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弹唱一首歌。 没有舞台,没有设计好的灯光,穿着朴素的黑色外套,手指缠着创可贴,脖子上戴着他亲手编织的贝斯弦choker,下面还吊着他自己的拨片项链,随着他弹琴的动作,那颗小小的、红色的外置心脏也微微晃动。 明明天赋异禀,随便弹弹也是别人扒谱都学不来的solo,现在却返璞归真,没有加花,不带修饰地弹唱着这首歌。 南乙人生中收到的第一首为他而写的歌。 “柔软的小怪物,快坐上我的肩膀。” “别哭泣,别迷惘。” 唱到最后一句时,秦一隅终于抬起头,和南乙对视。他的眼睛也变得湿漉漉了,小动物似的。 “你有宝石般的双眼,金灿灿的心脏。”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尾韵消失在空中,记忆的闸门关闭,天际线浮现出浅浅的蓝色,夜色在这首歌里融化了。 秦一隅将琴放下,也站了起来,掌心还在出汗,脸上有很明显的忐忑,但下一秒,南乙就朝他走来,抱住了他。 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同时梗在喉咙。 就这样沉默地相拥许久,秦一隅听见南乙在他怀中说“谢谢”,于是他摸了摸他的后背,也回了一句“谢谢”。 “以后我们一起把这首歌写完,好吗?”他问南乙。 “嗯。” 南乙点了点头。 “本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年惊喜,想在跨年夜那晚,转零点的第一时间,弹给你听,但是……”秦一隅有些犹豫,还是避开了敏感词,“我看到那起新闻,知道了具体的日期之后,就改到今天早上。” 南乙抬起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从今天的第一秒开始感觉幸福,一点点都好,我也想让你以后想起12月31日,不要只是舅舅离开你的日子,也是秦一隅重新开始弹吉他的那一天。” 秦一隅眼里含着湿润的光,“我也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以后会记得的,对吗?” 南乙望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记住的。” 他并不奢求用一首歌彻底覆盖所有伤痛,但只要南乙爱他,只要他够努力,波谷总有一天会填满。 “你听哭了没?”他抱着南乙问。 “没有。”南乙面不改色地否认。 “真的没有?”秦一隅很震惊,“我都快给我自己唱哭了,舅舅要是在估计也得陪我哭。” “你本来就很爱哭。”南乙说完,又补充道,“那是我舅舅。” “都一样,咱俩谁跟谁啊。”秦一隅搂着他,“下回带你去见咱妈,她肯定特喜欢你,可惜爱你在心口难开了。” “你能不能别总讲这种地狱笑话。”南乙有些无奈。 “好,不讲了,吉他手秦一隅的复出演出到此结束。” 他笑着拍了一下手,“现在我们要在被发现之前把这里复原。” “观众现在还要帮你打工是吗?”南乙笑着问。 “你可不是我的观众这么简单。”秦一隅用食指挑了挑脖子上的choker,“你是我的主人。” “胡说什么呢。”南乙实在不想被他勾起昨晚不堪的记忆,抓住吊在他胸前拨片,转移注意力,“这个还我。” 可秦一隅不上当:“没胡说啊,这不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吗?你也提前送了。” 南乙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谁知秦一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非常得意地双手捏着展示,并且复述出上面的文字:“新年快乐,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随便做的。” 他还故意把最后几个字重复了一遍:“随便做的~” “还给我,谁让你拿的?”南乙伸手去夺。 秦一隅却敏捷地举高,没让他抓到。 “你自己喝醉了把房间翻了个遍,把这个拿出来了,盒子和贺卡还扔在地上。”他搂住南乙,“你怎么这么可爱,还用第一把琴的琴弦,小狼崽儿。” 听到这个称呼,南乙又一次想到昨晚的胡话。他从秦一隅怀里挣脱,背对着开始拆除挂着的灯。 “不好意思了?”昨晚明明那么猛。 “你昨天答应我的事,不能忘了。”南乙仍旧背对着,说。 “什么事儿?”秦一隅其实知道了,但还是装傻。果不其然,南乙转了过来,抓住那个拨片项链,也拽住了他的脖子。 “你答应了不擅自参与进来。” 看他表情这么认真,秦一隅也没办法,只能点头:“好,记得,我答应你。” 南乙这才松开手,可又听到他问。 “那你可以告诉我计划吗?” “不可以。” “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有一点我很好奇,也很担心,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会焦虑得睡不着觉。” 他最近确实很焦虑,南乙想,他都重新开始梦游了。 秦一隅走到他身边,直截了当地问:“你不会拿自己当诱饵,对不对?” 南乙转过脸,忽然笑了:“为什么会这么想?” “有点复杂。“ 秦一隅长话短说:“我之前和异苔乐队的经纪人碰过面,他提到过一件小事,我这几天总想起来。” “什么事?”南乙惊讶于他竟然连舅舅之前乐队的经纪人都摸到了,这人太可怕了。 “他说,以前总有豪车出现在异苔的排练室楼下。加上网上有传言,说阿丘和诚弘集团董事长有暧昧关系,之前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总盯着阿丘看,现在我想明白了。南乙,你舅舅当时是不是也被他盯上过?” 南乙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秦一隅就怕他打算以身犯险:“要真是这样,你参加这个比赛,也一定会被注意到,你这长相,想钓他太容易了!” 南乙听他说完,笑了一下,转头去拆灯。金色的灯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漂亮极了,令人移不开视线。 “坦白讲,我有过这样的打算……” 秦一隅一下子就急了:“绝对不行!” “只是小时候这么想过。以前还想长大了要当他的司机,直接载着他冲到悬崖底下,很傻吧?”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可秦一隅听了只觉得心疼。从小到大,南乙都在和自己的恨意周旋,所以才这么早熟。 南乙转过头,看着他说:“陈善弘有一个很变态的爱好。他很喜欢受害者的亲属,之前的好几个情人,共同点不只是会唱歌会弹琴,他们的亲人、朋友,往往都受到过陈善弘的迫害。” 秦一隅简直无法理解:“难不成,他有利马综合症?” 南乙笑了:“哪有这么正常,他只是喜欢通过征服和占有受害者来证明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很恶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舅舅查的。好几任都是,有一个我印象很深刻,是被陈善弘逼到跳楼的员工的弟弟,会弹钢琴,跟了他没多久,也自杀了。” 秦一隅忽然明白,为什么南乙一点都不害怕成为公众人物,不害怕陈善弘得知他就是当年那个车祸受害人的家属之一。 “所以你不怕他知道你是谁,对他而言,这反而是你吸引他的地方。” 可秦一隅还是觉得非常危险:“但他有权有势,还有反社会人格,你不害怕他发现你要报复吗?” 南乙却笑了,“发现了又怎么样?他只会想,一个刚满18岁的小孩儿,能做什么?” 越是有权有势的人,越是自大,在他们眼中,像他这样一个刚成年的普通男大学生,跟一只蚂蚁没区别,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也是为什么蒋甜也好,陈韫也好,都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心。 他说完,牵起秦一隅的手:“你放心,我早就过了为了报复宁愿牺牲自己的时候了,而且那种靠肉'体上位再反咬一口的计划根本成功不了,看他之前的几任情人就知道了。” 秦一隅望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你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甚至将南乙的右手抓了起来,迫使他做出对天发誓的动作。 南乙有些无奈地闭眼笑了,干脆配合地屈起拇指和小指,“行,我发誓……” 可他才刚刚开口,无名指忽然就被飞快地套上了什么,立刻睁开眼,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意外。 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此刻竟然多了一枚金色的戒指。最重要的是,那是吉他弦做的。细细的琴弦缠绕在指根,顶端是弦尾的圆柱形弦球,闪着微光。 不可置信的眼神从戒指移向了秦一隅坏笑的脸。 “发什么誓?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你都爱我、尊重我……” 听他胡言乱语,南乙心猛地跳了跳,捂住了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啊,我背的。”秦一隅亲了亲他的手,直到南乙松开。 他表情认真起来:“这本来也是过新年才送给你的,都怪你,提前把choker给我戴上了,打乱了我的计划。” 秦一隅说话时,嘴边冒着雾蒙蒙的白气,眼里还映着没拆完的灯,流光溢彩。 “虽然不是我第一把吉他的琴弦做的,但是是我第一把反手琴的弦,因为你,我才能重新回到吉他手这个身份。” 他亲了亲南乙的手指,然后冲他抬起自己的手,炫耀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的另一枚戒指,也是金色的。 那只用纹身掩盖伤痕、以后也将同样用来拨弦的左手,无名指闪烁着吉他弦的微光。 掌心相对,贴上来,最终十指相扣。 “除了本天才重新杀回吉他界这件大事,12月31日还是我们有第一对情侣对戒的日子,要记得哦。” 作者有话说: ——秦南自乙做新年礼物的小剧场—— 小乙: 看了几个视频就基本掌握了做法,拿出自己最早的那把贝斯,拿着钳子干脆利落地剪下琴弦,清洗干净,用两只手比了比大概的围度,拿着钳子扭转、缠好。 十分钟就做好了,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照照镜子,大了一点点,秦一隅戴估计差不多(?),还挺好看,秦一隅戴应该更好看。 写好卡片,包装好,藏起来,新年第一天的早上放在他床边。 (结果喝多了直接变成床上的情趣用品了,是很久之后想起来还是对自己很无语的一件事) 秦一隅: 对着视频教程一步一步来: 1、剪琴弦差点儿被崩开的断面戳着眼睛,好险好险 2、诶这个怎么绕的,我的黄金左右手你们怎么了,卧槽我手指头怎么流血了!这个琴弦怎么这么扎手! 3、一边拽弦一边思考,这玩意儿其实可以杀人吧,这么细这么锋利,好酷的凶器(然后又被勒出一条小口子) 4、眯着眼,默念“穿过小孔”,好难穿,怎么有种给喜欢的人绣花儿的感觉?(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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