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又将目光移回来,静如秋水:“你明天就回家去看看吧。” 西元动了动唇,那个“不”字还没出口,就被唐琛拦住了:“我要去趟欧洲,亲自送他回家……”唐琛看了眼床上的皮箱。 西元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 唐琛的口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次你们谁都不用跟着,我自己去。” “阿江阿山也不带?” “不带。” “唐琛,现在许多事还没查清楚,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何况…你是送…送他回家,许家恐怕也不会善待你,我要跟你一起去。” 唐琛面无表情地说:“许家怎么对我那是他们的事,我不关心。” “唐琛!” “西元!” 西元愤然神伤:“你说过的,要是死也要跟我一起死。” “西元,人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我不死,也不要你死,我只要你听我一次话……”唐琛忽然住了声,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垂下眼帘,睫毛抖了抖,终是克制住了,也不再去看西元,只怕多看一眼,心意就会破防,再也收不回来了。 西元哑然无声,缓缓地走到唐琛身边,将他轻轻揽过来,贴在胸口上,唐琛的头发又软又密,像滑过指间的细沙,唐琛也靠向西元,軆温透过衣衫暖着脸颊,心跳清晰有力,咚咚的,像淙旺盛的泉。 “答应我,回家去,我会回来找你。”唐琛的声音沉如窗外的夜色。 “好,我答应你,唐琛,只这一次。”西元的声音嗡嗡地震动着胸膛,也震动着彼此,唐琛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执拗又顺从自己的这个男人,将脸埋得更深,贪婪地呼吸着西元的軆温,而西元却将他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一早,西元忽然被什么惊醒了,那是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奔出房间冲下楼,一直冲到公馆门外那条下山的小路,却只看到车尾冒出的最后一缕白烟,车是青龙堂的,唐琛走了,跟谁也没有道别。 西元回到西藩的时候,被路口的两名西警拦住了,翻看了所有随身携带的物品,身上也被查了一番,一名西警将糕点盒子打开,用警棍挨个戳了戳,一直隐忍的西元出声提醒他:“会碎的。” 西警看了他一眼,听他西语流利且口音纯正,便将糕点盒盖上了,说可以走了。西元收拾好东西,匆忙地赶回家去。 进家的时候,顾教授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捧着书在院子里溜达,阴了好几天,今天的阳光正好,终于可以晒晒太阳了,一抬头便看见了儿子满手拎着东西进了院。 西元喊了声爸,顾教授笑容可掬却也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心念一沉,西元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紧接着就看见母亲顾夫人出来晒被子,见了儿子更是喜出望外:“西元?” “妈!您……”西元看着她的腰,顾夫人动作灵活,几步就走到了儿子跟前:“诶呀你可回来了,也不说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好多买些菜回来。” 西元怔怔地:“您的腰……没事了?” 顾夫人也是一愣:“我的腰怎么了?” “张庭威说你摔倒了……” 顾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摔倒了?张庭威?是不是这臭小子最近蹭不到饭故意跟你开玩笑?这孩子,连我都咒啊……” 西元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进了屋,顾夫人还在身后碎念:“怎么了,跟没了魂似的?” 抓起电话直接打给张庭威,那边刚一声喂,西元上来就问:“你干嘛撒谎,说我妈被人撞倒伤了腰?!” 那边静了下,声音宽厚随和:“你找谁啊?” 呃,不是张庭威,西元连忙自报家门:“我是顾西元,找庭威,您是?” 那边随即笑道:“哦,西元啊,我是撒谎精的爸爸,他怎么骗你了,你尽管说,我替你出出气。” 西元十分不好意思:“抱歉伯父,我也逗他玩呢。” 两人客套了几句,张伯父为人谦和风趣,也以为是年轻人间的玩笑,知道西元家里都安好也放心道:“没事就行,庭威没在家,跟朋友出去看电影了。” 西元放了电话,一扭脸,这才发现父亲和母亲都站在厅里不无担心地望着自己,只好勉强笑道:“没事了,这孙子…是张庭威跟我开了个玩笑。” 顾夫人倒也释怀:“要没庭威这个玩笑啊,我还见不到你呢。” 察觉出儿子脸色并不好看,顾教授见太太继续回院里晒被子,低声问:“西元,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你老板呢?” “他…他去欧洲旅行了,提前给我们放了假。” “哦,没事就好。” 顾教授把买来的东西已经拎进屋来,儿子着实花了不少钱,刚要打开,西元却先他一步拎出了糕点盒:“这个我看看,刚才被两个警察检查,怕是弄碎了。” 顾教授也懒得去看那些东西,只说了声好,便举着书又溜达到院子里。 西元连忙将糕点盒打开,提出上面的托盒,盒底躺着一把枪,又向院里瞄了瞄,顾教授一边帮夫人拽着被角一边问,儿子回来了,今天要多做几个好菜。 西元迅速将枪藏进了腰间,继而又发呆,望着桌上的东西,脑海里一片空白,究竟是张庭威骗了唐琛,还是唐琛骗了自己? 不,张庭威没有这个胆量敢骗唐琛,是唐琛,一定是他,为了阻拦自己跟着一起去欧洲,唐琛再一次骗了自己。 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青筋暴起,顾西元,你就是个傻瓜,你怎么总是被唐琛轻而易举的就骗的团团转?! 儿子回家了,顾夫人又忙碌起来,家里却不见晓棠,学校已经放了寒假,顾夫人说是跟几个同学约好,一起去看电影了。 西元的眉梢动了动,不禁问:“电影?去哪里看?西藩这边的影院吗?” 顾夫人倒觉得他问的奇怪:“不然还能去哪看?” 西元牵强地一笑:“哦,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一连几天西元都待在家里,帮着顾夫人将家里坏掉的东西修了一遍,给张庭威打过电话了,果然,他从来就没有给唐琛打过什么电话,言语间还安慰西元,幸亏那天开车的是别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劝西元不如重新考量前程,离开鸿联社,不要再继续跟着唐琛干了,钱赚得再多,也不如一条命值钱。 西元厌烦他说这些,索性告诉顾夫人,如果张庭威再来电话找,就说我出去了。 晓棠却有些不解:“你们不是很要好吗,怎么突然闹起别扭来,人家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西元看着妹妹,忽然道:“真难得,你倒替张庭威讲话。” 晓棠哑了哑,继而反驳道:“我只是站在道理上讲话,无聊。” 西元的确有些无聊,家里自然是待不住,又跑去西藩的那家养殖场,也不想引起谁的注意,只是藏在暗处,将那辆冷冻车每日里进出的时间和老板格雷姆、工人们的日常行踪一并记录下来。 床头上的日历已经画了十几个红圈,再过几天便是东方人最看重的节日——春节。 唐琛没有任何的消息,期间西元打电话问过阿江,他说唐先生来过一封电报,一切平安,许先生也已下了葬,葬礼办的很风光,他还要在欧洲多逗留几日。 西元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唐琛只拍了一封电报,却给了阿江一人。 阿江又说,将至年关,鸿联社的事务也很多,唐先生不在,他们更要替他打理好一切,劝西元安心在家过节,暂时不要惦记社里的事,等先生回来,自然会通知他。 可是,临近除夕也没有人通知他,再给公馆里打电话,都是阿香接的,说是先生还没有回来,又去找阿江,阿江把他拦在鸿联社的楼下,在先生没回来之前,他一个司机不方便参与鸿联社的事务,叫他不要老往社里跑,免得别人说闲话。 阿江的冷淡令人有些意外,西元知道他脾气也硬,懒得同他理论,愤愤然地离开了鸿联社,没有了唐琛,原来他在别人眼里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司机,连阿江这道坎都越不过去。 唐琛一直没有音讯,除夕那天,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西元望着铅灰色的天,不知谁家的风筝断了线,兀自在天空里孤零零地飘荡…… 西藩这边无人放烟花爆竹,全家人却也喜气洋洋地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电视哇哇地响着,西人也在报道有关唐人街过春节的民俗民风,其中一条来自于记者苏珊妮两天前的采访,她举着话筒照样冲在镜头的最前边,在机场里拦住了刚下飞机的唐琛,问他欧洲之行与之前的汽车爆炸一事是否有关联。 唐琛的宽边礼帽依旧压得很低,又用手套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犀利的眼,丝毫不理会蜂拥的记者们,一头钻进自己的车里,摔上车门,镜头里只剩下尾灯闪了闪,开出了大众视野。 苏珊妮还特别强调,这是自爆炸事故之后,鸿联社为总社长唐琛新购置的豪华轿车,价值多少多少…… 晓棠盯着电视,说了句:“倒真是个美男子!” 顾夫人瞧了一眼电视:“连长相都看不清,你是从哪里看出他美的?”又笑盈盈地去瞅西元的眉眼:“我儿子才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 晓棠做了个呕吐状,被顾教授拍了下脑袋。 西元却直刺刺地望着电视,心跳如鼓,一记重似一记,原来唐琛两天前就已经回来了…… 窗外的雪花舞得妖娆,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姗姗来迟了。
第65章 陌生人 大年初一,雪花纷飞,西元早饭也顾不得吃就往外跑,被顾夫人一把揪住:“大过年的你去哪啊?” 西元说去唐人街给几个朋友拜年,顾夫人不同意,顾教授却说,孩子大了,总要有些交际的,再说,过年的时候才应该去唐人街看看,那里才有我们真正的年味。 西元直接回了半山公馆,开门的是阿香。 “过年好。”西元边说边往院子里走,阿香动了动红艳的小嘴,紧张兮兮地望着他。 西元倏地站住了脚,院里停着唐琛那辆价值不菲的新车,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清理车上的积雪,看了眼西元,冲他一笑,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西元扭脸去看阿香,阿香一低头匆匆地进了屋。 刚一进公馆,阿江便迎出来,冷着脸问:“西元?你来干什么?” 西元没好气地:“我为什么不能来?” “唐先生不是让你在家过年么,没通知你,你跑来干什么?” “不用通知了,我已经知道唐先生回来了。” “先生不在,你回去吧。” “他去哪了?” “没必要告诉你。” 西元看了眼楼上,径直往里走,阿江挡在他前面:“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让你回去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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