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请的人不多,商量之后决定手写婚礼请柬,钱与舟的字很漂亮,他小时候被逼着练过很多年,又是钢笔字又是毛笔字,总之过程很痛苦。 庄定湉拿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放下两杯咖啡和一盘果切,在钱与舟对面坐下来,托着脸看他写字。 窗外雨声满耳,钢笔划过纸张产生细小的呼吸,庄定湉看得很认真。 钱与舟写完最后一张直起腰,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子:“湉哥,你看得我好紧张,差点写错字。” 庄定湉伸出手,把这张请柬拿过来,钱与舟的字笔锋很漂亮,看起来舒朗俊秀,应了那句字如其人。 钱与舟写的时候已经分好了类,他指了指左手边的这一堆,说:“湉哥,这是你们家的。” “你为什么要给陈嘉禾也写一个?”钱与舟有点奇怪。 庄定湉耸肩,开了句玩笑:“嫁出去的哥就是泼出去的水。” “其实我也不想请他。”庄定湉拿过他要的那叠请柬,开始一个一个检查,“但不请又不行,很烦。” “你俩关系真的很差啊。”钱与舟有点在意地说。 庄定湉不想多说陈嘉禾,就转了话题:“崔勉喊我去试菜呢,我想着顺便把宾客人数报给他,然后排好座位图发给婚庆。我这里需要邀请的人就这些,你看你那边有没有变动。” 钱与舟拿起桌子上的名单又看了一下:“我家就来几个关系近的亲戚,剩下的都是我朋友了,及时道别的那几个你见过的,还有几个也是圈里的朋友。” “不请高中同学什么的吗?”庄定湉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高中本来也没几个朋友,加上我又不在苏州工作,关系就更淡了。关系最好的一个问过了,他工作性质特殊,也没法请假过来参加婚礼,就远程送了个祝福。”钱与舟说。 “我还以为你会请李思齐呢。”庄定湉淡淡地说。 钱与舟一僵:“我请他干嘛……” “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庄定湉抬眼看了他一下,自然地拿起叉子,叉了块西瓜吃。 钱与舟有点局促地说:“也就那样,他和我不是一个班的,后来又出国了,上次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杭州工作。” 庄定湉点了点头,他把手里的请柬整了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苏州?” “这周末就回去,我爸非要喊我去把新房子布置一下。”钱与舟撇了下嘴,“我正好也回家拿点东西,然后把这些请柬都送了,周一我就回来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那我跟崔勉说,等你回来了一起去试菜。”庄定湉继续吃西瓜,“你要重新做乐队的事怎么办?跟不跟你爸妈说?” 说起这事,钱与舟就发愁:“不敢说,乐队重组这件事还没官宣呢,我还是先斩后奏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婚礼。”钱与舟认真地说,“等婚礼结束,我们把新歌发了,再官宣重组的事,那个时候,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我爸妈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说着说着钱与舟就跟庄定湉扮可怜:“我爸要是冲过来打我,湉哥你可得保护我。” 庄定湉撑着脸笑:“你爸要是知道这事我也有份,我只好去负荆请罪了。” 钱与舟笑得有点可爱:“放心,我会跟所有人都通气的,婚礼结束之前,一定瞒得滴水不漏。” 庄定湉喂了块西瓜给他:“这周末你不在,我也回趟外婆家,去跟小姨说一下。” 说起这个钱与舟就有点紧张:“小姨知道没问题吗?” “小姨早就知道我喜欢男人了,上次是没合适的时机说,你别担心。”庄定湉宽慰他。 钱与舟沉吟一阵:“哪怕到了今天,同性婚姻都合法好几年了,这件事在很多人看来,还是不太正常的。” “没那么容易接受才是正常的。”庄定湉表情很平静,“小姨因为没结婚,这几年遭受了不知道多少冷言冷语。男女平等这事喊了更多年,一样没用。” 钱与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宁缺毋滥,那些人懂什么。” 庄定湉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但多数人都想选择一个正常的人生,普通的,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的人生,才是最稳妥的。” 钱与舟沉默一阵,他看着面前的咖啡杯,放置时间太久,上面的奶泡有些变形了。 “那你呢?”钱与舟声音放轻了。 庄定湉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走到哪算哪。” 钱与舟觉得心里发堵,他看着庄定湉的脸,这样落寞的神情永远不会出现在李思齐的脸上。 李思齐一直是自信的,明朗的,好像全世界都会给他让路。 学生时代这样的人很耀眼,像日光。 那时候钱与舟更多的是仰慕,现在听庄定湉说这句话,产生的情绪是莫名的心疼。 他们把请柬整理好,放在一边。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还有隐隐的雷声。 水果吃完之后,庄定湉起身,把盘子送到厨房的洗碗池。雨下得很稠密,窗玻璃上缀满了水珠。 他抬起头看着外面,思绪飘远了,他沉浸在某种记忆里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钱与舟走了过来。 钱与舟从背后抱住他,把下巴抵在庄定湉的肩膀上,他也透过窗子看雨。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钱与舟说。 庄定湉回过神,说:“不知道呢。” 钱与舟笑了下,乐观地说:“下周六不下雨就行了。” 他们的婚礼就在下周六,地点在崔勉的店里,整个婚礼的布景都是庄定湉设计的。 “时间过得真快。”钱与舟说。 庄定湉低头,看钱与舟环在他腰间的手,婚戒被遮住了大半,在因为下雨而变得昏暗的厨房里,发出微弱的光亮。 “好期待啊。”钱与舟笑了笑,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庄定湉转过头和他接吻,他咬着钱与舟的嘴唇,含混地说:“下周会很忙的。” 钱与舟揉他的腰,呼吸扑在他的侧颈:“要做点什么,你指挥我。” 庄定湉轻笑,反手拢住钱与舟的后颈,捏了捏:“抱我去房间,脱掉你的衣服。” 钱与舟一听就脸红,但行动十分迅速,一把捞起庄定湉的膝弯,把他整个抱了起来。 卧室没有开灯,只拉着最薄的那一层窗帘,天色阴沉,晦明不分。 庄定湉陷在床垫之中,瘦削得像一片影子。 钱与舟跪着亲吻他,半明半暗之间,庄定湉的脸变得很模糊。 以前钱与舟迷恋这样的时刻,会和他记忆深处的一些执念重叠。 但是今天他想看清楚庄定湉的脸,于是他起身,想要去开灯。 庄定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皱着眉问:“怎么了?” “想开灯。”钱与舟轻声说,“太暗了。” 庄定湉摇了摇头,他用了点力气,说:“不要开灯。” 钱与舟便附身下去,凑近了,两个人的鼻尖近在咫尺。钱与舟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手,盖住了庄定湉的眼睛。 钱与舟感受到两个人的呼吸,时至今日,他好像还是不能习惯和庄定湉对视太久。 庄定湉的眼睛太冷静,好像能看透他的那些私心。 就像今天庄定湉说起李思齐,他只能避开他的眼睛。 钱与舟撑起身子看他,庄定湉仰面躺在那里,缓慢地呼吸。床上的庄定湉总是会变得很安静,甚至可以说很乖巧。 钱与舟慢慢移开手掌,最后捧住庄定湉的脸。房间昏暗,雨声满耳,湿气钻入人的肺腑,钱与舟恍惚之间觉得这个房间变成了一个方正的鱼缸。 庄定湉那双美丽的眼睛,犹如深水中的两块宝石。 钱与舟看着发愣,忽然想起北京冬天的什刹海,冰化开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光芒。 当他再一次吻住他的嘴唇时,钱与舟有些痛苦地想。 要是庄定湉长得不像李思齐就好了。
第43章 与舟,准备好了吗? 钱与舟父母是周四晚上到的杭州,庄定湉让钱与舟开他的车去接人。 钱与舟把两个人送到酒店,钱明昭却拉着他不让他走了,理由相当封建迷信,非说婚礼前一天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这叫结婚前见面,婚后不相见。 钱与舟在心里编排钱明昭,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给庄定湉打了个电话说明理由,庄定湉听了直笑。 “那你明天不要去崔勉店里了,下午我要去看场地布置。”庄定湉说,“你就好好陪陪你爸妈。” 钱与舟有点抱歉地说:“你一个人行吗?” “崔勉也在呢,你放心。”庄定湉说。 于是周五这一天,钱与舟陪着他爸妈在附近逛了逛,小河直街有不少茶室,他订了一个包间。 这家茶室设计得挺别致,用单块的石头铺路,剩下的空隙注上水,养红鱼。 人走在上面,就像是在池塘中穿行。 服务员引着他们上了二楼,二楼也是一样的石板路,但是没有养鱼,铺了些白色的碎石。 他们在包间里坐下,服务员简单介绍之后就退了出去,钱与舟把门关好,坐下来,老老实实地开始泡茶。 泡茶这件事还是不久前和庄定湉学的,钱与舟在家练习过,所以今天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钱明昭都忍不住说:“到底是要结婚的人了,做事也稳重点了。” 钱与舟有点不满地讲:“你对我的印象老是停留在几年前。” 钱明昭不理他,又问:“回来工作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我也没说要回苏州工作啊。”钱与舟一阵头疼。 “那你们像什么样子?结婚了也不住在一起?”钱明昭皱眉。 钱与舟真假参半地说:“我会重新找一个在杭州的工作。” “是正经工作吗?”钱明昭不信任地看他,“都说了,你回苏州,找工作我们也能帮忙。” “爸,你能别操心这个了吗?”钱与舟压了压情绪,把茶倒好了,先递给叶轻舟,再递给钱明昭。 “行了,你让他先忙完结婚的事。”叶轻舟伸手扯了一下钱明昭的手腕,“还得考虑小庄呢,与舟之前不是说了,那孩子这么多年就是一个人生活的,也过得不容易,他乐意待在杭州就让他再待几年,反正也不远。” “还是叶老师通情达理。”钱与舟嫌弃地看着钱明昭,“湉哥又不是嫁给我的,凭啥要到苏州去。” “你换个正经工作才是要紧!”钱明昭喝了口茶,恨铁不成钢地说。 “爸,明天你的发言稿练好了吗?”钱与舟抓住机会转移话题。 钱明昭一挥手,特靠谱地说:“我即兴都没问题,你别啰嗦。”
95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