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定湉缓慢地眨眼,他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些,他很诚恳:“您说得对。就像我也不打算做假设,说什么如果当年他把乐队做下去了就一定会成功,这种话毫无意义。你们比我更了解他,与舟是个认真的,富有责任心的人,他如果真的要做一件事,那他会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他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赋予了他那些好品质。”庄定湉转脸,再次看向那个小小的舞台,钱与舟握着麦架歌唱,看起来那么投入,光轻柔地拥住他,把他的发梢照得发亮。 这首歌本身就很温柔,听起来绵长悠远,歌唱者赋予曲调更深的感情,如此动听,又触动人心。 伴着歌声,庄定湉再次开口:“他唱得有多好我们都很明白。如果爸爸妈妈能给予他一些支持,那不管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与舟一定不会后悔了。” 钱明昭看着他,这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他很成熟,身上似乎压着比他这个年纪会经历的多得多的重量。 一开始见到庄定湉,钱明昭觉得他有点端着,人也疏离,看人总不落到实处。到了今天他有些明白,这不过是他给自己套的一层壳子。 曾经有些东西扎进过他的胸膛,那份血淋淋成就了他现在的成熟和淡然。 钱明昭难得有些伤怀,他伸手,拍了下庄定湉的肩膀。 叶轻舟深吸一口气,她也在看钱与舟,母亲看孩子,眼神里总是多了许多温柔。 她看了很久,久到这首歌都要唱完。叶轻舟很小心地握住庄定湉的手,轻轻盖住他的手背,说:“小庄,谢谢你。” 庄定湉有一秒钟的无措,他低下头,看到叶轻舟的一根白发,下意识说了计划之外的话:“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叶轻舟摇了摇头:“小庄,与舟不是小孩,不需要你迁就。婚姻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往前走,我很高兴,你能选择他。” 庄定湉眨了一下眼睛,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笑了笑,说“好”。 一曲结束,大家不吝啬地给出掌声,钱与舟拿回酒杯,迫不及待地向庄定湉走过来。 “你们一直在说什么呢?”因为喝了酒,钱与舟说话的尾音拖长了,像是在撒娇那样,“湉哥,你有没有认真听我唱歌啊?” 庄定湉弯起眼睛,替他压了一下翘起的头发,说:“谢谢你的歌,我们在说你唱得真好。” 钱与舟抿了一下嘴唇,瞥了一眼钱明昭,嘀咕着:“只有你觉得我唱得好。” 钱明昭闷咳一声,不太自在地说:“唱得挺好的。” 钱与舟眼睛瞪圆了一点,他在原地卡壳了好几秒,接着突然伸开双臂,给了钱明昭一个特别结实的拥抱。 “爸。”钱与舟的声音都有点委屈,“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钱明昭嫌弃地推他:“别耍酒疯。” “老爸我爱你。”钱与舟直白地讲。 这下轮到钱明昭浑身僵硬了,他举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上钱与舟的脊背,拍了拍。 叶轻舟和庄定湉对视一眼,都笑了。 钱与舟喝得有点多,庄定湉扶他去旁边休息,然后又被人给叫走了。 钱与舟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他仰起脸享受凉风和夜空,放空了混沌的大脑。 一个男人在他对面坐下来,按在杯子表面的手指上戴着婚戒。 钱与舟看向他,慢半拍地说:“陈老师,晚上好。” 陈嘉禾有点傲慢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吧,湉湉很讨厌酒鬼。” “什么?”钱与舟有点不明白地说。 陈嘉禾看起来心情变好了:“庄定湉讨厌酒,自己不喝,更讨厌别人喝,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与舟愣了愣,庄定湉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喝酒的事,哪怕他有时候带着醉意回家,他也不会拒绝他的拥抱。 “你不知道吧。”陈嘉禾的姿态像一个胜利者,“他当然不会跟你说,庄定湉不会信任任何人。” 钱与舟想反驳他,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钱与舟,你可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陈嘉禾的表情有些讽刺,“别傻了,你只是在他恰好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胸口一阵没来由的憋闷,钱与舟握紧了拳:“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陈嘉禾往前倾身,他扯出一个笑容,抬高姿态,轻慢地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当然,他也不会跟你谈起我。” 钱与舟听得很糊涂,他不明白,脑袋变得越来越乱,他却怎么都抓不住关键的那根线头。 陈嘉禾拿起杯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给你个忠告,乖乖听话,什么都别好奇,就这么糊涂地过下去,不要去索取他给不了你的爱,也千万别好奇他的过去。” “我怕你被你的嫉妒心烧死。”陈嘉禾很愉快地笑起来,那笑容像是画在人皮面具上那样,有些诡异。 钱与舟想拦住他,但他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是苏州。 钱与舟皱着眉按下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与舟,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钱与舟一阵恍惚,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以前他在台上演出,总能从一众欢呼声中分辨出李思齐的声音。 他那时候觉得,没有比这更甜蜜的声音。 钱与舟茫然地应道:“怎么了?” 李思齐有些为难地说:“我想见庄老师一面,但一直联系不上他。” 这句话让钱与舟更加错乱,他开始环顾四周,他看到一众亲友正围着庄定湉,庄定湉站在那里微笑着,看起来那么漂亮,似乎有神性。 “庄老师没跟你说过吗?就是工作上的事。”李思齐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我们公司和他长期有合作,基本上出新人物或者有大型活动都会找他约稿。当然虽说是长期,但也是每单结算的形式。” “这次有个新活动企划,也是找了庄老师约稿,但是前面沟通不太顺利,我们支付定金之后,草图改了很多遍都不太满意。负责沟通的同事可能措辞不太好,惹庄老师生气了,他就退还了定金,结束了这次约稿。” “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浪费了他的时间,就想跟他道个歉,但给他发消息他又没有回。”李思齐沉默两秒,又说,“我前几天看到你朋友圈了,就问了老同学,知道你今天在这里办婚礼。方便的话,我现在能不能过来?” 钱与舟沉默了,他想,居然有一天,李思齐要问他可不可以。 他那个不会拒绝李思齐的习惯差点就占了上风,但远处的音乐声扯着他的理智,让他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李思齐似乎料到了他这个反应,他笑了笑说:“你别担心,我不会说不该说的话的,与舟,你结婚我也高兴,我就在附近,我过来送个祝福,顺便和庄老师解释一下,就这样而已。” 李思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钱与舟没法拒绝,他给他报了店名,跟他说直接进来就好。 挂了电话,钱与舟站起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他看着庄定湉,下意识朝他走过去。 乐队的几个朋友正围着庄定湉说话,钱与舟径直插进缝隙中,一把拉住了庄定湉的手腕,把人带了出去。 最后钱与舟闷头把他拉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庄定湉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钱与舟盯着自己的脚尖,这双皮鞋也是庄定湉买的,他张了一下嘴巴,没有说出话来。刚刚陈嘉禾的脸和李思齐的声音叠在了一起,让他眩晕。 钱与舟的沉默太久,庄定湉有些担心地弯下腰,侧着身体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钱与舟吸了下鼻子,有点委屈地讲:“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第45章 不知道这人喝了多少 庄定湉不太明白地看他,但语气还是很温柔:“怎么了?” 钱与舟摇了摇头,他有些烦躁地说:“李思齐说想来跟你道个歉。” 庄定湉愣了下,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稿件的事吗?” 庄定湉轻轻皱起眉:“这事有段时间了,当时找我说是急稿,但是草图改来改去都不满意,我那段时间很忙,最后就停止合作了。” “这事没什么……”庄定湉的话被钱与舟手里的手机振动打断了。 钱与舟有点呆滞地按下接听,他听到李思齐的声音:“与舟,你在哪儿呢?” 钱与舟下意识朝着门口看,李思齐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挽了起来,看到他们之后就笑了起来,手臂举起来,很快乐地挥了挥。 庄定湉皱眉,仪式结束他就脱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衫,他看着李思齐走过来,心里生出许多烦躁。 “庄老师,好久不见。”李思齐走到庄定湉面前,他手里拿着一小束碎冰蓝玫瑰,他把花递给他,说,“新婚快乐!” 庄定湉礼貌道谢,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来。 “之前画稿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李思齐看着他,笑盈盈的。 庄定湉淡淡地说:“工作而已,很正常的。” 钱与舟没加入他们的对话,他只是直挺挺地跟一根棍子那样戳在那里,下意识看着他们。 李思齐和庄定湉站得很近,连钱与舟都不知道自己在看谁。 庄定湉很客气地说:“思齐,你来都来了,过去喝杯酒,再玩一会儿。” 李思齐欣然应了,走出去一步又转头看钱与舟:“与舟,不一起吗?” 钱与舟慢半拍地点头,他觉得这个画面有点荒唐,但他现在脑子真的有些转不动,只好跟着走。 临时乐队的小舞台前人最多,这会儿大家在合唱一首经典老歌,气氛是热闹欢快的。 江一帆是最先看到李思齐出现的人,他有点惊讶地扯了下蒋烨清的衣袖:“我靠,我没看错吧,他为什么在这里?” 蒋烨清皱起眉:“意料之外,但又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钱与舟是不是有病?”江一帆彻底服了,表情也有点不好看。 蒋烨清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说:“钱与舟视角里他俩可是和平分手,这么多年,他都觉得是他对不起李思齐。我估计是李思齐跟他说想来送个祝福之类的,钱与舟怎么拦得住?” “你放心,大家都在,他能翻出什么浪来?”蒋烨清伸手捏了捏江一帆的后颈。 突然来了个陌生面孔,还是个好看男人,活泼点的就问起李思齐的身份,李思齐笑着说自己是钱与舟的高中同学。 年轻人都不见外,拉着李思齐说要喝酒。李思齐脸上挂着笑,推脱着:“要喝也该是新郎官喝吧。” 于是大家就闹着要钱与舟喝。 钱与舟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手里就被塞了一杯酒。李思齐抬眼看他,说:“我记得你很会喝酒的。”
95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