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发现人裹在被子里,倒是严实,手机没充电关了机。 他插上接口给手机充上电,摁着电源键启动。 屏亮了后弹出几条微信新消息,然后是几个未接电话,都来源于同一个主人。 程澈没先看微信,直接从未接来电的界面拨了回去,嘟了一声就被接起:“你打我电话了?昨晚睡着了,手机忘了充电。” “刚醒?”贺远川说,听声音正在走路,气息不大稳:“我以为被外星人捉走了。” 程澈笑,手机贴在耳边,这才看到桌上还有张钱。 是张新的,估计是江蔓默不作声给的,让一个人在家的程澈拿去买吃的。 他从桌上拾起那张钱,放手心里揉搓:“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啊?” “微信没看,对吧。”贺远川生出了千里眼,一下就说中:“日期也没看,对吧。” “这不是急着给你打电话,”程澈顺着话说:“得说一下我没被捉走。” 贺远川在电话那头笑,笑完说:“下来开门。” 程澈这才举着手机从老凳上站起来,踩上拖鞋噔噔噔地出门下楼,气息不稳的变成了他。 到楼下开门一看,果然站着个人,是提着蛋糕的贺远川。 程澈站那不动,扶着门的手抠着门框边,这一大清早还过年的,这人上哪儿买的这蛋糕,得起多早。 “生日快乐。”贺远川说,蛋糕举到他面前,哄小孩的声儿:“自己的生日也能忘,还好有我吧?” - 除了蛋糕,贺远川带了好些好吃的来,还额外拎了个包。 从包里掏出牙刷,睡衣,拖鞋等等等,程澈问:“这是?” “收留我一下。”贺远川说得面不改色:“刘姨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心里空落落的,今晚在你家住,行吗?” “行是行……”两人也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好几次了,没什么拘谨的,就是程澈这条件肯定不到贺远川家,他怕贺远川睡不习惯。 “嗯。”贺远川点头,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摆进程澈的房间,“行就行。” 东西拾掇完,贺远川说要给程澈煮面。 两人去了厨房,贺远川撸起袖子,看着挺像模像样的。 期间打碎了个碗,锅里水没擦干净,煎鸡蛋时油花四溅,烫得差点没叫出来,还被锅把手撞了下腰。 程澈看得胆战心惊,贺远川捂着腰一声不吭,坚定表示:“完全不用帮忙,你坐着等吃就行。” 他在家练习过好些遍,再笨的鸟也总该会飞了吧? 最后端出了一碗热气微弱的面,程澈看了眼碗中粗细不匀的整根面棍,又看了眼略有点泛黑的煎蛋。 贺远川咳了两声:“蛋别吃了,好像有点糊。” 程澈拿起筷子全吃了,贺远川站一旁说:“今年有点仓促,你等我练习一整年,明年肯定能做碗好吃面。” “挺好吃的。”程澈说。 就是有点难嚼,嚼得太阳穴疼。 “面一口吃完,以后你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贺远川也学上次程澈的样子说祝福语,声调拉长,听起来像个老爷爷。 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两个人头凑到一块笑了好半天,贺远川问:“怎么说出来和你说的感觉不一样呢?字儿不都一样吗?” 程澈还在笑,筷子在手里一颤一颤的:“我哪知道啊。” 说完两人又嘿嘿哈哈笑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戳到了笑点,筷子掉一根在地上咕噜噜滚,都要笑上一会。 “你在面里下药了是不?”程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着笑着声音变了调,嘴一咧咧弯成type-c接口,哭了起来: “不是,你对我这么好干嘛啊?谁家好人大早上天不亮出门找蛋糕店啊,你不冷啊?” “我穿得多。”贺远川不笑了,蹲下去,凑过来看他的脸:“真不冷,过生日可不得吃蛋糕嘛,这还是你上次说的。” “不冷你手冻得通红——你傻不傻啊?”程澈偏头不看那双眼,喉头发梗,用力压也压不住:“过着年呢,哪家蛋糕店开门啊,你得找多久啊?” “没多久。”一只手抬起来贴上他的脸,用拇指试掉了他眼角的泪:“我运气好,我有魔法。” 程澈听完两眼一闭,没忍住“呜”了一声又伸手捂住嘴,眼泪更多了。 是啊,他确实有魔法,所以雨天会送伞,乌云会飘走,街尾当真会有家粥店,想见时就一定能见面。 “你能陪我很久吗?”程澈的声音一抽一抽的,那只擦眼泪的手又拂在他的后背,轻轻拍。 拍得他忍不住在此刻想要再多说一点,想要再奢求一点,和着咸咸的眼泪,耍着小孩子的赖:“能的话才能对我好,不然我不要。” 那只手扶着他的脸转过去,两人面对着面,程澈眼通红,不看他。 贺远川说:“看着我。” 程澈眼睛转过去,和这个人对视。 那双黑眸深且静,长睫垂着,在这一刻有无尽的温柔。 “我们两个,只有你不要我。”贺远川说,声音又慢又轻:“没有我不要你。” 程澈突然不敢看,他要收回目光,一双手却适时伸出来,捧住他的脸,拇指往旁边摩挲掉滑落的眼泪。 “别躲。”贺远川轻叹,程澈迫不得已看回去。 那双黑眸变得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狗:“但前提是,你得要我。” 程澈怔怔看着,听对面的人再次轻声开口,带着一声叹息: “所以程澈,你要我吗?”
第52章 约定 之后的很多年, 贺远川都记得程澈当时的答案。 记忆中程澈盯着他看了很久,发干的嘴唇微张,说:“我要。” 他也记得自己的回答,一遍遍确认, 反复的, 哄着的。 “要谁。” “你。”声音哑。 “我是谁。” “贺远川。” 最后他们拥抱,头抵着头, 呼吸相撞, 两只孤鸟觅得到暖,大火燎原, 世界变了颜色。 在贺远川的记忆里, 那年的他们还尚且青涩,一切都小心翼翼。 带着隐秘的冲动与孤注一掷的献出,不可言不能说,原来爱是炽热,在混乱中试探,坦荡到连风雨都避让,稚子雏心,爱就是爱了, 涌上来的潮水会席卷、填满所有贪念。 他们不是没有过好时候。 - 那个冬天过得很快, 路面的积雪和着暗红色的炮衣一点点融化, 寒假也随之结束。 赶在开学之前,两人带着黑白花去开心兽医站,找迟老头做了个绝育手术。 给钱迟老头肯定不收, 他俩索性直接带了几箱牛奶和吃食什么的, 和猫一起拎了去。 三只小的在家里,刘姨看着, 等小猫们再长大些,比如今年夏天之后,就可以都带来做个绝育,一了百了。 两人坐公交车到站,拎着猫包和东西走了会,便见开心兽医站门口站了好几个孩子,看着约莫都是小学生样子。 带头的是个面熟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辫,雄赳赳气昂昂,跟旁边几个孩子说话: “迟爷爷就在这!关着门也在里头,你们把东西都搁外面就行,他不会扔,你们走了他就出来拿了。” 其中一个胖点的小男孩说:“可我这是感谢信呐,放外面给人拿走了怎么办?” “你那信写得跟鬼画符似的,别人拿走也看不懂,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程澈认出来了,说话的这个小女孩叫魏小燃,是他和贺远川上次来的那一晚送水果的女孩。 “魏小燃?” 程澈试探性地喊了声,女孩转过头来,愣了下也认出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哦!你是上次的那个哥哥。” 程澈笑,问她:“你们站这儿干嘛呢?” 魏小燃说:“迟爷爷给好些小动物看病,我们想送封感谢信给迟爷爷。” 旁边的小胖男孩接话:“还救了我的小鸭子!”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一问才知道,自魏小燃家的小狗在开心兽医站治好了后,她便在自己的小伙伴交友圈里宣传了一番—— 咱们清野镇原来真的有救猫救狗的地儿!以后小猫小狗再生病,就不用在家里等死了。 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不仅有孩子抱着动物来找迟老头,还有大人来,只是迟老头不收孩子钱,只收大人钱,还不收多,成本往上加个辛苦费,再多给也不要了。 外面闹哄哄的,半天也没见人出来,贺远川拎着几箱牛奶吃食,程澈看着都觉得重,便上去敲了敲紧闭着的铁门。 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开心兽医站门头上的杂草不见了,脏兮兮的老旧铁门牌也被人擦得亮堂。 “你们也是来送东西的吗?”魏小燃问,看程澈怀里抱着的猫包:“哦,原来是带小猫来的。” 说话间里面有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迟老头从里面开了门,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迟爷爷”,听起来像很多个葫芦娃。 他板着脸“哼”了下:“吵死了,睡都睡不安稳。” 怀里还抱个大信箱。 迟老头拎着把锤子出来,抱着信箱的手里捏着几根长铁钉,“咣咣”几下将信箱钉在开心兽医站旁边的墙上,脸还是板着: “以后信往里投,东西可不要再送了啊!自己留着吃去。” 程澈和贺远川跟着进门。 迟老头斜眼看:“来干嘛?” “找您有事儿。”程澈嘿嘿笑:“给猫做个绝育,以后不叫她生了。” 带来的东西到底没再带回去,迟老头不要,他俩索性全堆在院内小平房的门口。 临走时老奶奶出来留吃饭,他俩就又在那儿吃了顿饭,吃完把地扫了,碗也洗了,两个人才抱着黑白花回家。 贺远川开始每天给程澈报送小猫的状态:“一切都好,今天可吃了不少。” “挺好。”程澈笑。 “挺好,”贺远川点头,问:“你呢,好不好?” “好得快冒烟了。”程澈伸了个懒腰,余光看见床头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脸又“唰”地红起来。 他们有分寸,没到那一步,但手确实是挺累。 还有就是……嗯,在某方面来说,贺远川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大哥。 开学后没多久,为了迎接新学期新气象,廖老师在班上说,他们的座位会进行一次变动,根据实际情况随机调。 长期在固定的位置坐,对视力确实有一些或多或少的影响。 比如说程澈现在上课时就经常会眯着双眼睛看黑板,偶尔看不清还得探着脑袋往前挪点,不然会有点模糊。 他在心里担惊受怕了一个周,怎么琢磨都怎么觉得廖老师肯定会将他俩给调开,这样日思夜想,连吃饭都不那么香。 一恍惚又觉得时间确实是很神奇的东西,去年刚开学那会儿,他还有过想要赶紧调走的想法,现在半年过去,想法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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