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霜摸摸他的头发,卧室外大门的门铃响了响,他低声对陈方旬道:“我去给你拿饭,你乖乖躺着不动啊。” 陈方旬圈了圈他腰,没松开。 齐元霜轻手轻脚放开他,哄了人两句,才去把粥拿进来。 送粥的人听了他的吩咐,等送到的时候,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齐元霜往床头堆好枕头,扶着神志模糊的陈方旬坐起身,把睡衣披在他的肩头,才端起粥:“先吃点东西。” 陈方旬病恹恹地靠在床头,面颊嫣红,双唇苍白一片。 发丝凌乱柔软地垂落,他没戴眼镜,一双桃花眼被生理性泪水浸润,时不时轻咳两声,柔弱又可怜。 齐元霜知道他现下胃口不好,每一勺都控制了量,递到陈方旬的唇边:“这样方便吗?” 陈方旬勉强接过那口粥,好一半天才咽下去:“喉咙痛。” “不吃又不行啊。”齐元霜放慢喂他的速度,“乖乖吃饭乖乖吃药,才能好得快。” 碗里的白粥还是稀粥,基本和白水没区别了。陈方旬边咳边吃,还剩小半碗的时候,已经吃不下去了,闭着唇摇摇头。 齐元霜把粥放在床头柜,又给他测了体温,之前是三十九度三,现在是三十八度八,好歹降下来了一点。 水盆里的冰块还没有全部化完,他浸湿拧干毛巾,继续给陈方旬擦身降温。 擦到一半,陈方旬头一歪,额头直接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有些急促。 “上班那么拼命做什么呢?”齐元霜说了他一句,换来陈方旬模糊不清的辩解:“要还房贷……” 房贷真是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 齐元霜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替陈方旬庆幸一下他没有孩子,要是有孩子工作压力更大。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陈方旬的后背,中间还要夹杂顺气的动作,以免咳嗽太重呛到。 擦了两次身体后,陈方旬终于能吃上退烧药。 齐元霜把药片塞进他嘴里,水杯递到他的唇边:“先把退烧药吃了。” 这会儿倒是没有那么倔强要去上班,格外乖巧地吞下了退烧药。 齐元霜满意地点点头,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好困。”困意和头痛同步到来,陈方旬费力睁开眼,眼瞳艰辛地转了一圈,对上齐元霜担忧的脸颊。 “睡一会儿吧。”齐元霜掌心托着他的后背,抽掉床头垫起来的枕头,只留一个平放,做好入眠准备后,他才慢慢放下陈方旬:“枕头高度可以吗?” 陈方旬没说话,开口时吐息滚烫:“头痛。” 他现在两个字两个字说话已经是极限了,长语句刀割似的喉咙暂时不能说出来。齐元霜自动补充了他后面的话,头太痛,睡不着。他苦恼道:“止痛效果要等一会儿才起效啊。” 话说完,对上陈方旬那张因发热嫣红的脸,他忽地福至心灵,忍不住想到某个震撼的原因。 陈方旬方才那么说话,不会是在撒娇吧?! 他倒吸一口冷气,试探性地靠坐在床头,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手掌轻轻搭在陈方旬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拍他背,陪他入睡:“这样有好点吗?” 不会还要唱摇篮曲吧?齐元霜在心里暗自嘀咕。好在陈方旬是个很容易满足的病人,头痛欲裂也在齐元霜轻拍他后背的动作里慢慢闭上眼睛,沉入了睡眠中。 陈方旬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他的意识就像是裹在火里,滚烫冒着热气,压得他胸闷气短,格外难受。 后背却传来轻柔不间断的轻拍,他就像在海浪间挣扎漂浮的扁舟,火热的温度仿若巨浪打来,那阵来自后背不间断的轻拍,却为他竖起屏障,为他拍开那些巨浪。 他像是回到了幼年时代母亲的怀抱,在安定与不安定之间,陷入了浅层睡眠。 “妈……”他低声喃喃,蹙眉发出一声梦呓。 直到呼吸实在无法通畅,陈方旬才咳嗽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房间里光线并不明亮,窗帘应当还拉着,连一缕阳光都没有透进来。 后背的轻拍仍旧没有停止,有节奏有规律。他的视线跟随那只手的主人,落在了他身侧的齐元霜身上。 齐医生闭着眼,呼吸平稳,显然已经进入了浅眠。 然而他的手还搭在陈方旬的后背,全然是机械性活动自己的手。 陈方旬这才发现自己几乎窝在了齐元霜的怀里,清瘦的齐医生搂着他,把他当生病的小孩子哄着入睡。 他的头痛症状减轻不少,头晕的症状却没有缓和多少,明白现下的情境,他竟然也生不出多少羞耻心,顶多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 “啊,你醒了。”齐元霜注意到怀里他的动作,睁开眼问道。 陈方旬点点头,试着出声回答他的话,结果连气声都发不出来了,只剩下肢体语言能用用。 他张张唇,配合手指点头的动作,用唇语道:“头还是有点晕。” “三十七度八。”齐元霜拿耳温枪给他测了体温,“还是有点低烧,不过比三十九度三好。” 他翻身下床,对陈方旬道:“你知不知道我接你电话接到一半,你突然不吭声我有多慌。” “结果一进来,你就倒在那里,心都要给你吓停。” 陈方旬躺在床上,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体的痛还没能感知地特别清晰,现下退烧神智恢复,全身的痛楚一瞬间如同海潮那般涌了上来,稍微一动哪哪儿都疼。 他试图对齐元霜说出一句感谢,立马被阻拦了:“停,感谢的话等你好了之后再说,你现在喉咙痛,就安安静静保持沉默。” 陈方旬咳了咳,齐元霜心疼地看了他两眼,想到他连轴转高强度工作一周,本想训他一句,思来想去还是没舍得,只好无奈道:“我去给你把粥热一热,吃了粥还要吃药,晚点给你挂个水。” 他把什么东西都安排好了,陈方旬现在就是个动弹不得的病号,只能躺在病床上乖乖遵守医嘱。 连手机都因为烧糊涂那会儿要求出门上班被暂时没收了。 齐元霜去厨房把粥加热,顺带重新拉开了窗帘,让光线透进来。 陈方旬在暗色的环境里呆久了,乍一见到光,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枕头被堆放在床头,他在齐元霜的帮助下缓缓坐起身,低下头看见自己空无一物的上身,颤颤巍巍转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表达自己的困惑。 “给你冷水擦身体的时候脱掉了。”齐元霜拿着勺子,沿碗边舀粥,“捂着不散热更严重。” 陈方旬还是看着他没有转移目光。 齐元霜神色自若地把粥送到他嘴边:“请不要用看夺走自己贞洁的采花大盗那种眼神看我好吗,我是医生。” 陈方旬因为工作把自己累垮高烧这件事还是让齐元霜不爽了,动作比以往更加体贴,嘴上却不免夹枪带棒了一点。 只不过刻薄的程度只是对其他人的千分之一而已。 往日稳重掌控大局的陈助理默默转移了视线,安安静静把粥喝了。 他不是没尝试自己吃饭,岂料刚抬起手,就被迫放下来。 按照他现在的手抖程度,拿到碗就得砸个稀巴烂。 照例只能吃下小半碗粥,齐元霜把空碗放在床头柜上,重新去接了盆冰水。 陈方旬就靠在床头,注视他忙碌的身影。 按照他的身体素质,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生过病,这次的高烧当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从照顾者转为被照顾者的体验也是久违。往日就算有小感冒,他也能戴上口罩,吃过药后继续坚守岗位,完成主要工作和额外附加的任务。 三十一岁了,再次体验到生病被人照顾,成了一次新奇的体验。陈方旬打心底里不太适应自己被照顾被保护的身份,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下意识做了抓握的动作。 齐元霜把水盆和毛巾放在床头柜上,空碗被他丢进洗碗池。 他瞥见陈方旬的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场开口说道:“生病了,就乖乖被人照顾,不要觉得不适应。” 陈方旬放下手,看向齐元霜的目光里明显多了点无奈。 “你就是单纯觉得被照顾这件事很羞耻吧。”齐元霜挽起袖子,拧干毛巾,“总有虚弱的时候,坦然接受就好。” 他半跪在床沿,手上拿着毛巾:“好了,给你擦个身体降温,你就继续休息吧。” “一定要吗?”陈方旬张张唇,试图用唇语拒绝齐元霜。 齐元霜朝他笑了笑,笑得又温柔,又带了威胁:“方旬,你要学楼万霄吗?” 陈方旬闭上了嘴,任由齐医生摆布。 冰凉的毛巾擦过后背脖颈,齐元霜抬起他的手,沿着大臂往下擦。他的神情很专注,显然没有半点额外的情绪泄露。 陈方旬纵然觉得别扭,还是没吭声。 虽然他现在也说不了话。 “看来说的都是真的。”毛巾掠过左胸口心脏所在位置上的那颗痣,齐元霜朝他挑了挑眉,打趣道。 陈方旬:“……” 他醒了之后,齐元霜给他擦身体的动作更收敛了。嘴上调侃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越界。 陈方旬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齐元霜有种趁他不好动弹,就多“欺负”他扳回颜面的意思。 “啊,你说的腰上也有,原来是在腰窝吗?”齐元霜把他转了个方向,好奇开口。 陈方旬咳了两声,有种深切的无力感。 好在齐元霜也就说那一句话,在他崩溃的边缘大鹏展翅,稍微越线立马收回手,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低着头看给他擦身体的齐元霜,小齐医生拿着毛巾,嘴角嚣张上扬,显然笑得很开心。 陈方旬:“……” 他现在就是无力状态,还是伸出发抖虚弱的手,往齐元霜的头顶敲了一下。 重新给他擦完身体后,齐元霜盯着他把药吃了,才扶着他躺下睡觉。 “我坐这儿陪你睡,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他低着头看向陈方旬,笑问他。 陈方旬慢悠悠摇头拒绝。 吃过药后他的困意再次冒出头,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时钟的数字稳定地向前行走,不断跳跃到下个时间点。 齐元霜就坐在陈方旬床边,认真注视着他的睡颜。 他的身上还是清晨匆忙出门没换的灰色睡衣,家居服柔软亲和,与陈方旬那套散落在床边的黑色睡衣忽然起了对照。 让他在这一刻忽然生出了两人正在同居的错觉。 他抬手伸向陈方旬温热的面颊。指尖虚虚描摹那精致的五官线条,拇指缓缓抚摸过陈方旬的眉骨,最后温柔地拂开略微被汗濡湿的头发。 掌心小心地贴在了陈方旬的一侧面颊上,他的另一只手撑着床面,就这样半撑在陈方旬身上,注视那张苍白面容时的目光虔诚又沉静,不带半分掠夺与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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