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谢总，人到齐了。”胡翼燃将刚打印好的一沓资料放在主位的人面前，又将多媒体设备的翻页笔给了李玮峰。 穿得板正规矩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前，发丝中虽然掺了些白，但丝毫不影响精气神，他平淡地看了眼面前的文件，又一一扫过在座的所有人，朝李玮峰点了下头：“开始吧。” 李玮峰打开PPT，顿了顿开始讲解：“诸位应该都有感受，这几年公司规模不断扩大，业务面也越来越广，我们招募、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人才，不断做出最初难以想象的成绩。自去年以来，我们就在筹备组织的重组，为的是更好配置各种资源，更大程度激发创造力，今年开始，我们经过数次会议，征集了员工意见，在多方考虑之下，最终形成了这一版组织架构和人员配置情况。” 胡翼燃虽然对自己做的PPT烂熟于心，但依然跟着李玮峰的讲述看向前方的屏幕。 “组织架构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只是对部分部门的名称做了简单的更替，”李玮峰带着平和的微笑看向对面几位负责人，“这也说明起初我们的构想就符合实际，分工合理，大家都各司其职，至于人事变动，总的来看变化也不大，主要集中在这三个部门……” 其实早就私下跟负责人们通过气，大家对自己之后的安排都有数，胡翼燃偷偷看了眼坐在边上的王崇，对方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事变动主要涉及几个部门，市场推广部的经理之前离职，这几个月都是副经理代管，最终决定将经验丰富的副经理升为经理，也能保证稳定。运维部和测试部的经理调换，两位都是多面手，这也是他们自己的意愿，领导尊重。其次就是开发部了，以前虽然不叫这个名字，但前后职能没什么变化，以前的经理是王崇，如今把王崇替换为技术总监，负责指导公司软件开发方面的技术工作，经理的位置暂时空缺，不过谢总已经挖好了人。 所有的内容宣读完毕，会议桌上的人脸色变化不大，平和的依旧平和，阴沉的还是阴沉。 “……各位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出。” 全场安静，没人说话。 李玮峰看了眼谢总，又说：“各位可以畅所欲言，散会后就按照这些执行了。” 王崇转头看向谢总，语气带着情绪：“我之前提的意见，真的不考虑吗？” 胡翼燃垂着头，感觉会议室更静了。 片刻后，主位上的人开口了：“王崇，你如果不开口，还能留点面子，你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说说我现在掌握的东西？” 王崇呼吸一滞，胡翼燃偷偷看了眼，短短几秒钟他的脸色由红变白，眼睛瞪得很大，半晌才泄了气般站起来，在其他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径直离开了。 不是？就这样？ 胡翼燃都准备好看一场大戏了，没想到就这么收场了， 没人敢出大气的场合下，李玮峰又开口了：“还有有意见的吗？” 依然没人说话。 沉默片刻谢总忽然笑了笑：“各位，这些年大家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忠诚的，为公司奋斗出力的，我尽力满足诉求，拖累公司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高总虽然经常不在，但他跟我想的一样，如果都没有意见了，那么之后公司要朝着更长远的路走，取得更好的成果，还离不开各位的支持……” 会只开了一个小时，然而胡翼燃一个上午都没缓过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听说王崇从谢总办公室出来后就走了。胡翼燃猜测，王崇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当大家猜测诸多的时候，李玮峰把胡翼燃叫去办公室安排了下一步工作，包括新制度的推行，各部门人事需求统计，然后让他跟蒋颖对接，准备好下一步要做的铭牌之类的标识。 至于王崇，他没问，李玮峰也主动跟他提了一嘴，而事情的真相胡翼燃现在才知道。 简单来说，之前骆林跟他讲的那几句不是空穴来风，王崇的确背着公司做了些不好的事情，谢总有点怀疑，加上本就对他这几年的工作态度不满，就借着重新安排职务的机会“考验”他。技术总监明面上看着是升了些，可手里实际的权力被分散，这么长时间掌握着开发部门的管理权，对比一下王崇肯定心有不满，在争执的过程中，谢总只是说有人举报他行为不轨，如果他问心无愧也不至于走到今天。后来谢总用自己的渠道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本想着让他自己承认，挽回损失或许考虑不闹得那么难看，谁知道王崇大概是昏了头，处理得一点也不聪明。听李玮峰说，谢总最后告诉王崇，后续会移交给律师和司法部门来处理这件事，一桩一桩算清楚，不夸大，也不姑息。 胡翼燃感慨谢总铁面无私，但李玮峰原话这么说道—— “谢总平时对大家严格，但他心里是把所有人的利益都考虑到了的，以前小打小闹，谢总可以念着旧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越来越过分了，就算跟王崇有交情，也无法跟共同的利益作比。” 走出办公室，胡翼燃还是觉得挺震撼的，他们这些普通员工和上层的领导的信息差也太大了，当风言风语开始传的时候，谢总他们就已经在考虑解决办法了。 “……小胡哥，说真的，我可以申请两个人吗？” 胡翼燃假笑了下：“不可以哦亲，咱们这儿还有俩实习生呢，你们行政部最多再申请一个。” “果然，怎么组合我们行政都是不被重视的。” “还想怎样？李哥单线管理你诶。” “那我也没混到个升职啊，”蒋颖这么说着，倒是没什么怨念的感觉，“咱俩都没什么变动。” 李玮峰以前就是负责管理他们行政人事这一块，现在也一样，虽然特殊了一点，但长期实践下来没什么问题，反正适合公司的就是最好的，大家都没意见。 “现在还没做大做强到那个地步，咱俩要是升个经理副经理那也是光杆司令，反正后面慢慢招人慢慢来吧。” “那为什么你可以要两个？” 胡翼燃朝他挑眉一笑：“可能李哥更心疼我吧。” 蒋颖受不了地看他一眼：“小胡哥，你变了。” 胡翼燃下意识就想问她哪里变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他自己知道这个答案。 跟韩之随吃烧烤遇到陈丁祥那天，晚上陈丁祥在微信上跟他聊了会儿，字字句句都是感慨他终于“活泼开朗”一点了。说以前好不容易约他出来吃个饭都像是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的，现在倒是跟人家吃饭都高高兴兴的。且不管什么原因，作为朋友看到他有这样的变化还是很欣慰的。 当然，他有这样的变化，要感谢的人是谁他一清二楚。 正式的通知和进度安排第二天就发给全公司了，晚上还是蹭韩之随的车回家，停在停车场的时候，两个人都没马上下去，车也没熄火，空调冷气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内逐渐明显。 “其实我很意外，这个结果我真的没想到。”韩之随主动开口。 胡翼燃笑了声，语气带着点调侃：“怎么了，韩经理？” 是的，开发部的副经理定的是韩之随，胡翼燃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意外，可后来每次见着韩之随，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生活里，那种意外都会消失一点。当然，也是领导的意思，没有提前跟韩之随聊，像是笃定了最后一定会是这个结果。 韩之随有点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胡翼燃解开安全带：“领导们看重你呗，多明显，多简单。” 韩之随憋了几秒吐出几个字：“总觉得太早了。” “早啊？”胡翼燃想了想安慰他，“你这么想，王崇这一走基本上可能就不回来了，要找个人收拾烂摊子，还要协调他原本的几个项目，总得给风口浪尖上的人一点甜头吧。我知道你想说公司还有很多资历久经验丰富的人，但是这个行业本身也很需要年轻的，有创造力的人，这也是领导给你的机会。” 韩之随静静看着方向盘，忽然笑了声，熄掉了车子：“真不愧是李哥带出来的人。” “啊？” “说话很有那个高度。” 胡翼燃笑着跟他一起下了车，不忘玩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损我。” “没有，在夸你，”韩之随单手挎上背包，“一起吃点儿？” “行啊，哪家？” “我家。” 胡翼燃正在掏手机，忽然动作一顿，意外地看他：“你家？” “嗯，我趁着休息补了点货。” 胡翼燃心里一瞬间闪过点别的滋味，但他没让自己品：“行啊，我今天吃个现成。” 韩之随失笑，率先转身往电梯走：“那还是帮帮我吧。” 其实有预感，韩之随今天要说点什么，还是工作之外的事情。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吃完饭洗了碗，胡翼燃逗着韩之随的乌龟玩，没有要走的意思，而韩之随站到他旁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当胡翼燃忍不住失笑着回头看他时，韩之随也勾起嘴角。 “你在等什么？”韩之随问。 胡翼燃故作讶异：“难道不是你想说点什么吗？我会错意了？那我走了。” 不等他有所动作，韩之随拉住了他的手腕：“你没有会错意。” 胡翼燃笑了声，等他继续说。 “虽然我想我们都清楚，”韩之随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组织好语言后说，“虽然这种节奏也不错，但我还是想贪心一点，求一个双丰收。”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胡翼燃还是想让他说得更直白，于是问：“什么双丰收？” 韩之随对上他眼里的笑意，很认真地说：“可能对你我来说，这个决定很突然，很放肆，需要很大的勇气，很全面的考虑，但我们还需要一点冲动，也就是现在。” “嗯？” “我们试试在一起吧，是那种认真的，遇到问题会解决，往长远走的试一试。” “嗯？为什么？”胡翼燃还是笑着看他。 韩之随明白了，顿了顿凑近了些：“因为心动，因为喜欢。” 手腕和掌心相贴的地方开始发烫，胡翼燃长长呼了口气：“你今天跟我说这个，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不对，”胡翼燃看着他笑，“你有十成。” 韩之随脸上笑意深了点，他听胡翼燃说：“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对一个男人有感觉，但如果是你的话，也挺好的。” 韩之随握着他手腕的手用力了些：“下明确的指令吧。” “明确的指令啊，”胡翼燃抽出手腕，去拉住他的手，掌心相贴，都是热热的，“我也心动，也喜欢你，我们试试吧。” 夏季炎热，暑期似乎格外漫长，但工作起来每一天都很快。后面的日子并不轻松，直到八月底，公司才算是正式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工作，等重新招的人到岗，一切才慢慢回到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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