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尧完全被他控着节奏,呼吸频率濒临失控,像被卷入滚烫的热浪中,手掌时紧时缓的扣在季司宴后背,在季司宴渐渐扩大的气息中几近窒息。 季司宴余光扫见他紧皱的眉头,理智徒然回归,恍若梦醒,猛的起身,眸色欲色翻涌,“没事吧?” 许听尧压着如擂鼓的心跳,轻笑,“没事。” 季司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略显尴尬,连忙起身,“你先慢慢吃,我去推轮椅。” 直到门彻底关上,屋里只剩许听尧一人,他的心仍跟尚有余震似的,时不时激颤一下。 季司宴刚从病房出来,邢可锋就打来电话了,说是林奕双重人格的判定结果出来了,经过三个权威医院的评估和判定,确定林奕的确存在双重人格。 如此一来,两年前那些事是邢东干的,并非林奕指使,陈瑞的死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线索,至于现在林奕的另一重人格,顶多是冒用他人作品受到一些道德谴责,而绑架季司宴这出,也完全推到那个黑衣人身上了,最后因为他主人格有主动救人的行为,法律上揪不到任何错误。 这样的结果,跟许听尧料想中的不差分毫,所以当齐宇辰进来告诉他这个结果,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回想自认识林奕以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直到现在,他和季司宴满身风雨满身创伤,而那人却完完全全将自己从这场风暴中摘出来了。 齐宇辰说三家医院都有他们的人,判定结果不可能作假,如果是真的,那林奕只怕会成为他后半生的阴影,在找证据的时候,还要时时都要提防那个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个人格。 可如果是假的,能逃过专业医生的检测,那林奕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 许听尧眉心微拧,眼底落入一层阴霾,放下筷子,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 季司宴挂掉电话,去了个洗手间,出来时,正要去推轮椅,路过某个病房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那个声音太熟悉,他心里一动,下意识扭头,看着屋子里的人,果然是林奕。 季司宴特意看了一下房间号,1209,他记得林奕住在8楼,怎么会出现在12楼的房间里? “司宴!”林奕手掌死死抓着桌子,站在离门口不远处,他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但眼里带着的卑微和哀求,几乎要溢出来了。 季司宴驻足看着屋里的人,想起刚刚的结果,面容平静如水,眼底浓云密布。 不算远的距离,两人目光相对,隔着曾经的愧疚和悲痛,隔着愤怒和痛恨,也隔着如今的茫然和抵触。 许听尧等了季司宴一会儿,见他一直没过来,便让齐宇辰推他出去了。 林奕现在住的房间和许听尧的隔得不远,环形走廊,拐过弯就看到季司宴站在病房门口了。 好巧不巧的,他上午无意间从护士嘴里听了一句,说转上来一个病人,现在他大概知道转上来的是谁了。 许听尧看到季司宴时眼里的柔和还在,反应过来的这一刻是愣怔的,但也仅仅只是一秒钟,视线很快便从季司宴身上抽离了,扭头时,眼底波光被窗外阳光刺的一瞬缭乱。 病房里,林奕扶着桌子往前走了几步,“司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还是想跟你聊聊,就二十分钟,啊不,十分钟,就十分钟,我绝对不会纠缠你,只是跟你说一些事情,或许能帮助你将他绳之以法。” 进来要给林奕打针的护士见他站在地上,嘴里说着瞎胡闹,连忙让人躺到床上去了。 等护士走后,季司宴终于还是进去了,他径自走到里面的窗前,离的林奕老远,“有什么话你说吧。” 林奕靠躺在床上,不敢直视季司宴的眼睛,几次撞上,又忙错开了。 “司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对不起,以前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第二人格的事,因为我害怕你会觉得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低着头,目光落在纯白色的被套上,被子下的手紧扣,声音小到好像只能他一个人听见,“小时候,爸爸妈妈常常吵架,我爸经常打我妈,也经常打我,我试图反抗过,换来的却是更厉害的拳打脚踢,所以我一直幻想自己要有一身能力该多好,那样就能保护我和妈妈,能……” 许听尧坐着轮椅,被齐宇辰推着,在外面的小花园转了一圈,停在阳光刚好的地方,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空荡荡的门口,继而又错开目光里,低声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第二人格是真的,林奕真的被误会了,是我们先入为主的把他想的太坏了,所有的事都是邢东自作主张,老爷子和老季总的死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好像都回到原点了,林奕仍然是林奕,没有任何污点。
第六十四章 接下来的日子,季司宴仍然每天给许听尧送饭,在医院陪他,就算偶尔有事,也会尽可能选则他喜欢的饭菜送去。 只是,那天他们后她们再见,季司宴并没有告诉许听尧他去见林奕的事,而许听尧也没问,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维持相表面平和的默契。 许听尧能感觉出来,季司宴对他的好是真好,绝非装出来的,他打心底里动容,又觉得自己行径卑劣,让自己受其中,不忍打破两人这样难得的相处时光,却无法遏制心头惶恐不安的蔓延,一直延续到他被允许出院。 这次受伤,因为心脏问题,导致他身体状况百出,小腿愈合程度不大好,但也实在在医院待不下去了,好说歹说,周明尧才同意他回家养着。 出院头天晚上,许听尧心情难得好,像要出笼的鸟儿一样,隐隐雀跃,一宿都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候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早上,齐宇辰去办理出院手续,许听尧喝了些粥,刚把勺子放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半开着,他抬眼看去,屋里的阳光充足,以门为界,和楼道里阴凉形成了明暗交界线,林奕就站在门口,捧着一束明艳艳的向阳花,站在交界线上。 “许总,听说你要出院了,”他说话跟以前林奕的音色并不完全相同,应该是做过手术的原因,但是比“陈瑞”的音色轻柔了许多,“抱歉一直没来看你,我能进去吗,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门口的人开口语气淡淡的,居于弱势,脸上表情也晦暗不明,好像有几分泫然欲泣,许听尧盯着林奕,除了声音略有加深,似乎和两年前那个艺人身份的林奕并无不同。 从昨晚便积攒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许听尧猜到会有这天,并且猜到了它即将到来,不过也只是心情被破坏了,倒是诡异的平静。 “进来吧。”他轻声道。 林奕走进病房,脚步停在离病床不远的地方,将那捧花放在桌子上。 “请坐。”许听尧朝旁边的沙发上示意了一下,见后者没动,又说,“我没办法长时间仰头说话,见谅。” 林奕听了,这才拘谨的坐到沙发上,他低着头,双手交叠,右手大拇指不停扣弄着左手虎口处,似乎焦灼不安。 许听尧亦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似乎开启了一场无声对峙,阳光明媚的屋子里,紧绷着一条冰冷的铁链,仿佛谁先开口,崩断的铁链就会砸在谁身上一样。 “许总……” “你有什么话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林奕仿佛攒聚了所有勇气,直起身子,看向许听尧,“许总,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认为是谎话,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要说。 “之前多谢许总的栽培,后来发生的许多事也并不是我授意邢东做的,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他,否则你们怎么会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呢!”林奕眉心略拧,语气带着几分急不可耐,又格外委屈。 “这些事我都知道,并且也已经确定跟林先生没关系,”住院这么久,许听尧很早开始就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了,“也要多谢林先生上次出手相救,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我想让你把季司宴还给我!”林奕突然站起来,语气带着鼓足勇气后的急促,又用孤注一掷的目光看着许听尧,“我知道,他并不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不是我做的,不是不愿意相信我是无辜的,而是因为害怕你伤心,许总因为救他变成这样,他不能忘恩负义。” 许听尧不知道是内心深处声音作祟,还是自己道行太浅,以至于轻而易举就被这种低级的挑衅裹挟了。 他心跳如遭了暴风雨,激颤不已,但脸上还保持着体面的平静,甚至轻笑出声,“林奕,你很聪明,知道怎么拿捏季司宴的心,但以伤害为前提的拿捏,长久不了,况且,感情不是让来的,他如果喜欢你,我绝不多挽留,你也不用煞费苦心的到我这来下战书。” “谢谢许总。”林奕长的白净清秀,一露出哭相,很容易让人产生我见犹怜的心。 许听尧说话的语气并不客气,甚至有些嗤之以鼻,所以他不知道这人的“谢谢”二字从何而来,又或者是单方面觉得自己把季司宴让出来了? 不过也没差别,林奕应该是了解他的,以他的性格,如果季司宴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他肯定会放手的。 林奕说完,还颇有礼貌的冲许听尧点头致谢,这才转身朝门口走去。 季司宴推门进去时,正碰上林奕低头从里面出来,他推门有些急,一下撞在林奕头上,力道之大,后者腾腾朝后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没事吧?”季司宴上前把人扶住,才发现是林奕,登时把人松开,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谁让你进来的?” 林奕看了看季司宴,又回头看了看许听尧,眼底略略发红,“你放心,我没跟许总说别的,只是想来跟许总道个歉。” 他说完,便低头急匆匆离开了。 许听尧听着林奕和季司宴之间的对话,不知怎么的,从中听出了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错觉。 这或许只是林奕用来让他破防的招数之一,但不得不承认,异常好用。 季司宴走到床边,看着许听尧,见他脸上表情并无异样,又看到桌子上那捧向日葵花,“他送的?” “嗯。”许听尧应了一声。 季司宴把花拿起来顺手丢进垃圾桶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道歉。”许听尧看着被丢到垃圾桶里花,承载着“道歉”,和欲盖弥彰的重任,被头朝下的栽在垃圾桶里,有些惋惜,“你刚刚说谁让他进来的,你知道他要来?” 季司宴愣了一下,没想到许听尧能从他的话里听出端倪,目光显得有几分心虚的躲闪,转身去抽桌子上的纸巾,“上次我走到门口他叫住我了,我是怕你担心生气,所以没告诉你,那天他说想见见你,我没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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