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的心漏跳了几拍,昨晚唐琛究竟去了哪里,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天的饭局注定要由唐琛来当家。 “唐琛你…什么意思?”丁义的额角泛着一层冷白的汗光。 唐琛扫了眼每个人面前纹丝未动的餐盘,点燃了一支香烟,幽幽道:“想吃我唐琛这道菜的就留下来,不想的,现在可以走了。” 包间内,鸦雀无声。 曲爷冷哼一声,推开眼前的餐盘,起身就要往外走。 唐琛一翻腕,手中的剔骨刀刷地扎进了餐桌,凌光厉闪。 “我想大家不介意再多吃一点点。”唐琛不紧不慢地说。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手指伸向了泛着油腻光泽的猪脚饭,陆陆续续的,更多的手伸向了自己的盘子……
第48章 明月松间照 五彩飞龙身姿各异,一条靛青巨龙昂首腾飞,四条小龙环绕左右,金底彩线,祥云缭绕,威猛之势、祥瑞之气兼而有之,这是从白老大手上传下来的鸿联社总把头的龙旗。 秋高气爽,鸿联社总部整条街都齐刷刷地站满了人,他们屏气凝神,只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击鼓手,守着一个红铜铆钉的圆型大鼓,缓慢地,一声一声,敲打着直击人心的鼓点。 所有人看着这面象征着鸿联社最高身份地位的龙旗,从辈分最老的曲爷手里徐徐展开,依次传递下去,丁义、杨启年、众位叔伯……最后送到了唐琛手里。 唐琛,这个鸿联社最年轻的青龙堂堂主,郑重其事地接过龙旗,望着它,此时,没人能从那张不露喜怒的脸上猜出他在想什么,唐琛抬了抬龙旗,刷地单手一扬,整面龙旗迎风招展,击鼓手双锤猛击,鼓声急速骤响,整条街的人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恭祝他们终于又有了一位总社长,是那么的玉树临风、年富力强,在更多人的心目中,唐琛坐上这个位子只是迟早的事。 玄武堂的弟兄们也在欢呼,虽说许多人神情颇为复杂,但是看着他们新继任的堂主郑少祖,又不得不卖力地呼喊下去,这位少堂主那晚拿着刀枪在御膳坊门口站了很久,始终没有冲进去,当唐琛从御膳坊里走出来,踱到郑少祖的面前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少堂主的脚向后退了一步,汗水打湿了孝服,哆嗦着嘴唇,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倒是唐琛给了郑少祖两个选择:一,滚出鸿联社,不许在唐人街里再露面;二,继任玄武堂堂主,御膳坊还姓郑。 这是一个根本没有悬念的答案,唐琛还没走到车旁,郑少祖撕心裂肺的声音已经随风扩散:“唐先生,我要留在唐人街,今后玄武堂上下都听命于你……” 西元看着眼泪鼻涕齐飞的郑少祖,只觉得他卑微可怜。 唐琛面无表情地上了车,看都不再多看一眼。 御膳坊里大摆了三天酒宴,第一天总社长唐琛跟所有的叔伯弟兄喝了一圈的酒,丁义、杨启年坐在他身边,席间更是与他频频交头接耳,像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就连曲爷也喝了唐琛敬的酒,虽然还板着脸,但也改了称呼,唤唐琛为唐老大,于是乎,许多人便都纷纷改了口。 可唐琛却说,他还是更喜欢别人唤他唐先生。 第二天唐琛以总社长的身份,亲自去郑宅为郑明远上了一炷香,郑家这才起灵发丧,唐琛自此再也没有踏进郑宅一步,晚上也没有再去御膳坊吃酒,任凭别人打着他的名义闹去。反而在港口的码头市场,汇聚了青龙堂所有的弟兄们,热热闹闹地开了个流水席。 西元从认识唐琛那天起,从来就摸不清他的酒量,以往的几次,看似醉了,头脑却还十分清醒,眼睛也明亮,只是笑容刹那间些恍惚,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微微打了个晃,就像那晚在吉利号上,他的脸又开始泛着淡红,脚下也虚浮着。 “喂,要不要紧啊?”西元扶住他,低声问。 唐琛喷着酒气,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司机,然后道:“送我回去。” 阿江阿山赶过来,唐琛皱了下眉:“别跟着我,去玩你们的,今天给你们放大假……都说了,别跟着,西元,送我回去。” 西元扶他上了车,阿江阿山还是不放心,唐琛已经很不耐烦了:“再他妈啰嗦今晚就罚你俩栽萝卜。” 栽萝卜?西元不解,却见阿山拉着哥哥阿江一溜烟地跑回码头继续喝酒去了。 车子沿着半山公路稳稳的行驶着,西元时不时回头望望歪在后座闭着双眼的唐琛,这几天唐琛里外三层都是西服马甲的,固着身形,打着领结,勒到脖子,片刻不得放松,西元寻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将车停好,下了车,打开后座的门,将唐琛的西服松了扣,刚要去摘领结,唐琛那双明亮的眼睛倏地就睁开了,一眨不眨地望着西元。 西元莫名地一慌,解释着:“想让你舒服点。” 唐琛没说话,继续望着,西元替他解开领口,唐琛刚一动,西元迅速地起身离开。 还没回到车里,唐琛却自己下了车,脚底还是不稳,嘴里嘟嘟囔囔地:“我方便一下。” “看着点路。”山林茂密黢黑,幸而月亮银盘子似的悬于天上,照得四方亮堂,西元想扶他一把,却又觉得他处理私事,还是不跟着为妙。 唐琛也懒得往深处走,只离了车几步之遥,便满不在乎地对着松间明月畅快起来。 西元靠在车上,山间过于的安静,都是唐琛的声音,不禁仰头望月,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饱满?这才记起,今天已经十六了,昨天十五,是中秋,他居然忘记给家里打个电话了。 “西元,过来,一起啊。”唐琛一边释仿,一边喊着西元。 看样子是真的有点醉了,今天只要是青龙堂的弟兄来敬酒,唐琛几乎都喝了,这顿酒,唐琛喝的很是尽兴。 西元没搭理他,拢了拢衣襟,山风凉意侵肤,西元喜欢过夏天,一切都那么的明艳、直白,热得人酣畅淋漓,只要有一丝凉风,都是惬意的。 “过来,和我一起。”唐琛执拗地叫着。 西元只好回应:“我没有。” 唐琛笑道:“你又撒谎……老是骗我……” 抖了抖,唐琛收拾好,转身往回走,西元想要掐灭刚点起来的一支烟,却被唐琛拦住了,接过烟,唐琛抽了一口,西元想等他抽完烟再回车里去,谁知唐琛整个人就势圧过来,西元哐当一下靠在了车上,唐琛却紧紧地帖住了他,一团烟雾混合着酒气,呼地一下噴在了西元的脸上。 西元咳了两声,想扶他回车上去,唐琛用的力更大了,几乎不留一点缝隙,帖着耳廓问:“真没有?” “什么?”西元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唐琛毫无防备地闯进来,几乎撞到牙齿。 糅软的是佘,霸道的也是佘,虽说是在外边,借着夜间无人之地,西元的胆子也大起来,报复性地反噬回去,唏着他的佘,也不让他有舛兮的机会。 唐琛吻了片刻,嗤嗤地笑起来,有了犯坏的心思,手拿把攥的,西元虚张声势地阻止了几下,还是被唐琛强横地淘了出来,西元到底经验少,也不知他要干嘛,抓住了他的手:“别闹了,送你回去。” 唐琛的佘尖勾着他的滣,气舛圩圩地问:“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骗我。” “骗你什么?唐琛——” 只几下,西元就有点站不稳了,唐琛的手,坏透了,专找那不能言说的僚拨,西元扣住他的肩,眉峰越蹙越紧,这滋味与在船上又别有不同,背后只有一辆车可以借力,几欲站立不住。 月光下,看得分明,值廷廷的气焰嚣张。 唐琛狠狠地府了几下,人忽然矮了下去,西元怀里一空,瞬间明白过来,在阻止与任凭之间只打了个来回,便再也没有了思考的必要。 即使把胸腔都打开了,西元也觉得呼吸困难,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失魂感,被温闰包果着,来自于唐琛。 在这样细密入微的暖里,西元混乱着,濆章着,开始下意识地晋出,林间的风刮过树梢,树叶跟着一起晃动,西元的手空张着,最终落在唐琛的头上,摸着他的脸,似有崔促之意。 一个念头凭空袭来,那个接过龙旗傲然于众的唐先生,此时此刻,正在迈力地臣服于他的脚下。 月亮羞得想要找片云躲起来,却也枉然。 啊—— 西元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失了真,滚燙的,猝不及防的,不知唐琛没防备,还是自己太过仓促,所有的,一并爆发,唐琛没躲,呑了半波,剩下的,借着月光,眼睁睁地看着,土露芬芳,落了满地的月华,还有一些,落在唐琛的脸上。 西元茫然若失地望着天上的月,耳边传来唐琛嘶哑的低语:“又骗我,明明有的……”
第49章 唇色 西元独自吃过早餐,嗅着弥散在空气里的草药幽香,翻看着今天的报纸,母亲偶尔在家也会熬些草药,但都没有唐琛这里的气味浓郁,听到脚步声,西元抬起头,目光定住。 唐琛拖着长袍睡衣,懒洋洋地晃荡进餐厅,腰带松斜地搭在侉上,半敞着怀,每当这个时候,总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上隐隐绰绰几道浅淡的疤,想是过往的街头生活留下来的,头发蓬松随意,倒衬出几分少年气,只是面上有些浮肿、苍白,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别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左边的脸颊一片淡淡的淤青,西元惴惴,看来昨晚下手有些重了,他的脸堪称完美,在西元的眼里早已是打好的模版,稍微有些许的变化便相当的明显。 阿香端来一碗醒酒汤,边上的碟里还装了一块剥好的吉利糖。 唐琛似乎无心讲话,默默地喝了醒酒汤,又含了糖,目光投向窗外的秋,满院子的金色梧桐,丹桂飘香,西元追随着他的视线,可惜,唐琛似乎并没打算跟谁交流,一眼都懒得看。 西元的目光重新落回报纸,字迹却开始模糊,面皮也莫名的发烫,昨晚的唐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宛如西人影院里的黑白片,不断在脑海中闪现,然后就像旋转的齿轮,一遍一遍重复着。 唐琛微張的唇还来不及擦净,整个人就以极其缓慢的姿态倒在了西元的脚下,任凭怎么叫他都没反应,西元最后只好把他拖上车,回到公馆时又背上了楼,丢在那张挂满帷幔的大床上,唐琛一直没醒,西元在他嫰滑的脸上用力掐了两把,唐琛依然毫无反应,西元这才确信是真的醉过去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酩酊大醉的唐琛,死鱼一样,任人宰割。 想给他换上睡衣,脱了一半便住了手,起身进了洗漱间,湿了毛巾,将唐琛脸上的那些斑痕都擦净,越擦心越慌,手指犹犹豫豫地停在菱形的唇上,唇线清晰,唇尖微翘,唇角陷出两个涡,微微上扬,这使他过于严肃冷峻的脸上多了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却没有半点的温和,反而显得有些刻薄,似乎总在讥讽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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