驰打电话。 韩方驰接起来,问他:“什么指示?” “明天吃饭去?”何乐知笑着问。 “行,”韩方驰答得很痛快,“地址发我。” 何乐知挑了个离韩方驰家不远的地方,韩方驰连车都没开,走着过去的。 他到的时候在门口碰上正在停车的何乐知,韩方驰站旁边等了会儿,何乐知下了车打完招呼才发现手机没拿。 他开车门去拿手机,韩方驰看见他副驾上的箱子,问他:“什么东西?” 何乐知弯腰进去拿,说:“我的壳。” 韩方驰顿了下问:“还没定下来住哪儿?” “懒得找。”何乐知说。 韩方驰说:“你来我这儿住。” 何乐知听到这个荒唐的提议,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单独吃饭对他俩来说还算正常,可这么正式地约着在餐厅吃饭,他们多少都有点不适应。以前何乐知和周沐尧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仨也很少约着出来吃饭,临时起意去谁家蹭饭正常,太熟了,约在餐厅一本正经地吃饭基本用不着。 因此入座以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点点滑稽的错乱感。 何乐知用热水烫碗碟,之后探身递过去给韩方驰,又把他面前摆的拿了过来。 “阿姨都好?”韩方驰问。 “好,生活非常规律,每天上课和练瑜伽。”何乐知答。 “没出去玩?” “最近上课呢,得过了这段能有空。”何乐知想到何其,笑了下说,“而且怕晒黑,夏天一般不出门。” 韩方驰也笑了,可能是想起了何其晒后马上要敷面膜颈膜的事。 刚开始的错乱感适应了之后,一块儿吃饭也没什么觉得为难的。 他们俩饭量都不小,吃到后来菜吃不完了,俩人把任务一分,各自解决一部分。 “我就说点多了。”韩方驰把牛肉盛碗里盖着吃,拿勺拌着,说。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何乐知说。 “我告诉你了。”韩方驰说。 何乐知给他盛了碗汤放他那边,又往前推推,说:“吃吧吃吧。” 他们依然对周沐尧避而不谈,没有一次有人试图把话题落在他身上。每当话题离得周沐尧近了,再聊下去必然会聊到他,就会有人自然地转开,聊起别的。 两人茶足饭饱,靠椅背歇着。 “接下来忙吗?”韩方驰问。 “还行,不算忙。”何乐知手上无意识地转着杯子,笑笑地聊天。 何乐知坐的这一侧朝光,阳光斜着洒下来落在他身上,何乐知穿着浅色的衬衫和白T恤,戴眼镜,这么笑着说话的时候显得人很温和,和他给别人的感觉是匹配的。
69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