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猎物的猎人,运筹帷幄的棋手,以身入局的疯子。 一个无时无刻不把自己逼上绝境的复仇者。 真不愧是他。 秦一隅的心跳得极快、极其强烈。 天性慕强、把所有人和事都当做乐子的他,会爱上这个人,几乎是必然的。 当南乙出现,其他可能性,都灰飞烟灭了。 复仇这块靶子,在这一刻被复制,一分为二,影子般的另一块立在了秦一隅的心里。 他明确了南乙人生中必须完成的使命,也被赋予了和恋人同等的痛苦和仇恨。 过去经历过的一切,被生父背叛,被队友放弃,被最信任的伯乐视作用完即弃的商品,被曾经喜欢过他的粉丝辱骂,失去优越的生活,失去天生要弹琴的手,失去母亲,秦一隅从没有真正地、长久地恨过谁。他不在乎,随便活,等到上天看不下去想收回这条烂命,都可以,无所谓。 可这一刻,他恨极了。 最令他感到心痛的是,根据时间线和现在的已知事件来看,南乙对他说过的每一句,竟然都是真实的。 对一个处心积虑的疯子来说,保持坦诚,简直就是将最脆弱的要害交给他人。南乙这么聪明,会不知道后果有多危险吗?他唯一的漏洞就是他始终是人,不是机器,无法永远理智,会爱上另一个人。 秦一隅很清楚,能全盘掌握南乙复仇计划的,他应该是第一个,或许也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不是因为他聪明,是因为南乙爱他,所以面对他说不出一句谎言。 充其量,是隐藏了不能说的部分。 是不想让他参与进去,害怕他受影响,再次消失,才这样做的吗? 但事到如今,他不可能视若无睹。就算是被恋人的爱禁锢着,他也是自由的。那条暗无天日的路,他不可能让南乙一个人去走了。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闯进去,和他站在一起。 他们可是少年时代就并肩过的第一名。
第86章 再度醉酒 南乙发现, 秦一隅又开始梦游了。 具体从哪天开始的,他弄不清了。这段时间他睡不着,把自己关在排练室写歌, 想麻痹意识, 但也透支了身体。理智告诉他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于是靠药物帮助睡眠。 这就导致他睡得太沉,根本发现不了梦游。 直到29号的晚上, 带来的药恰好吃完了,简直像是命运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面对似的。没办法,南乙只能硬着头皮闭眼睡觉。 半夜他忽然听见声响, 于是睁开眼, 发现秦一隅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桌边。 他缓慢地走来走去, 四处打转。 是梦游吗?南乙冒出这样的直觉, 下意识想拿手机录,刚打开,还没摆好, 秦一隅就走了过来。 他睁着黑而空洞的眼,缓慢地眨了一下,坐在了南乙床边。 南乙坐起来, 时隔太久,再次看他这样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伸出手, 他摸了摸秦一隅的脸。 “怎么又梦游了?” 是练琴不顺利,很焦虑吗? 秦一隅依旧笔直地望着他, 和平时混不吝的样子很不同, 很乖顺的样子。 趁他还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南乙打开床边的台灯, 牵起秦一隅的手, 在灯光下眯着眼仔细检查他的手指。 知道秦一隅藏着不说,清醒时他也假装一无所知,只有在他沉浸在梦中才能肆无忌惮地触摸他手指的每一处。 右手的每个指尖都是红的,有很明显的勒痕,之前磨出来的泡已经变硬,有几处变成了红的血痂。 这是根本不把自己的手当手了。 “疯子……”南乙低声骂了一句,双手却很轻地揉按。 小时候自己摔倒时,妈妈总会给他吹伤口。虽然那时候的他就对妈妈说:这没什么用。可现在,南乙却不自觉低头,吹了吹秦一隅的指尖。 这实在是个有些愚蠢的行为。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继续吹了,但亲了亲他的指尖。 可这时,秦一隅忽然抬了手,捧起南乙低垂的脸。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以为秦一隅要吻自己,于是也靠过去,第一次主动地接受、甚至配合秦一隅在梦中的吻,可意外的是,这个吻在无限接近的时候,竟错开了。 秦一隅的嘴角轻轻蹭过他的脸颊,滑走,最终深埋在南乙的颈窝。他的双臂拥住了南乙,收紧。 一个紧到几乎令他难以呼吸的拥抱。 两个跳动的心仿佛正亟不可待地要融为一体,因此猛烈撞击紧贴的胸膛。 之前秦一隅梦游时,有过数不清的怪异举动,画画、看书、看动画片,扑上来强吻,像是打算吃掉他似的,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只是抱着,充满依恋,又像是安抚,摁着他的后脑,好像很怕他离开。 南乙抚摸着他的脊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越是临近新年,他越是濒临失控。情绪像水草一样缠住了他,但凡空下来,看着贝斯,他都会想起舅舅。 只有在秦一隅的拥抱里,他才真正浮出水面,得以呼吸。 忽然间,他听见含混不清的声音。 “宝宝……” 做梦都没办法放弃这么肉麻的称呼吗?南乙有些想笑,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别伤心……你还有我……” 别伤心?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令南乙敏锐地生出一丝疑虑。 难不成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那天淋成那样回来,也没有过问一句,不像是秦一隅的作风。 之前他随随便便一查,就差不多理清楚自己找他的过程,那现在呢?会不会也悄悄在背后查到了什么。 南乙靠在他怀中,还想听听他会说什么,可再没有了。 一句似是而非的安慰,令南乙愈发感到恐慌,一颗心不断地下沉,却触不到底。 这场比赛像登山一样,他越是向上,越危险,山顶的风景固然美好,但南乙也很清楚,这伴随着有可能毁掉一切的危机。 而他既是最可能置身险境的人,也是最危险的存在。 在这场比赛里他获得越多,掣肘就越多。 他非常迫切地想要复仇,想要亲手了结痛苦的根源,却又害怕伤害到身边亲近的人,队友,家人,朋友…… 尤其是秦一隅。 破坏一段情感最快的方式就是欺瞒,南乙很清楚。因此在面对秦一隅的许多个瞬间,他都在想:告诉他算了,让他知道,总比等他自己发现,做出更多不可控的事要好。 可他也很确定,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靠近这毁灭性的火焰,更别提本身就易燃易爆的秦一隅。 他不同,他早就独自置身火海多年,已经彻底活在烈火之中了。 白天,南乙又推翻了自己写的歌,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写歌时他一向果断,全凭直觉,很少翻来覆去重复创作,不知是因为现在状态不佳,还是因为创作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他怎么写都不满意。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要输。这几乎是南乙无法接受的。 两个组的团队对抗,如果他们的票数不够,1v1的pk也失败,就要面临淘汰,没办法参加总决赛。虽然最开始并不是奔着冠军参加的,但南乙很讨厌输。 走进排练室,这次不仅看不见秦一隅的踪影,连键盘手也消失,只剩下迟之阳呆滞地坐在鼓凳上,敲木鱼一样练着昨天南乙暂定的嗵鼓节奏型,两眼无神。 “严霁呢?”南乙扎了头发,打开琴盒拿出贝斯背好,发现迟之阳竟然还在发呆,于是走到他面前,拿起一旁的备用鼓棒,敲了一下他的强音镲。 当的一声,迟之阳像是被巫师叫回了魂儿似的,清醒过来,盯着南乙,“啊?什么?” 完蛋了。南乙在心里想。 丢了魂的鼓手,失踪的键盘手,闭关的吉他手,再加上一个状态跌入谷底的贝斯手。简直是一支必输的乐队阵容。 “你怎么搞的?”他揉了一把迟之阳炸毛的头发,“严霁是妖怪吗?” “啊?”迟之阳傻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精气都被吸走了,人不在跟前,就蔫儿了。”面对发小,他毫不客气地点评道,“像个没气儿的自行车轮胎。” 按照常理,听到这种话,迟之阳早就炸毛否认了,可他今天是彻头彻尾地蔫儿了,往墙上一靠,那股能急头白脸把身边路过的每个人都骂一通的劲儿全散开了。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严霁去医院了。” 南乙挑了挑眉:“嗯,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迟之阳拧起眉头,“我想陪他去,他说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儿,生病还要人陪的。可是生病了一个人去医院排队、等叫号,多可怜呐,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呢?是觉得我麻烦?怕给他添乱?还是说本来就不舒服,跟着我这么一个话多的……” “停。”南乙适时地打断了迟之阳,拉过椅子坐在他和他一大堆的架子鼓对面,用半命令的口吻对他说,“深呼吸。” 迟之阳也不过脑子,听到就老实地深呼吸了一下。 就这么点儿小脑子,想这么多,怪不得打不好鼓。南乙叹了口气,对他说:“很简单,他就是怕耽误你排练,跟着一起,起码在医院耗一上午。” 迟之阳眨了眨眼:“真的?” “我骗过你吗?”南乙偏了偏头。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南乙伸出长腿,用脚勾来放在地上的贝斯效果器板子,调试好,冲迟之阳说:“鼓手老师,可以开始排练了吗?” “嗯!” 为了一件小事而纠结、胡思乱想,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身处其中的迟之阳或许还很难过,可南乙却觉得,这其实也是一种幸福,是此时的他很难获得的。 他很羡慕。 只有两个人的排练,让他们短暂地回到了青春期彼此相伴的时候,很舒服,不需要考虑太多。 南乙能察觉到迟之阳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过度关心,是因为他的难过隐藏得还不够完美吗?但他已经做不到更好了。 张子杰的失踪、线索的中断、陈韫的出现,还有疑似暴露的可能性,重重叠加,愈发密集。他正被安静地压垮。 “李归说,无落的经纪人上午又来了。”休息时,迟之阳告诉南乙。 “他不是经常来看无落排练?” 对殷律尤其上心,看来是真的把他当成无落口碑翻盘的武器了。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和秦一隅正面撞上了,那个时候秦一隅正好在2组的练习室那层楼,李归看到了,两个人好像还去了别的地方单独说话。” 南乙皱了皱眉。 秦一隅居然肯和于昇说话?还以为就算是迎头撞上也会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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