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乙听了,竟然笑了,捧起秦一隅的脸,眼神柔软而真诚。 “我怕我养不活你。” 秦一隅低下头,拱了拱他的鼻梁,最后还是没忍住。 一滴眼泪落在南乙的下睫毛,最终滑落到他的嘴角。 “小乙,我很好养的,接吻就能活。”
第88章 崭新纪念 醒来时, 南乙头疼得厉害。 他没立刻睁开眼,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摸了摸身旁, 发现空空如也后, 才猛然清醒, 坐了起来。 身上酸疼,到处都是, 已经找不到具体的痛点了,好在挺干爽。他被换了干净的睡衣,睡在了秦一隅的床上, 但他人并不在, 洗手间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比服用药物好像还奏效。 房间很黑, 天还没亮,昨晚的记忆海水般往脑子里灌,从秦一隅说过的每一句话, 到他最后的胡言乱语。 为什么不断片儿啊……他弯下腰,埋头在被子上。 不应该喝那么多的,还把秦一隅绑起来了, 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说了那么多奇怪的疯话…… 人去哪儿了?该不会听他说什么杀人自杀的鬼话, 被吓到了吧? 喝醉了才会这样的…… 在脑中拉扯了半天,南乙还是决定面对现实, 于是打开台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 找手机的他忽然瞥见什么。 一张折叠的小卡片, 被放在一旁的空枕头上。 这卡片的红黑配色和吉他形状的模切工艺令他感觉熟悉。 这不是……之前无序角落第一场正式演出的邀请函吗? 卡片的正面还印着无序角落的手写英文名, 是秦一隅的字迹。 他不知道这是秦一隅什么时候, 又是从哪儿翻出来的,又为什么把这个放在床上。 疑惑之下,他随手翻开来,发现里面写了几行字,笔走龙蛇,带着筋骨,和他画的画简直判若两人。 但奇怪的是,这和他现在的字体也有些不同,张扬得多。 [诚挚地邀请小幽灵同学(没错,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这是我给你起的外号)参加本吉他手的第一场live!拿着这张特殊邀请函从后门进来就可以避开安检(ps:不要穿校服,不然就算学长想让你进来也很难办的^^) 地址:梦岛livehouse] 看到地址下面的时间,南乙彻底愣住了。 [演出时间:2020年7月31日,晚上6点30分(提前一小时到,不要迟到哦) 时隔四年半,这几行字迹已经泛黄,甚至褪色,而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原来有这样一张卡片的存在。 他后知后觉感应到一种轻微的、抽丝剥茧的痛,但却没办法给这种感觉一种定义。只能细细凝神,将这短短几行字读了又读。这是一个即将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实现人生梦想的大男孩发出的邀请,可南乙看过去,每个字都写着错过。 过了许久,卡片被合上,又翻过来,南乙这才发现,原来背面还写了字。 这才是现在的秦一隅的笔迹,沉稳了一些,字字有顿笔,藏着锋芒。 内容只有些许不同。 [诚挚地邀请小幽灵同学(贝斯手兼主唱兼我本人的男友)参加本吉他手复出的第一场live!拿着这张特殊邀请函乘坐电梯到顶楼后右转楼梯间上到天台,请避开摄像头(ps:要多穿一点哦,外面超级冷的^ ^) 地址:CB大楼天台 演出时间:2024年12月31日上午6点30分(不用提前到,我会一直等你的)] 秒钟一下一下往前跳,时间才刚过5点。 秦一隅看了眼时间,赶紧把大纸箱拆开,拽出里面的懒人沙发,是他半夜轻手轻脚从卧室搬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挂了一圈金色的星星灯。 找了个可以看到外面、又有水泥横梁遮挡的地方,他把沙发抱过去摆好,正调整着位置,就忽然听见安全通道的大门传来吱呀一声。 隔着小半个天台,两个人都愣了愣。 “你怎么来这么早?”秦一隅有些惊讶,但声音压得很低,被发现之后难得地有些局促。 还没布置好呢。 南乙就站在门口,没有动。他穿着长长的白色羽绒服,围了条深灰色围巾,黑色冷帽压得很低。明明很帅,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秦一隅眼里就是很可爱。 他走过去,拉起南乙的手,关好了门拴好门栓,伸出双手拥抱了他。 “是不舒服吗?醒这么早。” 南乙摇头,低声说:“我看到这个了。” 他拿出那张卡片,又说:“很冷,不想让你等太久。” 秦一隅心软软的,隔着冷帽亲了亲南乙的额头,把他拉到沙发前,拍了拍蓬松的沙发,对他说:“你坐这儿。” 看他坐下之后,秦一隅蹲下来,拿来毛毯披在南乙身上。 “这样会冷吗?” 南乙一本正经说:“学长,我很热。” 秦一隅愣了一秒,笑了,眉眼弯弯,头发毛茸茸的,很像他高中时的样子。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凑过去,本意是让南乙亲他。 但经过昨晚之后,南乙产生了误解,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秦一隅睁大了眼睛。 南乙也有些讶异:“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秦一隅摸着自己的脸:“也、也行?” 南乙还攥着那张吉他形状的卡片,顿了顿,问道:“这个,是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的?” “我记得是5月写的……”他回忆了一下,“啊,想起来了,是5月20号,因为那天还有人给我告白来着,就在那个我们常待的自习室门口。” 听到这儿,南乙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不重要,跟我表白的人多了去了,幼儿园拍大合照就有小女孩儿把脑袋靠我肩膀上呢。”秦一隅笑嘻嘻说完,拉着他两只手晃了晃,继续道,“我拒绝完之后,把卡片放到你总坐的那个座位的抽屉里了。” 秦一隅总坐在玉兰花树开得最好的那扇窗旁边,南乙习惯性坐他后两排,不至于太近,也不会太远。 “但是,你后来一直没有去。”秦一隅眼神有些失落,“高考前,清完书,我又去了一趟那个自习室,那儿被锁了,我还去找教室管理科的老师套近乎,拿了钥匙,开了门进去。” 他说着,手指弹了弹那张卡片,“这玩意儿居然还躺在抽屉里,没人要。” 南乙立刻解释:“我那时候已经转学了……” “我知道。”秦一隅摸了摸他的头,“当时是有点想不通的,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给别人惊喜还碰壁的,太不可思议了,我甚至想,该不会真的是幽灵吧,没准儿我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体质,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南乙很浅地笑了一下,很快,遗憾就重新浮上来。 “所以你把它收走了。” “当然了,没人拿,我也舍不得丢,就夹在课外书里带回家了。还好一直留着那本书,前段时间去周淮家,把它找出来了。” 他笑着:“我很少能保管一件东西超过四年的,还是这么小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幸好还在。” 他说着,眼睛亮亮的,“物归原主了。” 秦一隅有时候想,自己的人生如果能量化,大概全是由波峰和波谷组成的曲线,高光很多,缺憾更多,全都无法复制,也弥补不了,他早就习惯了。 可在这其中,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谷底能得以填补。 原来他的人生也有失而复得的时候。 “谢谢你邀请我。” 南乙俯下身,主动亲吻了秦一隅的嘴唇。 “不用谢,我当时就是想揭穿你。”秦一隅掐了他的脸,“吓唬吓唬你。” 他撑着沙发,亲了亲南乙的鼻尖,然后起身,来到之前已经布好的、隔沙发三米左右的椅子前,清了清嗓子。 “欢迎南乙同学前来参加我的复出live!现在观众到齐,吉他手也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他从椅子背后的琴包里拿出一把白色的反手木吉他,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明明十几岁起就开始弹琴,大大小小的演出也不计其数,可就算站在音乐节的现场,面对上万人,秦一隅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忐忑过。 “不行,我好紧张,你快对我说加油。” 南乙点头:“加油。” “好的小幽灵。”秦一隅取下手套,抱好琴。 天还没亮,天幕呈现出浓得像墨的深蓝,他们处在这片近郊的至高点,白色工厂、灰色高速公路,公路上不灭的连绵路灯,在寒风中呼呼转着的发电风车,层峦叠嶂的黑色山脉,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可他却仿佛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夏天,黑漆漆的livehouse,站在台上的他背着吉他,面对台下几百号观众,他想的却是,自己特别邀请的观众不会来了,那个总跟着他的小孩儿,湿漉漉的小幽灵。从那一晚起,他走向一个声色犬马、万众瞩目的璀璨大道,却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还好命运是个圆圈。 “我反手才练没多久,可能弹得不会太好。” 南乙有些讶异,他没想到一向自信到认为全人类都应该喜欢他的秦一隅,也有这样的时候。 “你是最棒的吉他手。”他沉声说。 秦一隅笑了:“这我知道。” 他说着,低下头,拨了拨弦,低声说:“这首歌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写的,我想过填词,但觉得不太合适,所以还是保持原样。” 南乙有些疑惑,秦一隅极少cover别人的歌,基本上都是自己写,这种“复出”的重要时刻,他怎么会选其他人写的歌。 但很快,当吉他声出现时,他就意识到什么,一边听着,一边又觉得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搞错。 直到秦一隅的轻声哼唱出现。连没有作词的部分,都用一模一样的“嗒啦啦啦”替代。 南乙不自觉蹙起了眉,他很想看清,视野却越来越朦胧,环绕的星星灯散发出的光辉不断延伸、拉长,将黑暗吞噬。这里变成被阳光浸透的冬日书房。 爱和音乐真是可怕,居然能让他重新见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某个瞬间,眼前的恋人和逝去的亲人重叠,他仿佛也回到了孩提时期,长大一些了,还缠着有拖延症的舅舅,问他什么时候把这首歌写完。 [时间长着呢,我肯定会写完的,哎呀你就别催啦,小不点。] 舅舅,其实我们真的没那么多时间。 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的食言,也原谅你的拖延。 就像你写的,生命总有盈缺。 你离开之后,出现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他弹了这首不被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歌。 从这个瞬间开始,南乙走出了痛苦而美好的梦境,也悄悄别过脸,拭去了眼泪。因为秦一隅的声音实在太特别,和任何人都不一样。这是他听过无数遍的音色,陪他捱过无数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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