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你家吃饺子。”程澈学得快。 “做得好。”贺远川说,下坡时拐角那儿有个凸起的砖块,他拽着程澈胳膊肘的袖子往空地拉: “来,什么馅都有,肯定比你在外面吃得要好吃。” 程澈“嗯嗯”点头,图穷匕见,再次现学现卖:“所以你先来我家过年。” 贺远川脚步顿了下,偏头看他。 程澈说得认真:“你要说好的。” 贺远川看了他一会,抬臂揽上男孩的肩:“好的。” 车辆在他俩身侧不远处疾驰。 轮胎摩擦地面滑出声响,裹挟着贺远川的嗓音也变得有点失真,但程澈听得清:“不只今年,以后也一起过吧。” 那条红通通的街近了,这才看清原来之所以这样红,是因为每家店铺的门口都摆了各式各样的红色年味摆件。 地上铺着特别大的福字,顶梁的网格上悬着一连排的红灯笼,有大有小,看着拥挤又热闹。 除此之外还有些带有流苏的挂件,主体部分都是红色的,下面提溜着五颜六色的铃铛。 拎着挂件一走动,铃铛响,看着喜庆,听着也喜庆。 街上人多,都是一大家一大家带着孩子出来置办年货,顺便玩一圈。街边有好些个小推车摊子,卖什么的都有,呲花鞭炮,糖葫芦,棉花糖。 程澈多看了两眼糖葫芦柜儿,再转头身边人不见了,贺远川已经站在柜台前,举着手机正扫码呢。 “过年涨价。”程澈凑上去小声叽咕,怕给老板听见:“这两天得翻倍朝上卖。” 贺远川“嗯”了声,指节轻敲柜台,问他:“你吃什么的?” 柜子里的草莓糖葫芦个头大,冰糖壳看着又脆又透亮,确实是个好吃样。 程澈不挣扎了:“草莓吧。” 贺远川便要了两串草莓的,付完钱递给程澈一串,说:“怕什么,想吃什么都有,跟哥在一块,饿不着,你就放心吧。” 两人举着糖葫芦吃得咔嚓咔嚓响,期间但凡程澈多看一眼,再转头身边的贺远川必然消失。 掏手机付钱去了。 一条街逛下来,程澈终于对贺远川有钱这一传言有了深刻的了解。 贺远川手里提了一堆东西,烟花鞭炮大呲花,连店铺顶上挂着的红灯笼串都不砍价地挥手买了两对儿。 程澈举着一大根芒果味棉花糖,手里空空如也,边走边吃,边吃边歪头看,这样啃着啃着觉得于心不忍:“那个,给我一袋提着吧。” “吃完的。” 程澈加速吃,奈何棉花糖太大,他把头埋进去也吃不完。 旁边几个小孩子提着亮彩灯唱歌的玩具灯笼路过,程澈没在意看了眼。 于是很快手上又多了两只唱着歌的玩具灯笼,贺远川说他和江河一人一只。 买完年货贺远川把他送回了家,烟花鞭炮什么的也放在程澈这儿了,唯独拿了一对红色灯笼串回去,说是要跟程澈挂同款。 到家后拍了张照片过来,喜庆的红色灯笼串悬挂在卧室门的两侧。 程澈看着图片笑了声,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窗户也拍了张。 寡淡多年的老窗旁钉了两颗新钉子,一边挂着串灯笼,风一吹,铃铛轻轻响。 - 大年三十这天,贺远川早早地就来了,穿得周正,还很有礼貌的不空手,拎了水果牛奶。 程赴依旧不在家,程澈提前和江蔓斟酌着打过招呼,江蔓跟他一向话不多,只说:“来呗,人多热闹。” 江蔓在厨房洗菜切菜,贺远川见缝插针地找活做。 程澈怕他头一次来不自在,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江河就是程澈的小尾巴,程澈走哪她跟哪。 不大的厨房被三人挤得挪不动脚,最后被江蔓全部轰到了楼上。 江河被那只既会亮灯还会摇头唱歌的玩具灯笼收服了,笑眯眯看着贺远川,很兴奋地跟程澈打手语:这个就是上次照片里的那个帅哥哥对吗?是你的同桌? 程澈点头,目光一偏见贺远川也在看,笑:“她认得你,夸你好看呢。” 贺远川习惯性摸摸程澈的脑袋,俯下身和江河打了个招呼,转头问他:“谢谢应该怎么说?” 他一手伸拇指,向前弯动两下。 贺远川也照样子对着江河比了下,江河弯起大眼睛捂嘴笑。 小姑娘待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说”是要去看书。 前脚她一走,后脚贺远川就坐在老凳上张开胳膊,对程澈说:“抱。” “干嘛呀,不抱。”说是这样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胳膊已经抬起来朝那个怀抱去了。 清野镇没有禁鞭,每年大年三十的下午会陆续在不同人家的门口响起炮声,傍晚吃完年夜饭,整个小镇烟熏火燎的,空气中闻起来有浓浓的硫磺味。 前两次见面都在外面,即使肩挨着肩,在口袋里偷偷牵下手,但还是收敛的,没有这样完全坦荡地拥抱过。 现在四下无人,房间门被江河关了上,周围非常安静,偶尔听见楼下远方炸起鞭炮响,接着是狗叫,十来秒后又重归寂静。 程澈不得不承认,拥抱是件很幸福的事。 他俩抱了会,又并排横躺了上半身在床上,腿顺着垂落床边,脚踩在地上。 角度刚好看得见天花板掉皮的边角处暗暗连成片的霉斑。 程澈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提议这样躺。 沉默中旁边伸过来只手,寻到了他的,一寸寸覆盖着牵住再扣紧。 哦,不用后悔。 他其实会被完全接住。 吃年夜饭前,江河从家里拿出一挂短鞭炮,今年照例是她来点,只是火星子亮了后,扛着她跑的变成了两个哥哥。 四个人聚在厨房吃了顿饭,电视里放着春晚,充当背景音。 吃完饭江蔓要找人来打牌,程澈把之前和贺远川上街买的几袋子烟花拎出来,带着江河一起去巷子里放。 蹲着点火时来了股风,火舌拂到了手,程澈“嘶”了声。 “烫着没?”下一秒打火机就被旁边人俯身接过,贺远川蹲下来挡住风,点燃引线:“倒霉孩子,等下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火星“呲——”燃起来的那一刻,蹲地上的程澈被贺远川整个抱起,端着往前跑,嘴里喊着:“快跑快跑——” 程澈被吓得“啊啊啊”叫了会,颠簸中伸手抱紧这个人,再趁江河掉头看到前松手。 “嗖——”五颜六色的烟花团从炮筒中跃起升空,在乌黑的夜色中四散着炸开,照亮了半边乌海巷。 江河特别激动,站那儿昂着脑袋看,蹦蹦跳跳的,脖子酸了也舍不得低头。 烟花买得多,各种款式的都有,三个人放了一晚上,程澈也开心,掏手机出来对着亮堂的烟花拍了好些张。 拍着拍着,听见旁边人说:“程澈。” 他带着笑意转头,“咔嚓”一声,贺远川正举着手机对着他。 “你偷拍呀。”程澈抬高声儿,桃花眸子弯着。 烟花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地绽开,哪家又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 在这串连绵的炮声与绚烂的烟火里,贺远川俯下身,越过硫磺味的烟雾,吻了他的眼睛。
第51章 饺子 弄堂楼内麻将声轰隆作响, 快到十二点时各家各户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炸开一片,一家放完接着一家。 他俩一直陪江河守岁,放完鞭炮后, 三个人到客厅里边的房间挤着看了会春晚。 没看多久江河就困了, 眼睛眨巴眨巴,程澈让她去睡, 她不肯, 说要到十二点。 最后还是撑不住,要上楼睡觉, 临走前贺远川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 给兄妹俩一人递了一个,江河没好意思要,手往身后背。 程澈也没接:“我没有给你的。” 贺远川笑:“你也没问我要什么。” 程澈问:“你要什么?” 贺远川倾了点身子,往一大一小杵着的人手心里挨个塞了一个,声音不大:“你说呢。” “我可不知道。”程澈装听不明白,盯着手心里的红包,愈发觉得烫手,到底还是往口袋一揣, 嘟囔:“不是说下次先征求我的意见?” 贺远川闻言站那笑了一会, 江河已经上了楼, 他跟程澈肩并肩往院子里走,越过客厅。 两人的背影挨在一块,笔直且长, 牌桌上有人抬头看了眼:“碰——这小伙子长得帅啊, 看着板正,就是眼生。” 江蔓推了几张牌, 从后头又补了张,在手心里摸,抬眼看两道愈来愈远的影子。 牌掷到桌上,有种畅快的清脆:“三饼。” 出了院门贺远川才回答那句话,很诚恳:“我的错,现在征求还来得及吗。” 亲都亲了,还征求个什么劲儿,假模假样。 巷口回来几个晚上在外面放炮的,程澈怕贺远川再干些流氓事儿,叫人给看了去,说得快:“原谅你了。” “谢谢。”贺远川点头,低头慢慢问,平时也没见这么有礼貌过:“请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不牵。”程澈面红耳赤,还好天黑看不见,巷口的几个人近了,他咬牙小声:“有人啊——” “那没人的时候呢?”贺远川锲而不舍地又问,行人越近他越说,程澈恨不得给他的嘴堵上:“我的手有一点儿凉,你的手热乎吗?” “不热乎。”程澈拿胳膊肘杵他:“给我闭嘴。” 贺远川收了声儿,头耷拉着,几个人从身边经过,往巷尾去了。 程澈偏头看了眼,确认人都走了之后,才转回身,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摸索着探到那人的口袋里。 很快就被一只温热的手回握住,又上当了。 “一点也不凉。”程澈斜着眼说,夜空中绽出了一大朵烟花,紧接着又是几朵,两人边走边抬头看,五彩的光落在肩头。 “所以是可以。”口袋里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攥紧,语调轻快:“回家吃饺子咯。” - 除夕过去没几天,程澈的生日就到了。 他对自己的生日一向不大在意,也从没有和江河江蔓说过。 大年三十那晚他在贺远川家吃饺子时,随口说了句好吃,第二天贺远川送他回家时就给带了一点。 他怕贺远川没得吃:“你留着吧,刘姨还得几天才能回吧?” “没事儿,”贺远川说:“我也不能天天吃饺子,你吃你的。” 他的生日今年赶在大年初四,每年的这天江蔓都要带江河回老家走亲戚。 程澈就琢磨着到时候自己煮点饺子吃。 大年初四程澈睡醒后,家里果然静悄悄的,除夕夜过后放炮的少了,他睡了个好觉。 就是一觉睡得太好,醒来完全忘了生日这事儿。 昨天实在闲着无聊,他看了一下午的书,晚上又写了会题,十一点没到就倒头在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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