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意思?”圆脸婆婆有点慌了。 瘦婆婆冷哼一声,“你刚搬来,不知道也正常,你以为刚才那人真是什么靳炎的表弟?”她左右望望,确定没人后,附到圆脸婆婆耳边小声说话。 圆脸婆婆听完脸色唰一下白了下来:“你、你是说……靳……” “还敢说!”瘦婆婆捂住她的嘴。 “有些事你知道了就烂在肚子里,记住刚才那张脸,他再来,不管问你靳家什么事,尤其是他们那个小儿子的,你一律说不知道,这是上面那人的吩咐。” 圆脸婆婆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挎着菜篮子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两条街之隔的靳家门口,裴溪洄蹲在地上把刚才那两位阿姨的反应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而后站起来翻墙跳进了靳家大门。
第29章 谁杀的? 他落在一块只能放两只脚的泥地上,贴墙而站,从左向右打量。 十几平的小院,地面坑坑洼洼。 左边墙上砌着条贴花砖的长水池,上面是呈90度直角的老式水龙头。 右边墙上挂着锄头和镐,还有一只被钉子勾在墙上的疑似某种动物的尸体,黑硬干瘪。 大门正对面憋憋屈屈地挤着两间平房,红砖垒的,每间房都门窗紧闭。 他走到水池前,看到水池干了长着青苔,水龙头上有一层砖红色的铁锈。 试着拧了一下,能拧动,但没水出来。 枫岛夏天全岛二十四小时供水,拧不出水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户的水被供水局停了。 为什么会停? 一是人搬走了。 二是,默认他们不会再用水了。 裴溪洄眉心拧起个疙瘩,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抬头去找水表箱,是一个邮筒颜色的铁盒子,就挂在水池上方的墙壁上。 他小时候和哥哥住在老街,家里也有这样的水池和水表,水表箱上会印着每户人家的水箱号。 但靳家这个时间太久箱子表面已经锈迹斑斑,一个数字都看不出来。 他无奈作罢,转身去看吊在墙上的动物尸体,应该是流浪的猫或者狗,身体被风干成了一长条,脖子却和上吊似的向上挺着,像是翻墙时被钉子给勾住的。 他不免想起自己在茶社养的那一群大馋猫,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找出张纸巾盖在小动物的眼睛上,这才走到两间平房前,推开更大的那间房门。 刚一进去,一层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 不知道什么东西烂掉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部按键手机。 他捂着鼻子走过去,拉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个没拆的快递箱。 纸箱边缘已经受潮,但白色标签上的字依稀可辨,收件人是靳炎,物流信息显示这件快递到货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号。 裴溪洄瞳孔骤缩,那是他出车祸的日子。 他连忙把快递拆开,里面是只电动剃须刀,拍照搜图找到价格,要五百多块。 五百块的剃须刀,对靳炎来说不便宜,如果他们真搬家走了,不可能不带上。 “不是搬走,那就只可能是……” 裴溪洄喃喃自语,微弱的声音在这间充斥着腐臭味道的昏暗小屋里,阴森而诡异。 想到那股腐臭味,他背上汗毛登时竖起。 一股被人在后面窥视的错觉,顺着尾椎爬上后背。 他转过身去,锁定大衣柜。 高度放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院里找来把铁锹,拎着锹一步步走到柜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拉开门! 预想中衣柜里站着个人或者躺着个尸体的景象都没出现,但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衣柜里挂着的全是衬衫。 ——靳寒的衬衫。 三年前他找设计师专门做给他哥的一个季度的新衬衫,因为采用了幼稚的海洋主题,天蓝色的衬衫画着一堆贝壳和海豚,被哥哥好一阵嫌弃,所以他才会记那么清晰。 可靳炎的衣柜里为什么会有他哥的衬衫? 他本来就和靳寒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穿上他的衣服,站到自己面前,到时候…… 种种无端的猜测,让裴溪洄不寒而栗。 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失的靳家人去了哪里? 靳炎为什么要穿他哥的衣服? 和他出的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车祸后他会失去一段记忆? 是人为还是巧合? 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铛——铛——” 窗外,圣格兰教堂下午四点的钟声响起,激起一群盘旋在海湾上空的白鸽。 要起风了。 裴溪洄没去另一间靳炎父母的房间检查,因为他隔着窗户,看到屋里的木头房梁上,有两圈很明显的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没必要再进去给自己找晦气。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靳家大门,看到远处巷口处种着一颗长久无人打理而疯长的桐花树。 桐花枝芽间隙中洒下几丝淡金色的阳光,拂过他一侧眉梢和嘴角。 一阵风刮起,桐花碎瓣如白雪飘落。 在无数道斜漏下来的淡金色阳光中,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发顶和肩。 而他莫名感觉这些花瓣变成了一把银钉,将他钉在地上,细风如同丝线,缠满他周身。 - 他带走了靳炎的手机、衬衫和小动物的尸体。 衬衫打包扔掉,手机送去维修,小动物让它入土为安。 已经走出巷子很远了,他还是折返回来,敲响了靳家隔壁邻居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奶奶,从门缝里狐疑地打量他:“……你是?” “奶奶好,我是路过的,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弄了一手土,能去您家洗个手吗?” “来吧。”奶奶开门让他进去。 他走到和靳家同一个位置的水池前,记下水表箱上的号码。 出来后,他打电话给供水局,说自己是回老家过暑假的大学生,第一天到老城区,想给奶奶交水费,但不知道怎么弄。 对方让他报水箱号。 他报出奶奶家的号码,但把最后一位的9改成了8,随口问:“多久没缴费了啊?” “有三年多了——” “了”刚落定,话音戛然而止。 裴溪洄在心中读秒:一、二、三、四、五。 对面足足安静了五秒钟才开口:“你确定,要给这一户交水费吗?你到底是谁?” “确定啊,怎么了?” 裴溪洄又报了一遍水箱号,把8改回9。 对方很轻地呼出一口气,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你刚报错号了,你奶奶家的水费上月才交,还够用呢。” “好的,谢谢。” 裴溪洄挂断电话,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沉默驻足半晌后,他打车去了码头,在码头上船,赶往花熙路九幢,他亲爸的家。 进去时老裴正踩在梯子的最上面那阶,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给屋顶上的一圈花圃浇水。 他在屋顶上建了个空中花阁。 裴溪洄一声不吭走进去,带上门,跑到梯子底下两三步跨上去。 老裴听到身后“噔噔噔”的动静,一惊,赶忙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好儿子像个门神似的板着脸站在身后,生怕吓不死他。 “小土匪!倒是出个声儿啊,吓我一跳!” 裴溪洄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开门见山:“靳炎死了,你知道吗?” 老裴手中水壶脱手,咣当一下从屋顶掉到地上。 “什么?死了?” 他的反应毫无破绽。 裴溪洄审视地盯着他的脸,“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我都不认识他。” 老裴站在梯子上,上半身扭过来看向站在下一阶梯子上的裴溪洄。 上了年纪的人听到死亡二字总会有些唏嘘,他也不例外,拿出别在腰带上的烟斗,没点,只放在嘴里重重咂两口,问:“啥时候死的?” “三年前。” “三……”老裴一口烟没吸上来就停了,陷在细纹中的眼睛瞪大,继而叹了口气,扭过身坐在屋檐上,伸手去碰腿边的紫衫,“这算天道好轮回吗?他爸妈坏事做尽,他不到三十就病死了。” “我有说他是病死的吗?”裴溪洄问。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老裴一垂眼,没看儿子。 “不是病死的还能是咋死的,我记得他不是有白血病吗?” “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死了的?他爸妈去找靳寒奔丧了?” “他爸妈也死了。”裴溪洄说。 “他爸妈也——”老裴声量拔高,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溪洄。 裴溪洄点点头,把去靳家调查到的线索和盘托出,唯独省略了靳寒同款衬衫的事。 老裴听完就笑了。 “敢情这都是你猜的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搬走了呢?” “如果是搬走为什么不带剃须刀?” “着急呗,被债主找上门了?他们儿子的病很烧钱的,估计没少借。” “绝对不是。”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供水局的人说的两句话。” 【你确定要给这一户交水费吗?你到底是谁?】 “这两句有什么问题?” 裴溪洄说:“假设他们没死只是搬走,那人应该直接告诉我他们搬走了,而不是愣了五秒后向我确认是不是要给他们交,又在得知我搞错号码后松一口气。” 老裴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你想太多了,那五秒里人家可能只是在确定户主。” “是有这种可能。”裴溪洄话音一转,“但他不该问我到底是谁。”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到底’上,而不是‘谁’上,说明他真正在意的不是我是靳家的哪个亲戚,而是,谁在查靳家的事。 “但是——” “我知道你要但是,”裴溪洄不等他说完,先发制人,拿出根录音笔,播放一段裁剪好的音频。 “来的路上,我给供电局、社区委员会、市民服务中心都打了电话,询问靳家有关的事,你猜怎么着?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没有回答我任何问题,而是一副慌得要死的语气问我是谁。” 录音内容就是他给以上三方打电话的录音,老裴安静听着,全程头都没抬,听完很不当回事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巧合吧,小洄哥,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在这探案呢啊。”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这是小孩子打闹。 裴溪洄一点不恼:“行啊,这些都是巧合,那么接下来呢?” 他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怼到老裴眼前,手机屏幕显示他正在和谁视频通话,可视频画面里只有一个放在马路对面的绿色垃圾桶。
79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