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与舟感到为难,他不想喝这一杯倒不是他酒量好坏的问题,他只是觉得现在的场景太过诡异,他和李思齐站得那么近,被起哄的对象是他们两个人,可这是他和庄定湉的婚礼。 钱与舟摆手想拒绝,一只手却伸过来,干脆地拿走了这杯酒。 庄定湉优雅地拿着杯子,微笑着说:“这杯我代劳了。” 庄定湉喝得很利落,钱与舟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很怕他喝太快会呛到自己。 庄定湉闷完这杯酒,手腕翻转,让杯子杯口朝下,他抹了下嘴唇,玩笑一句:“你们可不准灌醉我的新郎。” 这一下,大家起哄得更加厉害了,这里的气氛变得热闹而欢快。 钱与舟站在那里,却像个局外人,他听见笑声,吐字不清的玩笑声,杯子清脆的碰撞声,甚至是啤酒泡沫的破裂声,脚踩上草地时泥土的喘息声。 那无数的声音围绕着他,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壳子。 钱与舟看见李思齐的笑容,也看见庄定湉漠然的侧脸,他觉得难以忍受,于是他艰难地迈步,很用力地抓住庄定湉的胳膊。 庄定湉有些诧异地转脸,下一秒,钱与舟就结结实实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庄定湉立马拥住他,语气里带着一点未加掩饰的紧张:“怎么了?” 江一帆离得近,也赶紧过来帮忙扶住钱与舟:“他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钱与舟确实喝了不少酒,刚刚敬酒的时候,他就微笑着挡在庄定湉身前,说:“湉哥不喝酒,我来就好。” “我带他去旁边休息吧。”江一帆很热情地想要帮忙,但是扯了一下钱与舟却没扯动,这个人死死黏在了庄定湉身上。 江一帆看透了他,他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对庄定湉说:“庄老师,这人看来是赖上你了。” 庄定湉笑了笑:“我带他去餐厅里休息,失陪一下。” 果然,庄定湉一拉钱与舟,他就乖乖跟着走了,只是那双手不依不饶的,不愿意从他身上放下来。 餐厅里坐着的几乎都是长辈,正坐在那里闲聊,庄定湉扶着钱与舟进来,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庄青岑,她走过来,说:“与舟是不是喝多了?” 庄定湉点头,有点无奈地讲:“不知道这人喝了多少。” 他扶着钱与舟坐下,接过庄青岑递过来的水,放到钱与舟面前。 “这孩子,上次喝醉也这样,抱着你不撒手。”庄青岑笑了。 “喝点水。”庄定湉敲了敲桌子。 钱与舟还是难受,他把脸埋在臂弯,趴在桌上闷闷地说:“等会儿喝。” 他听见庄定湉在和庄青岑讲话,小姨问他什么时候再带钱与舟来桐庐,说外婆还问起过他。 钱与舟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半了,他按了按眉心强行打起精神,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宾客们往外走,钱与舟露出一个笑容,和他们道别。 李思齐在他面前停下,微笑着说:“那再见了。” 钱与舟点了点头,因为酒精,他的耳廓通红。 李思齐还说了点什么,钱与舟没有听清。他看着李思齐离开,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最后只剩下时瑞他们在收拾器材,钱与舟环顾一圈,有点着急地寻找着庄定湉的身影。 他拉住路过的江一帆,问:“湉哥呢?” “你喝那么多不晕啊,转来转去像个陀螺。”江一帆嫌弃地说,“刚刚看到他和他那个哥哥一起呢。” 钱与舟往外看,外面的小院里,庄定湉和陈嘉禾并肩走过来,两个人正在说话。 钱与舟使劲眨了眨眼睛,他看到陈嘉禾的手揽了一下庄定湉的肩膀,很快又松开。 他又想起刚刚陈嘉禾找他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他像是说了一段爱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夸张的台词。 钱与舟不明白,他呆呆地望着,直到庄定湉出现在他面前。 “可以回去了。”庄定湉说。 陈嘉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钱与舟眨了一下眼睛,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院子。 热闹的景象不复存在,连鲜花都看起来很寂寥。 庄定湉伸手,在钱与舟眼睛前面挥了挥。 钱与舟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走吧。”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店,酒店服务很到位,听说是今天的婚礼,还在床上摆了两枝红玫瑰。 手写贺卡上写着应景的祝福语。 钱与舟看着那两枝花,有些后悔地说:“抱歉,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 庄定湉淡淡地说:“没事,你喝点水坐着休息一下吧。” 钱与舟老实点头,他坐在沙发上,仰起脸,试图对抗那种混沌的感觉。 他听见浴室里响起水声,然后他又抬起手,看了手上的戒指。 今天的婚礼办得很好,钱与舟在心里复盘着,迎宾,仪式,晚餐,餐后派对,一切都很完美。 但他最后无可避免地想到了李思齐。 他想他不应该让他过来的,哪怕他竭力控制自己不露出马脚,最后的一小时里他依旧难受得像吞了只苍蝇。 如果庄定湉知道李思齐和他的关系,他会怎么想? 钱与舟梦游一样地站起来,他打开浴室的门,走进一场温热的雨里。 庄定湉被他吓到了,他赶紧关了淋浴,转过身,看着他。 “怎么了?”庄定湉刚洗完头,头发全部梳了起来拢到后面,雾气之中,他的眼睛看起来颜色很浅,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钱与舟看着他,眼睛是湿润安静的,他很难过地说:“对不起。” 庄定湉有些错愕:“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知道你原来很讨厌喝酒的人。”钱与舟慢吞吞地说。 庄定湉皱眉,他抱起胳膊,有点无语:“陈嘉禾跟你说的?我只是自己不喜欢酒,我没兴趣评判别人……” 庄定湉话还没说完,钱与舟就把他一把抱住了。 他垂着头,抱得很用力。 庄定湉垂下眼睛,看到钱与舟后颈露出来的纹身,那些线条很美丽,也很性感。 人类总喜欢赋予纹身特殊的意义,庄定湉不知道这只蝴蝶是否也代表着什么。 他下意识伸手,轻轻按在纹身上。 他们这样抱了很久,久到庄定湉都觉得有些冷了。于是他伸手拍了下钱与舟的后背,用很轻松的口吻说:“好了,要不要一起洗澡?” 钱与舟红着眼睛抬头,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庄定湉是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于是他跟个烧开的锅炉一样,热腾腾地脸红了。 庄定湉笑着看他,声音变得粘连:“与舟,这可是新婚之夜。” 钱与舟放在他腰间的手一紧。 庄定湉不需要他回答,他反手打开了淋浴,热水兜头而下,很快把钱与舟的衬衫彻底打湿,黏在了身上,变成一张发皱的膜。 他们靠得很紧,胸膛接触的地方滚烫,心脏不受控制地胡乱跳动着。 钱与舟压着庄定湉接吻,吻到一半的时候他偷偷睁眼。 庄定湉环着他的脖子,微微仰着脸,看起来忘情,充满信任。 可能是有水进了眼睛,钱与舟觉得眼睛很痛,牵连着心脏也痛。 刚刚他那句对不起根本不是庄定湉理解的意思,可他什么都不敢说。 他们好像只能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钱与舟重新闭上眼,他拢住庄定湉的后脑勺,这个吻变得有点凶,甚至有些疼痛。 钱与舟意识到此刻他确实需要这样一场欢愉,极端兴奋之后大脑就会变空,短暂的格式化和睡眠,会帮助他一眨眼就到达明天。
第46章 两个人心照不宣 第二天下午,钱与舟开车送他爸妈去高铁站。 钱明昭坐在副驾驶,叶轻舟坐在后座。车开出去十分钟,钱明昭先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开口:“昨天晚上,你那个前男友是不是也在?” 钱与舟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几秒之后又松开,他“嗯”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他和湉哥的工作有交叉,昨天过来是有事。” 钱明昭听了直皱眉:“什么事情非要那个时候说?” 叶轻舟也看钱与舟:“你和那孩子的事,小庄知道吗?” 钱与舟把车速降下来,明显停顿了一下,才说:“他知道一点。” 钱明昭很不满意地皱眉:“不管怎么样,你不应该让那个人来你的婚礼,你让小庄怎么想?” “李思齐有名字。”钱与舟深吸一口气,说。 眼看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叶轻舟赶紧说:“行了,老钱就是怕你和小庄闹矛盾,婚礼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倒是坦荡,前任来了也不心虚。” 钱与舟沉默了,他其实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他又不能说。 钱明昭鼻孔出了一口气,他沉默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车上,挡风玻璃映出银行卡的影子,这是一张联名卡,上面有一个皮卡丘的大头。 “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钱明昭说。 钱与舟愣住:“你给我钱干什么?” “我和你妈给你存了一笔钱,是给你结婚用的。”钱明昭说,“我们当初是按照正常人男女结婚需要的金额准备的,结果你跑来跟我们出柜,还说什么要跟……” 钱明昭不太自在地扯了下安全带,说:“和李思齐,结婚,你那时候才多大?我以为你发神经。”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提了。”钱与舟脖子红了一片。 “这几年我们也接受了你会找个男人结婚的事情。”钱明昭叹了口气,“虽然和小庄的事你搞了个先斩后奏也很不对,但他是个好孩子。” “我看他很成熟,但跟家里不亲密,可能是从小单亲造成的。”叶轻舟皱眉,“单亲的学生我们接触过很多,大部分都早熟,也缺爱。你要多用点心,虽然小庄比你大,但也不能一直让他来包容你。” 钱与舟表情松下来,柔声说:“我知道的。” “爸,你把卡拿回去。”钱与舟又说。 “这次你们办婚礼,应该用了你不少存款吧。”钱明昭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们也不用犟,卡里我们存了三十万,你先拿着,有需要就用。” 钱与舟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的喉结滚了滚,没说出话来。 “你看你现在,住小庄的房子,开小庄的车,那生活上别的开销要多负担一点。”钱明昭语重心长地说。 “就像刚刚吃饭我们说的,不管是小庄还是你,生活中有什么问题都要跟我们说。”叶轻舟温和地讲。 钱与舟老实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知道的。” 钱明昭摆摆手:“我们也管不动你了,你做事之前考虑清楚就好。” 钱与舟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问:“我做什么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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