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洄笑着拍拍他的肩:“周副前途无量。” - 这场闹剧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裴溪洄从码头出来时是11:45。 他先打电话托人去岛上几家放贷公司找何宝生的大儿子,如果孩子是在一周内被抵出去的,那还有找回来的可能。超过一周,很有可能已经被“转手”。 裴溪洄烦得想骂人。 今天是他哥出差的第三天,也是他终于松口答应听自己讲睡前故事的第一天。 裴溪洄不知道有多期待,早上一睁眼就在嘀咕三只小猪盖房子,还零零碎碎地准备了很多东西,想要给哥哥一次最好的睡前故事初体验,结果都被这场闹剧给毁了。 他吹了会儿风,强打精神赶回茶社。 洗澡时发现左边脖子和背上各有一条麻绳勒出来的印子,估计时吊何宝生的时候弄的。 怕被哥哥看到,他故意穿了件领子最高的浴袍,还把卧室灯光调得很暗,结果视频一接通,他一声“哥”还没叫出口,靳寒就问:“脖子怎么搞的?” 裴溪洄无语了。 那道勒伤在侧面,正面能看到的就是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印,他哥这是在眼睛里装了个扫描仪吗? “问你话呢。” 靳寒打开灯,把视频画面调到最亮。 裴溪洄欲盖弥彰地扯了下浴袍:“蚊子咬的,没事。” 靳寒绷着脸,盯着他端详半晌,压着嗓子冷冷说了句:“裴溪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啊,我能有什么事。” 裴溪洄心虚得都结巴了,眼神飘忽,四处乱看,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这摸摸那碰碰的。 靳寒一言不发,眉头紧锁,一双深潭似的眼睛,根本望不穿。 他再开口时语气软了点:“我不管你瞒着我什么事,现在告诉我,我都不会生气,我很不喜欢你和我之间有秘密,这会让我想起去年,明白吗?” 裴溪洄心尖颤颤,红着眼,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面。 他很想告诉哥哥何宝生那个王八蛋趁你不在就害你,还为了抵赌债卖掉了大儿子,他有一腔愤怒、失望、难过、担心,想要和哥哥倾诉。 但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糟靳寒的心。 能不让他知道就不让他知道。 裴溪洄吞了吞唾沫,垂着头负隅顽抗:“真没事,哥。” “崽崽。” 两个比云还要柔软的字就这样猝不及防飘进裴溪洄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哥哥,离婚到现在半年多了,靳寒第一次这样叫他。 裴溪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化掉了,只剩一副干瘪的皮囊。 他努力睁大眼睛,声音哑得厉害:“……嗯?”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别吃一堑多一堑,半点教训都不长。” 说完这句,靳寒留出十几秒的空当。 裴溪洄用力闭了下眼睛:“就是昨晚,我偷偷回家睡——” 话没说完,靳寒彻底冷下脸来:“把衣服脱了。” “啊?” 裴溪洄攥着衣角支支吾吾地:“干、干嘛啊……” 靳寒强压着火气,俯身把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撩起眼皮看向他:“我让你脱。” 作者有话说 小裴日记2 操操操操操!!!!! 我要完蛋了!!!!!
第23章 我想回家 裴溪洄在这堪称生死时速的几秒钟里,瞎编乱造了十几页ppt的不脱衣服的理由,比如:感冒了不能脱、太冷了不想脱、屋里有猫不方便脱、最近变丑了不好意思脱…… 然而靳寒一拧眉:“我使唤不动你了?” 他一个猛子蹿起来,两下扯开浴袍带子:“我脱!我现在就脱!哥你别生气!” 他怕死靳寒和他生气了,语调稍微一冷他都恨不得从上辈子开始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 本来嘛,说好了追人追人,结果没给人带来多少快乐,倒是天天给人添堵。 再这样下去亲爹也不会让他追着啊! 他把手机放桌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一个不慎左脚绊了右脚,扑通一下摔出屏幕。 靳寒下意识往前伸手,指尖却只触到屏幕。 裴溪洄哼哼两声,可怜兮兮地爬起来,没骨头似的跪在地上,黑色浴袍的领子扯得很大,露出脖颈处的那条擦伤。 他下意识想拢上浴袍。 “别拢了。”靳寒命令,“我看看伤。” “……哦。” 裴溪洄磨磨蹭蹭地鼓捣浴袍。 靳寒让他起来,他说不硌,拿手机往地下一照,“没多疼,有地毯——” “毯”字还没说完,剩下的话音卡在喉头。 靳寒那边同时陷入沉默。 只见视频里露出的地毯一角,和他们家客厅铺着的那块一模一样。 “把手机举高。”靳寒说。 裴溪洄犹豫两秒,站起身,慢慢举高手机,地毯随即露出全貌——浅灰色的长毛圆形地毯,面上印着一堆各种姿势的粉色小猪。 这快地毯的原版是靳寒专门找人定制的,小猪总共有二十二头,对应裴溪洄的年龄,他长大一岁靳寒就会请设计师印上去一头猪。 至于为什么是二十二头而不是二十三? 因为去年裴溪过生日时他们在闹离婚。 靳寒放下手机,走到窗前透气。 曼约顿正值梅雨季,连绵不断的持续性暴雨把整座城市都变得黏腻。 他住在老朋友的山顶公馆里,看着窗外漫山遍野栽种着的朋友和爱人定情的风信子花,在夜雨中飘飘扬扬地落满庭院,莫名火大。 他“刷拉”一下把窗户全打开,让雨丝飘进来,这才看向视频。 “我记得你以前很不喜欢这块地毯。” “……” 裴溪洄挤出个自嘲的笑。 以前确实不喜欢,甚至对它深恶痛绝。 哪个酷哥用这玩意儿啊?让人知道要丢脸死了!家里来客人他都要把地毯藏起来。 直到离婚后,他实在想家想得厉害,就找到地毯设计师,请人家帮他复刻一块一模一样的地毯,而设计师把靳寒的设计手稿拿给他看。 裴溪洄才明白,原来每一头小猪都是哥哥留给他的成长纪念。 前四头小猪只是个背影,代表那时他还没来到哥哥身边。 从第五头开始,小猪们就有了各种表情和装扮。 五岁的小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浮在海面,表示他们初遇时的场景。 七岁的小猪背着卖报的小书包,非常骄傲地让哥哥摸摸头。 八岁的小猪戴上了红领巾,一天学都没上过的野孩子费劲千辛万苦把弟弟送进了学校。 十八岁的小猪昂首挺胸,打上领结,长大成人。 二十岁的小猪鼻子上套着一枚戒指,已经从弟弟变成爱人。 靳寒就是用这样幼稚又容易忽略的方式,记录着弟弟陪伴在他身边的每一个年头。 即便是卖报纸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眼里都是值得骄傲的成就。 沉默是年长者的底色,他说不出那些浪漫的情话和古老的誓言。 他的爱就像一枚陈腐的哑哨,经年累月藏在角落,让人以为它已经坏了。 可当裴溪洄把它拿起,擦净灰尘,摘净蛛网,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响声震耳欲聋。 - “从哪弄来的地毯?” 靳寒倾身撑在窗台前,夜灯的光晕把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 裴溪洄报出设计师的名字,“可惜他复刻不出一模一样的颜色了,所以我这块有点色差,不像家里那块好看——” “家里那块已经烧了。” 靳寒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 话音刚落,视频画面猛然翻转,“咚”地一闷响,裴溪洄的手机掉到了地毯上。 不知过去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秒钟,他把手机捡起来,对着自己的脸。 靳寒看到一双布满红斑的潮湿双眼。 “为什么要……烧了啊?” 他连问出这句话的底气都没有,声音又虚又低,仿佛在说不回答也没关系。 “不然呢?”靳寒反问他,“你不怎么喜欢它,也不怎么珍惜我。” “难道我要留着它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是怎么一年一年把你养大,然后在你不需要我之后就毫不留恋地把我丢掉?” 裴溪洄舌头僵直,哑口无言。 “没事儿,烧了……就烧了,我这儿还有一块盗版的,等以后摆在家里,也一样的。” 他还半跪在地上,低着个脑袋不知道是在劝哥哥还是在劝自己。 “不一样。”靳寒说,“你这块少一只。” 裴溪洄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去年,去年哥也给我印了小猪吗?” “嗯,你签完离婚协议的第二天,新印好的地毯刚邮寄到家。” 裴溪洄喉头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圈。 “去年我那么气人,不是在冷着你就是在发脾气,哥还……还给我印了小猪吗?” 靳寒默不作声,把手伸出窗外接雨水。 雨水滑过他修长的指尖,就像弟弟含在眼眶里的泪。 裴溪洄忍不住问:“是什么样的小猪呢?” “烧了,我没拆开看。” “那不是还有手稿吗?设计师说每一只小猪都是你亲手画的。” “手稿也烧了。” 裴溪洄心窝酸涩,知道他肯定没烧,就试探着央求:“如果我今年过生日之前,能把哥追回来的话,作为生日礼物,可以把去年的小猪印到我的地毯上吗?” 他以前有多嫌弃这些幼稚的小猪,现在就有多珍惜渴望,这是哥哥的心意,是哥哥给他的一岁一礼,他一年都不想错过。 可靳寒却拒绝得十分干脆。 “不可以,去年的事是过去了,不是不在了,你要记住犯错的代价,才会记住不要再犯错。” 裴溪洄把手伸进头发里揪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藏进沙发缝儿:“可是我今年都改了,我改好了,以后再也不会犯——” “不会犯?” 靳寒嗤笑,抬眼看向他脖子上的伤。 裴溪洄下意识一缩。 靳寒收回视线,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没再让他脱浴袍,而是说:“手机竖起来,转一圈。” 裴溪洄知道他想看什么,有些臊,但还是举起手机对着房间快速转过一圈,整间客厅显露无遗。 靳寒猜的没错。 裴溪洄那里的装潢设计、家具陈设和他们家简直是一比一复刻,唯一缺少的就是那几张摆在电视柜上的年代久远的合照。 这个裴溪洄无论如何都搞不到,已经被他删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把茶社装成这样?”靳寒问。 裴溪洄眨巴下眼,长翘的睫毛濡湿成几小撮儿,两颗滚圆湿润的眼睛像小狗一样看着他:“我想回家,哥不让,我就给自己弄了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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