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阵仗,这人都不会笑的吗?”晓棠嘟囔着:“去我家的时候明明很和气,真是多变的嘴脸。” 想起哥哥,晓棠自然对这位美男生出几分不满,忽然顿了顿,不禁又气恼:“东升?可恶!” 张庭威忙问怎么了? 晓棠摇摇头,暗暗地生气,哥哥叫西元,唐琛就说自己叫东升,骗人也就算了,原来那时候就已不安好心了。 场内的灯光暗了几盏,花台上却照得倍加明亮,所有人的视线自然也就从唐琛和那名西人身上转向了花台。 丝竹管弦鼓乐齐鸣,在一片从天而降的花雨中,二十几名清秀俊雅的男孩纷纷登台亮相,没想到都大帅率先鼓起掌来,人们也跟着一起鼓掌喝彩,这些男孩平时深居简出,很少在外边招摇,今日难得一睹“芳”容,颇有百“花”齐放的意趣。 向来各花入各眼,冷艳清俊的,雅正端方的,甜美可爱的……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自然,花魁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不仅看容貌身形,还要比拼才艺,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甚至还有幻术表演,将一把扇面瞬间变成了一朵玫瑰……台上百花争艳,台下连连叫好,最后还有和主持人互动的环节,问答间方显聪慧高低,这也很重要。 评委一共七位,连带着杨启年和几名富豪,唐琛和都大帅自然是评委中的评委,为了彰显公平,他们只是名义上的评委,最后才会投出关键的一票,那些买了雅座的人们也参与投票,只不过他们是要掏真金白银的,喜欢哪朵花,就出钱抬他的身价,砸多少钱都可以,只要出得起也舍得给,最后还要盘点一下哪朵花的身价最高,也是当选花魁的必要依据。 所有的眼睛都聚精会神地关注在花台上,晚来的也竭尽所能地往里钻,看到花台的一角也算没白来,拥挤的人群中,西元站在一根梁柱旁,瞟了眼楼上的晓棠,又将身形向柱子后隐了隐,一双眼睛只锁在唐琛身上,背影只看到个大概,每当他跟身边的都大帅偏头交谈时,也只窥到其半个侧面,但是西元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盼着下一个侧面。 有几次唐琛的目光也向四周扫一扫,很快便又收了回去,此次选花魁光是坐票就赚了不少,更别说这些下注的商贾富甲不断哄抬的花魁身价,杨启年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渐渐的,各花已拼出高下来,两朵花的身价越来越高,将其他众花甩在了身后,其中一人叫凤鸾,圆眼尖下巴,长相甜美,一曲洞箫吹得低婉悠扬,另一个叫清岫,就是变扇为花的,人如其名,更为清雅隽秀,比凤鸾大两岁,看上去沉稳些,两人的身价咬得很紧,一会凤鸾高出几百,又会又被清岫赶超,场内看客见势而起,甚至有几名富商较起劲来,谁当花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爷想捧谁就是谁,站客们也纷纷掏钱打赏,喊着凤鸾和清岫的名字,鸭堡的人端着二人名字的身价箱满场飞,看样子今日花魁只诞生在这两人间了。 在问答环节中,当问及如若当选为花魁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凤鸾伶俐却透出几分天真,说要第一时间去看看那唐先生准备的豪华游艇,又说这几天为准备参选花魁累坏了,第一觉就睡在游艇里,说完冲着台下的唐琛还眨了眨眼,惹得全场一片轰笑。 扑哧一声,都大帅笑了,看向一旁的唐琛,用蹩脚的华语低声道:“真有趣,是不是唐?” 唐琛回看了他一眼,只是牵了下嘴角,忽然又扭脸向全场扫了扫,所有人的脸上都泛着光,沉浸在各种暧昧不明的笑意里,后排的几人见他突然回头,不由自主地都闭上了嘴。 西元迅速闪到柱子后,躲过了这一扫,心兀自怦怦乱跳。 轮到清岫回答这个问题时,只说一切随缘,如果可以的话想借助花魁的身份为唐人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换来一片掌声。 晓棠也凑热闹,将几张票子丢进身价箱里,投给了清岫,张庭威随着她投,却不禁问:“凤鸾不好吗?” 晓棠轻叹:“我觉得他有点腻,清岫更真诚。” 张庭威笑道:“鸭堡里混大的孩子哪还有什么真诚,只不过比凤鸾更老道一些罢了。” 晓棠看着他:“你倒是比我认为的要复杂的多呢。” 张庭威刚要问我哪里复杂了,忽听场上一阵紧锣密鼓,原来到了最后评委投票的时刻,其他五名评委不敢延误时间,最后的压轴是要留给唐琛和贵客都大帅的。 凤鸾三票,清岫两票。 都大帅已经写好了名字,很干脆地举起了牌子,清岫又得一票。 三比三平,场内又热烈起来,仿佛为了配合这最后一票的紧张气氛,锣鼓声更加密集,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唐琛手里依然空白的牌子。 唐琛的目光沉沉地投向花台,凤鸾和清岫也都紧张不安地盯着他,凤鸾的两脚向上踮了踮,急不可待,清岫也咽了下口水,两人都在焦灼地等待,来自唐琛的最后一票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都大帅拳抵双唇,清了清嗓,似有催促之意。 唐琛终于拿起了笔,刷刷地写下了一个名字。 楼上雅座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向下看去,后边的站客们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动,西元也随着往前涌,他也很想知道唐琛这关键性的一票究竟投给了谁。
第68章 又见雪飘过 当唐琛举起牌子时,鸭堡上下都静了静,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凤鸾的名字赫然在目,以一票的优势险胜清岫。 凤鸾激动地跳了起来,清岫的脸上难掩一丝失望。 晓棠愣了片刻,扭脸问张庭威:“怎么会是这样,唐琛居然没选清岫,明明清岫更出色的。” 张庭威也有些费解:“是啊,我以为他会跟着都大帅投票呢…予衍乄…”看了眼手里下注的赌票,刷刷两下撕了:“唉,原来唐琛喜欢可爱一点的。” 晓棠杏眼圆睁,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月亮被群星所捧却不可拥有,最远的孤星只剩寂寥,西元最后看了一眼唐琛挺拔端坐的身影,拨开人群挤出了鸭堡,身后的喧闹繁华似乎都再与他无关,流光魅影只不过是孤独无望的背景板。 走走停停,唐人街灯红酒绿,斑斓似海,也映红了头顶上的天空,西元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漫无目的地绕着唐人街转了一大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小秦淮,隐隐的丝竹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男人们的笑声和女人们的娇唤。 鸭堡的那条巷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门前的车马也都不见了,盛事散去后的空落寂寥,只有一盏孤灯蓝晃晃地照着,洒下一方清幽。 一个伙计正在摘去门前的彩绸,看到发呆的西元,不禁笑道:“客官来晚了,花魁都选完了,不如进来喝杯酒看看别的?” 这话透着暧昧,花魁再好却只能一枝独秀,生意照旧还是要做的,夜晚那么漫长,秀色可餐的大有人在。 西元摇摇头,紧走几步离开了,后巷便是小秦淮的尽头,一辆豪华轿车静静地停在鸭堡的后门,西元猛然收住了脚,这是唐琛的车! 连忙掩身到一棵树后,心狂跳不止,唐琛还没走,他居然还在鸭堡里。 风阴冷地吹着,站久了连心尖都在跟着风抖,西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流连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后门吱呀一声开了,管事的陈四走出来,左右看了看,压低的声音随风入耳:“机灵点,上了船别瞅什么都新鲜,显得我们鸭堡的人没见过世面,更别惹唐先生不高兴,今后有你的好日子。” 一个人随之而出,葱心绿的斗篷从头盖住了脚,也偏头瞅了瞅巷子,正是花魁凤鸾,颇有些得意地说:阿爹放心,我是晓事的,又不是没坐过豪华游艇,定不丢你的脸。” “快上车吧。” 陈四提着灯笼送凤鸾上了车,转身回鸭堡,重又锁上后门。 唐琛的车迅速驶离了后巷。 西元缓缓地靠在树上,彻底的空了,树梢在风中轻轻地摇晃,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像作祟的精灵,玩挵着夜色。 一滴冰凉顺腮滑落。 站在一个老旧的站牌下,这是唯一可以回西藩的一趟车,几步外还有个新站牌,不知是电车公司的人疏忽还是怎么的,老站牌依然没有被移走。再多的站牌又有什么用,所有的电车都已停摆,街上也见不到一辆黄包车,大家都忙着过年,西元放弃了,一步一步走在渐渐浓白的雪色里,原以为心早就冻木了,可当凤鸾上了那辆车后,刚刚糊上一层薄薄的冰壳瞬间又碎了,不过碎了也好,一了百了,唐琛,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从此天涯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握在手中,看了看,西元的眼中灰白一片,送不出去了,永远也不可能了。 小木偶掉在了雪地上,主人已将它遗弃,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先生——” 有人边喊边追上来。 西元不关心,只顾往前走。 “先生,你掉东西了。” 是孩子的声音,西元站住了,转过身,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颠颠地跑来,手里举着刚刚被西元丢掉的木偶。 这孩子真脏,不知从哪个垃圾箱里刚钻出来,破袄烂裤,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他很执着地举着木偶,还看了看,跟眼前的这个人当真很像,眼里顿时带出笑意,黑白分明,在漫天飞雪里眸光晶莹闪亮。 西元怔怔地望着他,这画面似曾相识,记忆中的某个点呼啦一下穿越时光的隧道,回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同样的雪夜,同样的一个脏孩子, 同样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执拗着望着自己。 许澜清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欧洲的一个月却抵不过你心中的那道白月光…… “先生,你不要了?”小乞丐没戴手套,满是冻疮,指甲脏的像几道弯弯的黑月亮。 曾经也有一双手,修长玉润,西元一提手脏,那双手就倏地藏起来。 “要,要,我要的!”西元语无伦次,接过木偶,小乞丐心满意足,转身要走,又被西元一把拉住了。 “等等。” 混迹街头的孩子警觉如小狼,一下挣脱了西元。 “别走,给你的,都给你。”西元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一分不剩,又摘下围脖、手套,最后连大衣也脱下来,全都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傻傻地看着西元,须臾,两眼重新放出光亮,难以置信,一个木偶换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西元擦去木偶上的泥点,咧咧嘴,似哭似笑,再一抬眼,小乞丐想是怕他后悔,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西元也开始发足狂奔,直奔唐人街吉利糖果店,几乎忘记了呼吸,脚底一滑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唐琛——唐琛——那个孩子就是唐琛,他说过一块糖可以救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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