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没动静,甘觅林反倒觉得奇怪,回过头看他一眼,却忽然被人抹了一鼻子的糯米粉。 “幼稚。”甘觅林下意识抬手去蹭,却忘了自己手上也有,结果在右颊上划了一道浅淡的白痕,还什么也不知道地望向瞿青野。 直到看见瞿青野眼底匿不住的笑意,甘觅林才反应过来,放下抹布去了洗菜池边,往脸上泼了把水。侧过头时少年已经走到了身前,他直起身,以为瞿青野又要捣乱,伸手将人推了推。 没想到对方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了怀中。甘觅林看着手腕晕开一圈白色水迹,皱了眉,却在还没彻底抬起头时被人亲了亲右脸。 甘觅林一愣,看见少年的唇上还沾着刚才自己洗脸时余留的水珠。 —— 邻居家的儿媳还没出月子,最近天天都能闻到炖鸡炖鸭的香气,正准备炒菜的时候就听见侧门被敲响了,甘觅林过去开门,看见邻居阿婆端着一大煲东西,就慌忙让她进来。 揭开盖子,里面飘出一股特殊的气味。阿婆盛了一碗给他,说今天的猪脚姜煲多了,就挨家挨户地分点,冬至吃来暖暖身子,滋补驱寒。 ![http://s1.ax1x.com/2023/06/15/pCu0pAf.jpg](chapter-46d7eacce3159777236d982782821f93dee0cd5a.jpeg) 瞿青野看见那煲被煮成红黑色的猪蹄和鸡蛋,色泽油亮诱人,以为和红烧肉味道差不多,肯定很入味,一时也有些好奇。一等邻居离开,就叫甘觅林喂他。 “你吃得惯这个?”甘觅林对他笑。 除了闻起来有些奇怪,看上去还是挺有食欲的。瞿青野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一口,咀嚼了两下后皱起眉头,嘴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没说话。 “是甜醋。”甘觅林告诉他。 这样深浓的红黑色猪蹄竟然是酸甜口的,瞿青野不太能想象充满胶原蛋白的东西被浸透成甜味,瞬间觉得就连旁边的鸡蛋也失去了光泽。汤汁里尽是老姜霸道的辛辣,配上甜醋的刺激气息,有点腻得剌嗓子。 看着对方一言难尽的神色,甘觅林有些好笑,但偏要继续问道:“好吃吗?” 瞿青野木然地咀嚼了两下,将那口猪蹄咽了下去:“还行。” “算了,不想吃就不吃。”甘觅林也不嫌他,将剩下的部分吃掉了。 瞿青野来这里这么久,一直只是觉得饭菜口味偏淡,但大部分都很健康,没有什么难以入口的东西。但今天吃了一口甜醋猪蹄后,似乎又让他对当地的饮食习惯有了新的认识。 甘觅林说这碗东西不能给爷爷看到,猪脚姜容易上火。他老人家吃起东西来没个克制,之前就因为这个流了一晚上鼻血。 瞿青野这才迅速动身,接过碗找了个盆子扣上,藏到桌台角落,估计是不会再碰了。 他看着少年沉默不语的模样,心里越觉得好笑。原来瞿青野也会表现出对某样东西的明显排斥,即使脸上还挂着出于体面的冷静,但眼神却不愿多停留一眼。 只有在这种时候,甘觅林才会忽然发觉,其实对方身上还保留着一部分稚嫩青涩的少年心性。但他有时候显得太过独立,自己也会时常忘记,瞿青野只是个正在读书的孩子。 像他这样的同龄人会需要什么呢? 陪伴,包容,还有爱。 前两样东西自己已经尝试着努力去给了,可是第三样呢?甘觅林也拿不准。因为或许他自己也不曾真正了解过爱的含义。
第14章 14.清鱼塘 == 瞿青野去多配了把钥匙,交给甘觅林帮他保管,临近期末会被老师留下来上晚自习,他怕小雪饿着肚子,但小雪又不肯去甘觅林那儿,于是只能让对方有空就去他家看一眼。 甘觅林没拒绝,接过来收下了:“不怕我把你家搬空拿去卖掉?” “我家没剩什么东西,”瞿青野想了想,“我只有你了。” 张口就来,甘觅林听不得他说这些话,有些无奈地去捂他的嘴。对方抬手抚上甘觅林的手背,吻了吻他的掌心。 “而且那不是我家,”他从背后将人抱进怀里,双臂环过对方的腰,“那只是我外公外婆的房子。” 他像个暂时拥有落脚之处的流浪者。 甘觅林抬起手,轻轻覆在了瞿青野的手上,却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有些日子没见面了,瞿青野最近起早贪黑的,连阿阳都没怎么在路上看到过他。 周末他也没去甘觅林那儿,天天守在书桌前复习考试科目。之前他的学习规划井井有条,但这学期把太多时间用来和甘觅林相处,计划就被打乱了,临近考试才终于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甘觅林也很少来看他,可能也是担心自己一过去,对方又不愿意好好复习了。 天气一冷下来,村里就开始刮山风。尤其是只在夜间呼啸,将门窗吹得梆梆作响,于是最近来裁缝铺改衣服的人也多了。 明明工作忙了起来,但还是觉得耳边太过清净,每当缝纫机的声音一停下,屋内就只剩下一片安静。这个时候哪怕不小心碰落一根针,甘觅林也能通过声响迅速判断位置,准确无误地拾起来。 他莫名觉得有些无聊。 其实他从爷爷那里接手裁缝铺也才一年多的时间,之前一心想着上学,可连读书都读不太明白,就更没闲心来了解裁缝的工作。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也不会太复杂的技艺,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和爷爷那时有所不同,村民们不再需要量身定制衣服,所以一般不会有太难的工作。 可就是这些简单的缝缝补补,让他觉得生活似乎也落在这单调的一针一线之中了。他经常会想起小时候,自己拿着书坐在灶边烧火,导致忘了时间,洗澡水都快烧干了,还有一次甚至没注意到火星子溅到了裤腿边。 后来那个面色冷淡的少年独自一人来了风禾村,在外人的闲谈间知道他家收藏了很多书,甘觅林一时动了心,就想着去看看。可当自己翻开书时,却发现自己的心境早已与儿时不同。 生活有了担子,读书识字就不再拥有童年时纯粹的魅力。他不免对自己觉得失望。 他放下书,却望见少年看书时专注的神色。 甘觅林不知道其实当时瞿青野也只是装的,半天都不曾翻到下一页,脑子里只想着要如何把甘觅林留下来,然后又如何将他骗到床上去。 即使后来少年得逞了,但他没想过少年会认真。 认真到时常会让自己感到恍惚。 —— 石板桥边的那一片鱼塘是几家人轮着用的,今年刚好要换新鱼苗,陈伯就在村里拉壮丁来帮忙清鱼塘。下午的时候所有人就围在附近的塘埂上,看着陈伯拖来一张巨大的白色渔网,沉入如镜的水面中。 今天没什么事做,甘觅林就打算扶着爷爷出去溜达一下,刚出门就看到这边围了一圈人,爷爷也说去凑个热闹。 不走近还好,一走近就看到一个大小伙子光裸着上半身,臂膀和背部的肌肉清晰可见,在阳光下更显得油光水滑的。旁边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看,红着脸说悄悄话。 “这身板多结实,”爷爷夸赞道,“不像阿野瘦得像个马骝仔一样。” “爷爷,”甘觅林有些无奈,“你再仔细瞧瞧那是谁?” 那个白花花的肉体走近了,向着甘觅林的鞋边抛了条小鱼。长满银白鳞片的小鱼在岸上板着身子跳了几下,安静下来。 瞿青野头发被打湿了一半,发梢顺着额角向下淌水,他不甚在意地向后捋了捋,睫毛沾着的水珠隐隐发亮,眼中笑意闪烁:“爷爷您也来了。” 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少年,有些惊讶,半天没说话,最后看向甘觅林。 甘觅林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蹲下去,用手背碰了下少年的脸,凉的。 “不冷吗?” 脸上传来一瞬间的温暖,瞿青野刚要伸手去握,又想起爷爷在旁边,才稍微收敛了些:“刚下来的时候有点。” 甘觅林看了看对面的七八个红桶:“这鱼塘平时看着没什么动静,结果能藏这么多。” “还有呢,”瞿青野指了指岸边的方向,“装不下,陈伯让人去拿桶了。” “一会儿回去煮点姜汤,最近要考试,别着凉了。” “上午刚考完最后两科。”少年对他笑,“放寒假了。” 旁边人多,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听见陈伯那边忽然一阵喧闹,一条大草鱼挣脱了渔网,在水面上一跃而起。 “我去帮忙。”瞿青野指了指那边,等甘觅林点了头才过去。 渔网最后一次被收起,鱼塘里水光粼粼,只剩下风吹过的波澜。陈伯上了岸,弯腰去捡网中的草鱼。少年双手一撑,翻身上了塘埂,随即望向鱼塘对面的甘觅林。陈伯笑着跟他说话,他只听了一半,注意力没在鱼桶里。 塘边长满晚念珠丛,生绿或白紫的果实缀在叶片间,植株随风拂动,隔在对岸的视线也断断续续。 他觉得甘觅林离自己很近,又似乎很远。 —— 少年提着一桶鱼跟他回西南角,甘觅林凑近时能嗅到对方沾了一身的池水气息,在夕阳的余晖下升起轻微的寒意。 好在现在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烧水洗澡,瞿青野一进屋就被甘觅林赶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木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其实也没多冷。比起以前在北方生活的日子,这里的冬天显得太过温柔,只在早晨晚上温度稍降,太阳出来一晒,冷意烟消云散。 可甘觅林会担心他,那他干脆就装个样子吧,拿着毛巾的手微微瑟缩,先没去喝姜汤,径直走过去要抱对方。 甘觅林有些无奈,也不顾爷爷会不会看见了。哪怕明显能够感受到少年身上带着热水冲淋过后的暖意,也仍然任他抱着,还不忘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瞿青野的功劳,晚上吃豉汁鱼腩。而且接下来一个月不出意外的话,菜桌上会持续出现草鱼。 爷爷休息得早,甘觅林去铺前关灯关门,少年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还不回去?”甘觅林闩门的时候瞟了瞿青野一眼,故意笑着逗他,“一会儿村里的灯全熄了,夜路更难走。” 瞿青野脸上没有表情,过了几秒才应了声“好”,抬手佯作要去开门。 甘觅林也没拦他,就在旁边细细观赏对方的表演。就在瞿青野的手正要搭上木门时,甘觅林忽然觉得身子一晃,被人按在了门上,门沿磕在门槛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甘觅林动了动手腕,被对方握得有些紧,只好说道:“一会儿把爷爷吵醒了。” 瞿青野没听,二话不说凑过来吻他。 脊梁骨抵上木门,身后无路可退。少年亲得认真,甘觅林抬起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将人稍稍往下压。明明看上去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甘觅林想着,还是偷偷踮了下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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