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陈雅瑛好像才十六岁吧。 沈敬玄忽地在心里想。 “方旬,雅瑛。”齐元霜回过头兄妹俩,“你们先上车。” “齐元霜……”沈敬玄声音沙哑,“方”字还没喊出声,被齐元霜毫不留情地捂住了嘴。 他睁大眼睛,呼吸困难的反应几乎立马出现在他的脸上。直到陈方旬和陈雅瑛上了车,齐元霜才彻底松开他,冷眼看他弯下腰痛苦咳嗽。 “真要赔罪的话不是应该下地狱吗?”齐元霜不辨喜怒问道,“你看见雅瑛了吧?” 沈敬玄的眼前是一片模糊,喘着粗气拼命吸入空气。 “她当年才十六岁。”齐元霜半蹲身,紧紧盯着他,“那是方旬仅剩的亲人。” 陈方旬将陈雅瑛视若珍宝,那是他的亲生妹妹,是他血肉的半身,是他灰暗前路里那盏提在手上的橘子灯。 沈敬玄怎么敢以赔罪名义出现在陈雪蓉墓前?! 陈雪蓉见到那束花,怕是要跳出来把这个险些害死她女儿的恶魔撕碎。 “好在她现在健健康康站在方旬身边。”齐元霜低声叙说,“你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是不是很遗憾,觉得自己当年应该做的更细致一点?” “真可惜,现在沦落成落水狗的人是你。”他讥讽道。 沈敬玄重重咳嗽着,面带愠色开口:“齐元霜,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可是你的长辈!” 雨日来祭拜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这场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齐元霜薅住他的头发,逼迫沈敬玄抬起头看向他:“长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把你当长辈。我正儿八经的长辈可死了一大半,怎么,你也要去死吗?” 他黑灰色的眼瞳在雨日的光线下,显出几分阴森沉郁。沈敬玄见他终于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受控地失笑出声:“装不下去了?” 齐元霜猛拽一把他的头发,才将他甩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性格了吗?” 沈敬玄摇摇晃晃站起身,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装得更久一点,不怕在方旬面前暴露了?” 他像是抓住了齐元霜的一个把柄,低笑两声:“我还挺想看见,他要是知道你也是个和我们没有区别的疯子,会怎么看你。” 齐元霜像是听见了笑话:“哈哈哈……” 笑够了,他才看着沈敬玄:“你为什么会擅自觉得我和你们是一类人?” 齐元霜用手背,轻蔑地拍了两下沈敬玄的脸:“沈叔,狗眼看人低也不是这么一个看法。” 沈敬玄暴怒道:“齐元霜!” 他右手紧握成拳,朝着齐元霜的门面袭去,却被齐元霜轻而易举抓住了那只拳头。 齐元霜缓缓收紧五指,直至沈敬玄露出吃痛的神情,他才幽幽开口:“年纪大了,就不要学小年轻那一套热血拼搏的模样了,丢脸。” 他压低声,又对沈敬玄道:“我对人体结构还挺清楚的,顺带学了点法。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痛但验不出伤。” “只是我现在没时间揍你,所以你最好自己小心点,麻溜滚出方旬的世界。”齐元霜说道。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种话?”沈敬玄已经整理好衣衫,阴沉地打量着齐元霜,语气森然。 齐元霜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如果能成真的话,我和方旬结婚那天会给你拍喜糖照片看,让你过过眼瘾。” 在沈敬玄黑如锅底的神色中,他继续道:“只是现在,我是个看不下去方旬被老变态骚扰的好友罢了。” “沈敬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在方旬那里被当成死人,就安安静静地不要吭声。” 沈敬玄捏紧了腕表的表盘,齐元霜嗤笑一声,猛地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领:“齐家虽然现在安生了,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旬心软,碍于当年的恩情只是揍了你一顿,如今把你当做陌生人对待,我脾气可没那么好。” “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待在你的破公司里,别有事儿没事儿出来给人添麻烦。”他咬牙,低声威胁道。 沈敬玄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上他的眼眸,生平第一次被震慑到难以开口。 直到脖颈传来被勒紧的刺痛,他才断断续续挑衅:“齐家……你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拖油瓶而已。” “我老爹倒也不会让他的亲生子半点老都啃不着,不过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齐元霜随意松开他,那副震怒的模样在诡异的小跳蛙铃声里转瞬即逝。 他接通电话,陈方旬沉静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齐元霜,雨下大了,你感冒没好多久,上车。” 齐元霜随手抹了把脸,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伞,散漫应道:“回去了回去了,和沈叔唠了一会儿,太入迷了。” 陈方旬无奈的叹气从扬声器中传出,显得有些失真:“有什么话可聊的。” 齐元霜撑着伞,看都没看被雨淋湿的沈敬玄,踩着他的腿过去,吊儿郎当往车的方向走:“我快到车旁边了,陈哥收了神通,等我上了车再挨训好不好呀。” 等他打开车门收了伞钻进副驾驶,一抬眼就对上陈方旬那张称得上严厉的脸。 齐元霜:“……” 他缩了缩脖子,把伞收起来装进透明袋里放在脚边,闷声不吭地给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只手从他的左侧伸了过来,拦在他的面前。 齐元霜以为自己要挨凿栗,英勇就义似的紧闭双眼。却没料到面前的车载储物箱打开了。 他缓缓睁开一条缝,看见陈方旬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条未拆封的干毛巾。 陈方旬拆掉干毛巾的包装,看见齐元霜半湿的头发和半湿的身体,再一次皱了皱眉。 包装袋被放在副驾驶台上,他拿着毛巾抬手,就见齐元霜再次紧闭双眼,微微仰着头,显然再说“揍我吧我不怕疼”。 陈方旬冷哼一声,干毛巾直接盖在了那半湿的头发上。 “外套脱了。湿的地方拿毛巾擦擦。”他打开车内暖气,又朝后座的陈雅瑛道:“雅瑛,帮哥把毛毯拿过来。” 陈雅瑛把一旁叠好的毛毯递给陈方旬,陈方旬直接把毛毯抖开盖在齐元霜的腿上:“嫌感冒不难受是吧,还敢淋雨。” 齐元霜头顶干毛巾,捂着毛毯安静挨训,连解释都不敢。 这种情况解释等于顶嘴,他对什么场合该怎么装乖巧很有心得。 “我知道错了。”陈方旬训完了,他闷声闷气认错,“我不该沉迷聊天还淋雨的。” 陈雅瑛缩在后座,也不大敢帮她元霜哥说话。这种场合吱声属于吸引火力,她自认为今天很乖巧,暂时性不用被哥哥唠叨。 陈方旬隔着毛巾揉揉他的头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他叹了口气,把注意力移到了陈雅瑛身上:“陈雅瑛,你听到没有?” 陈雅瑛睁大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安静成这样了还会被哥哥点名,只好探出头,重重点点脑袋:“我听到了,绝对不淋雨,做好保暖工作,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生病。” 一大一小全被训了,打着蔫儿地贴座椅不说话,陈方旬瞥了他们两眼,训完了也专注开车。 开到一半时,他降下车速,停在了街边。 “怎么了?”齐元霜疑惑问道。 陈方旬言简意赅:“买个东西,等我一会儿。” 他打开车门撑开伞下车,大步往街边的便利店走。 陈雅瑛和齐元霜坐在车里,同步扒窗看陈方旬在便利店的身影。 “妹妹呀,你哥要买什么?”齐元霜最后一个上车,还以为陈方旬这会儿要买什么东西是陈方旬和陈雅瑛之前说过的。 陈雅瑛一只手搭着副驾的椅背:“不知道啊,哥他没和我说。” 隔着有雨水的车窗看,也看得不清楚,齐元霜和陈雅瑛齐齐倒回位置上,同步唉声叹气。 “妹妹,你叹什么气。” “元霜哥,你叹什么气?” 他们同步问道。齐元霜回过头,和陈雅瑛好奇对视,彼此眨了眨眼。 “那个人,还会来吗?”对视了一会儿后,陈雅瑛率先开口问。 齐元霜认真道:“不会了。” “他要是再敢来,我把他腿打断。”他信誓旦旦道。 “哦。”陈雅瑛了然地应了一声,又道:“那一定要让他离我哥远点。” 她其实并不知道沈敬玄就是当年间接害她的人,她只是凭借第六感,直觉觉得那个人会让陈方旬不适。 陈雅瑛心思敏感,并不希望兄长因为这些人难受。 驾驶位的车门响动一声,陈方旬收拢伞,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手套箱上,关上了车门。 他扣好安全带,问道:“刚刚在聊什么?” 陈雅瑛和齐元霜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陈方旬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还是没有多追问。他把便利店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两杯关东煮,有海带和鱼籽福袋的给陈雅瑛,另一杯有豆腐结和萝卜的递给齐元霜。 东西都是满杯,全是这两人喜欢的食材。 “吃点热的。”他最后拿出袋子里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道。 齐元霜和陈雅瑛各自捧着一杯关东煮,嘴一撇感动开口: “方旬!” “哥!” “要是把汤撒车里,你们两个自己小心点。”陈方旬反矫达人,毫不留情放狠话威胁。 他放下矿泉水瓶,听着耳边齐元霜和陈雅瑛吃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放慢了车速。 车内估计会留气味,明天下班的时候还要顺道去洗个车。 陈方旬掀了掀眼皮,看看车内镜,在心里想。
第66章 返程路上,陈方旬载着齐元霜和陈雅瑛,带这两人去吃中饭。 午餐地点是齐元霜选的一家老店,做了几十年卤味,位置比较偏,在珩大附近的巷子里,车开不进去,只能先找地方停下。 陈方旬把一大一小赶下车,自己去找停车位。 合拢伞进店铺的时候,齐元霜和陈雅瑛已经坐在位置上点菜了。 “只管坐下来,椅子和桌子全都擦过了,不用担心。”齐元霜对陈方旬说,提前安抚了他那颗洁癖的心。 老店位置偏,中午时间却很忙碌。 店主是一对老夫妻,收银送餐的是大爷,齐元霜接过菜的时候,高高兴兴喊了人一声:“李叔。” 李叔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两声,客人在另一桌催了催,他本想着和齐元霜叙旧,这会儿也只能草草说一句:“我先上菜去啊,等会儿再和说。” 陈方旬看了眼李叔和齐元霜,问道:“看来是你常来的店。” 齐元霜从筷子箱取出消毒后的筷子:“大学的时候经常来吃,有时候还会打包带回宿舍,期末周当夜宵吃。张婶的手艺特别好,尤其是卤牛肉和熬的白粥,很香。”
118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