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到这,手机就响了。 裴溪洄低头一看,居然是靳寒的电话。 他迫不及待地接通:“daddy!中午好!嘿嘿,今天还能打电话啊,我有点飘了。” “在干什么?” “在想我的大宝贝。” 靳寒皱眉:“什么大宝贝?” “大宝贝和我说话呢。” 刚皱起的眉头倏地展开,靳寒几不可察地挑了下嘴角,“去玉手街了?” “昂,发愁吃啥呢,我快饿瘪了。” 靳寒抬手露出腕表,不知道按了哪里,表盘上赫然出现一个移动的红点。 他看了一眼说:“往前走50米,悦来酒庄,二楼第一个包厢,给你点了菜,进去吃。” 裴溪洄一怔,脚下猛地刹住。 一股阴凉的感觉,从他被汗水浸湿而紧贴在背上的小片衬衫开始,“轰”地一下迅速蔓延至周身,将近三十度的高温他却如置身冰窟,仿佛整个人被裹进巨蟒口中往里吞咽。 他攥紧手机,看着前方五十米的悦来酒庄,嘴唇颤动好几次才发出正常的声音:“谢、谢谢哥,我找到酒庄了,我先去买个药,吃完饭吃,下午我还得在外面忙。” “有药,给你放柜台了。” “……嗯?”裴溪洄探过头,就看见柜台后一个小姑娘朝自己招手。 “是小裴先生吧,这是靳总交代给您的东西。”她从身后拿出两个袋子。 裴溪洄接过来,翻开一看。 退烧药、温度表、鲷鱼烧,还有一大桶他最爱喝的桂花甜水。 甜水上贴了张写着字的便签—— 【吃完饭上三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午睡,醒了给我报体温】 裴溪洄摩挲着便签,僵硬而缓慢地挤出个笑,左侧小腿闪过一丝短促的阵痛。大约半分钟后弥漫在背上的阴冷感才彻底消失。 他重新迈开步子,乐颠颠地对靳寒说:“那我挂了哥,你也记得吃饭。”
第28章 消失的弟弟 悦来酒庄在枫岛也算是百年老店了,裴溪洄却是第一次来。 玉手街离靳寒办公的中心大厦和他的茶社都很远,不在他平时的活动范围内。 他刚一进去就有迎宾领着他走到靳寒定的包厢,进去后桌上摆着很简单的四菜一汤。 靳寒最清楚他的口味和饭量,桌上这些东西能让他正好吃饱还不会浪费。 他忌口的葱姜蒜花椒酱油都没放,只把食物本身的鲜味烹到极致,最大限度照顾他那个挑食胃。 可裴溪洄坐下五分钟都没动一下筷子,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给他送茶,他才从呆怔中回过神,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食物。 大脑已经处理不出食物的信号,还冒着滚烫热气的豆腐他直接咽,从喉咙口顺着食道一路烫到胃,可他就像没感觉似的,还在机械地进食。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吃进去的是什么,只觉得越吃越累,越吃越腻,嘴巴里好像挤满了爆开肥油的烂熟白肉,混着一股香椿树上甲虫的臭味。 终于察觉到这股味道的裴溪洄,拿勺子搅了一下盅里的汤,看到几颗翻滚着的被煮爆的花椒,胃里瞬间开始翻江倒海。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洗手间,还不等到水池前就开始吐,刚才吃进去的东西从胃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喉咙口好似都被整个撑开,腐臭的甲虫味钻满他每一道齿缝。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 因为五岁时吃香椿炒蛋吃到了一窝臭甲虫,他以为是鸡蛋还给咬碎了在嘴里嚼了几个来回,发现后连哭带叫地疯狂呕吐,吐出来的全是虫子残渣混着黄苦的胆汁。 那些虫子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 自那之后任何味重的调味料他都不吃,香菜、香椿、洋葱这类刺激的蔬菜更是碰都不能碰,一旦误食他就会想起嚼碎的甲虫味,条件反射地开始呕吐,吐得昏天黑地止不住,接下来三四天都吃不下任何东西。 所以他挑食真不是矫情。 一般人有忌口是过敏或者不喜欢吃,他是吃进去就得吐没半条命。 因为这个他平时很少在外面吃饭,吃之前也会仔细检查,不然就是折腾自己也折腾店家,这次是哥哥给点的他才没细看。 再说谁炖鸡汤会放花椒啊,还只有两三颗,估计是厨师炖汤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 洗手间的呕吐声持续了五六分钟。 裴溪洄把胃袋吐空,又灌进去两壶茶水漱口,这才勉强能扶着水池站起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张脸惨白得瘆人,被打湿的发梢往下滴答茶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苦笑一声,叫人来把外面的菜撤掉。 服务员前脚进来,靳寒后脚就给他发微信:怎么才吃那么点? 裴溪洄抬眼看向撤菜的服务生,对方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他没告诉哥哥自己误服了花椒,只说生病胃口不好,怕靳寒知道后去发作厨师。 靳寒说不吃就不吃,起码把鲷鱼烧吃了,不要饿肚子,想吃什么我叫人去给你买。 裴溪洄没有回复。 他趴在窗边,看空中自由自在的飞鸟。 服务员在他后面收碗盘,好半天都没弄完。 裴溪洄回过头来看他,他也看着裴溪洄,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裴溪洄很想问问他拿了多少钱,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从袋子里拿出鲷鱼烧作势要吃。 服务员明显松了口气,端着碗盘快速退出。 今年的三伏天,比去年还要难熬。 玉手街街道两旁栽种着冠密且高大的树,树顶纵横交错的枝条印在天上,将太阳投射下来的光切成斑驳的一格格。 裴溪洄没有午睡,打着伞在这些光下游荡。 海风都吹不到的地方,像只敞开着也逃不出去的巨笼。 他溜达到一家俱乐部,和朋友们约好了在这儿为摩托队的一个男生践行。 去年他们小队在拉力赛上拿了金牌,分到一个出国比赛的名额,本来按资历和技术都应该是裴溪洄去,但他自愿放弃,那男生就顶了上来。 他是前年八月份刚加入摩托队的,对裴溪洄不太了解,还纳闷呢:“小洄哥咋不去啊?你去一定比我发挥好。” 裴溪洄只笑不说话,旁边朋友帮着回答:“我们溪仔才不去呢,他恋家,一分钟都离不开他哥,凡是要出岛的比赛他一律不去。” “这样啊,可是最多也就一个礼拜啊……” 男生摸着后脑勺嘟囔,裴溪洄听见了,抬眼看向这个只有十九岁的男孩儿,鲜活跳动的生命正在等待每一个绽放的时刻,这么好的年纪就应该多出去闯闯。 他由衷祝贺,也由衷羡慕。 清水代酒在男孩儿酒杯上磕了一下:“祝你凯旋。” 从俱乐部出来,太阳小了一些。 他收了伞,拿出手机,找到一条短信,照着短信的地址打车去了老城区。 这是全枫岛最破败荒凉的地方,车开不进来,人走的路也崎岖狭窄,路边堆积着腐臭的垃圾,几只流着口水的黑狗在巷口虎视眈眈看着他。 裴溪洄捡起根棍子,对着狗蹲下做出躬身的动作,几只狗转头就跑了。 他走到刚才野狗聚集的地方,挑开蒙着油垢和灰尘的帘子,看到一扇还没他人高的铁门,门旁边有个放报纸的绿邮筒,上面用粉笔写着一串号码,号码前面是一个单字——靳。 这是靳寒父母和双胞胎弟弟的家。 自从靳寒发迹后,他那丧良心的爸妈就总想从他身上捞点油水,隔三差五跑来闹,让他弟弟靳炎坐在轮椅上半死不活地给推到大楼门口,逮到靳寒就哭天抢地地骂。 骂他狼心狗肺铁石心肠,有那么多钱不知道孝敬父母,亲弟弟得白血病快死了他不管不顾,反倒对一个不知道哪捡来的野种掏心掏肺地好。 靳寒不让保安驱赶他们,也不反驳,只冷眼看着那两个人在地上撒泼打滚,等他们疯够了就问:“救靳炎的命要多少钱?” 他爸穷疯了,张嘴就要一千万。 靳寒说好,然后让秘书给岛上的白血病公益基金会捐一千万善款,一分都不准用到靳炎身上。 两人差点当场气死,还要再闹。 靳寒懒得理,裴溪洄就站出来笑眯眯在他们面前耍花刀:“要钱没有,泔水管够。再让我听到一点声音就把你们切了做泔水,先切小的再切大的。” 从那以后俩人倒是老实了。 裴溪洄不知道他哥用了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真吓得他们再没敢来。 但他还是不放心,怕俩老不死的憋着什么坏,就每隔几个月去他们家看一眼。 直到三年前他出了那场车祸,躺在医院静养大半年,这事就被耽误了,再想起来时俩老王八蛋已经带着儿子辗转搬了好几次家,裴溪洄上周刚托人找到这个地址。 怪不得那么难找,原来是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旮旯里了。 他咣咣敲了两下铁门,没人应。 蹦起来往院子里看,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扫帚和盆就那么扔在门口,大铁门上结着一层很厚的蛛网,还让野狗做了窝,少说也得个把月没回来过人了,又搬走了? “哎,小伙子,你找谁啊?” 身后传来个老婆婆的声音。 裴溪洄回过头,就见两个买菜回来的婆婆在看着自己,一个瘦瘦高高的,一个圆脸很有福相。 “阿姨好,我找靳家的人,但他们好像很久没回来了,您知道去哪了吗?”裴溪洄问。 “啊?”圆脸婆婆表情古怪,像是吃了一口苍蝇,“可是他们已经——” “去旅游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瘦婆婆抢白。 裴溪洄看到瘦婆婆撞了下圆脸婆婆的胳膊,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去多久了啊?靳炎也去了吗?我记得他不是腿脚不方便要坐轮椅的吗?我是靳炎表弟,特意来看他的。” “那我们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撂下这句话,瘦婆婆忙不迭地拽着圆脸婆婆走了。 她有些跛脚,但走得很快,一直到没人的地方,回头看一眼裴溪洄没跟上来,这才劫后余生般夸张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就指着圆脸婆婆的鼻子警告:“小心祸从口出!” 圆脸婆婆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跑什么啊,而且靳家人不是死了吗,你咋说他们去旅游了?” 瘦婆婆吓得赶紧冲上来要捂她的嘴:“活够了你!谁让你这么说的!” 圆脸婆婆更纳闷了:“啥叫谁让我这么说的?他们家的案子住在这一片的谁不知道?我刚搬来就听说了。三年前就死了,全家都死了,小儿子被变态nue杀,尸体找到的时候一块骨头都没了,老俩口受不了上吊了,这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案子,还上过报纸呢。” “那你现在去看那报纸还找不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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