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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坐啊，我一个人住，没什么讲究的，鞋不用换，反正也还没搞卫生，”胡翼燃拎着袋子进了厨房，“马上就好啊。” 就算主人家说着随意，韩之随也只是简单打量了下客厅，然后坐到餐桌边，这房子的格局跟他住的很像，客厅餐厅一体的，面积不大，但胡翼燃这里比他那儿多了些鱼缸花盆什么的，看着充实，也更有生机点。 胡翼燃也没有随便扯个理由，他的晚饭的确做多了，本来想着明天吃，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得热一遍。锅里的温度甚至没完全降下去，加热也没花多少时间。 “我妈之前带了点儿排骨过来，炖了排骨汤，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配料，挺清淡的，你应该能喝。” 这感觉有点奇怪，好像他们很熟。 要说熟吧，好像平时相处也就是普通同事，要说不熟吧，好歹也是“老同学”。不过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状态下，也不必去想着什么所谓的分寸，人与人相处这件事，只要想，就没有太多复杂的，彼此不讨厌，一切都自然就好。 接过碗筷时韩之随还有点懵，但喝了口汤后也没那么拘束了，慢慢吃起来，跟他平时在公司吃外卖一个吃相。 “还行吧？” “挺好的。”汤味有点淡，但很适合他现在没什么胃口的状态。 “那……” 胡翼燃说了一个字又安静下来，韩之随就等着，其实从诊所出来时他们就有某种突如其来的默契感，今晚会聊点儿什么。 “说起来，你当时高二就不在这边了是吧？” 韩之随顿了下，抬眼看他，本来以为胡翼燃会接着问工作上的那些，没想到转回了这个重逢后还没聊起过的话题。 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韩之随低声回他：“嗯，高一下学期刚开始我爸就决定了，让我出去读书，说他找的学校更好。” “有印象，当初好像问过你，”胡翼燃点了点头，在他对面陪着一碗汤，“然后你就一直在外面了？” “对，高三那年他们甚至想把家给搬了，不过最后因为别的原因搁置了。” “要真搬了，你可能真的就不会回来了吧。” “应该是，”韩之随一顿，“也不一定。” 胡翼燃笑了笑：“那后来呢？” “就是正常的升学，工作。” “还创业是吧，那天吃饭听你朋友提过一嘴。”胡翼燃还记得之前跟陈丁祥去的局，听赵聪林说起过。 “那都不算什么，刚毕业，还没成形就失败了。” “也是经历了，”听得出韩之随不想多聊这个，胡翼燃话题跳回去，“你出去读书工作这些年，也回来看过吧。” “嗯，过年都回来了的。” 胡翼燃有点唏嘘，巧合巧合，有巧也得有合，虽然都很巧，他自己之前也经常在外面，但过年基本都回来，但直到这次才见到韩之随，明明一个地区也说不上太大。 “那你都去哪儿了？走亲访友？有没有去学校那边转转？” 韩之随沉默了片刻，应该是在回忆，随后点了下头：“路过几次。” “变化挺大吧，校门都翻新过了。” “是啊……” 话到这儿他们都安静了下来，思绪往远跑，两个大男人对坐着竟也开始怀旧。 而真的聊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生涩，之前还觉得或许不那么熟悉的成年男人之间聊这些会奇怪，但真到了这样的时候，才发现是水到渠成。 “后来出去读书什么的，都顺利吗？” 韩之随点了下头，看起来却有点迟疑。胡翼燃没多想，只当他反应慢了点：“也正常，你应该是成绩一直都挺好的那种人，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能上手。” 韩之随安静吃了两口饭，转而问他：“你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胡翼燃笑了，“你应该也记得，我成绩就那样，不思进取的。” 韩之随摇了摇头，没赞同这个说法。 “后来也差不多，上了个大学就去社会里摸爬滚打了，跟读书一样，干啥啥不行。” “你现在做得挺不错。” “那是现在，好歹混了这么多年，”胡翼燃微妙地顿了一下，心里有个小小的坎被踢到，但不难受，于是他自己又踢了上去，“其实我学的也是计算机相关的，结果毕业什么都干过，敲代码就不说了，销售，策划……还有现在的岗位，很多都尝试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韩之随却能明白这短短一句话里的颠簸：“很不容易，但也经历丰富。” “有时候我还宁可经历单纯一点，这些年认识的同学朋友里，好像就我没混出个名堂来，有时候组个局聚会我都不想去，”胡翼燃轻轻叹了口气，“明里暗里都是比来比去的，我就别去丢人现眼了。” 韩之随微微皱起眉，想了想回他：“可能你……” 胡翼燃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就当我自己过不去吧。” 对面的人眉眼低垂，看着是带了笑意的，可整个人的气氛却并不积极，韩之随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能理解他的心态，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索性都在不言中了。 这样的沉默很快又被打破，胡翼燃看了眼他的碗：“再吃点？” “够了。” “这就够了？”胡翼燃也没劝，只是打趣，“说起来每次看你吃饭都吃得不多，你这身板体格看着也不弱啊，这么点儿营养能跟上？” 胡翼燃语速有点快，韩之随消化了这些话后有点无奈：“身体是以前就长定型了的，现在少吃点影响不大。” 胡翼燃发现了，多聊聊后韩之随平时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就少了很多，显得更容易接近。 “你高一那会儿跟现在比还差不少吧，什么时候长的？” “高二高三吧，大学还长了点儿。” “真不错啊。” 说到这儿韩之随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瘦的？” 胡翼燃眨了眨眼，忽然很感慨地轻轻呼了口气：“我应该没给你说过我当年怎么胖的是吧？” 韩之随点头，越聊记忆就越清晰，他当初问过的，可胡翼燃大概只是说了句“就这么胖的，哪需要原因”。 “初中毕业后出去玩儿骨折了，一整个假期都住院，吃药吃补品的，就这么胖起来，怎么都瘦不下去。” 知道这件事的人少，胡翼燃也很久没拿出来说了：“也是后来高三压力大，体重才松动，然后上了大学就慢慢减下来了。” “难怪。” 看着对面听得认真的人，胡翼燃久违地觉得畅快，话匣子彻底开了，很久都没跟人聊过学生时代，虽然只跟眼前的人短暂重合一段日子，但也能从交集里衍生出很多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 本来是打算让韩之随多说点儿的，可聊到最后胡翼燃却说了不少，像是吐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东西，说完一点儿不累，还神清气爽。而韩之随虽然不舒服，却也听他说了那么多，也没让他只是一个人说。 那一晚的畅聊后，两个人再聊点什么似乎能自然更多，胡翼燃后来也跟韩之随聊过两次，都是抽吃饭休息的空，聊得也轻松，他本来就不想掺和太多王崇带起来的事情，问一问也只是预防后续需要交差。好在可能谁跟王崇说过，他倒也没有追问胡翼燃后续。另外，王崇他们的部门有了不大不小的变动。 重新调整分组。 按理说手上有时间跨度比较长或者内容比较繁杂的项目时，项目组的人员变动也不好过大，但这是之前就提过的，只是近几个月重在向外拓展，接的项目多了，也得优化一下人员配置。 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韩之随被调去了别的组，他从来到现在一直都是跟骆林几个一起归在王崇的核心项目组里，这下跟着几个年轻人被分出去做接下来的新项目，新项目不比之前一直跟进的那些难度大收益高，难免旁人看了会觉得王崇又在给韩之随穿小鞋。 “其实不然，”骆林给胡翼燃分析着，“随哥虽然还没有明确的项目负责人什么的头衔，但他们几个人里头肯定也是随哥推着进度，时间一长经验啊什么的都积累起来，而且现在重新给他们分了个办公室，崇哥眼不见为净，他宝座稳稳的，说不定过段时间也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骆林这通说服力不强，但胡翼燃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谢总定了，各自干活儿就行了。” “可不是，其实说句真心话吧，”骆林轻轻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刚来的时候崇哥也不这样，这两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地方就变得奇怪了，但我一直也不觉得他这个人有问题，该干什么也没说钻空子偷工减料的。” 胡翼燃挑眉：“我多久没听你说过他好话了？怎么，最近给你灌迷魂汤了？” “不是，我是看这两天随哥他们搬了办公室，几次见到崇哥他气场都平和了。” “确定不是错觉？” “应该不是吧。” 既然不是，那胡翼燃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反正怎样都好，别给他的工作添乱就行。 “哦对，你还要去找随哥是吧？” “嗯。” “他办公室在……” “行了我知道，忙你的去。” 韩之随之前的感冒看着严重，但估计是身体底子好，按时吃药没两天就好了，加上最近搬了办公室，工作节奏也在自己掌控中，蒋颖有次路过回来都给他说韩之随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连吃饭的时候跟他们说的话都多了。 胡翼燃当然也观察到了这一点，说来也怪，可能是多出那一层昔年同学的关系，他下意识对韩之随的关注就会多一点。其实也没有很刻意去留心，但只要出现在视野里，他就会打量琢磨，这是他近来好几次对上韩之随时的发现。 “小胡哥——” “小胡哥好。” “诶好好好，忙你们的。” 胡翼燃低声从几个抬头给他打招呼的年轻人中间穿过，走到靠里面的位置边，轻轻敲了下桌子。
第18章 其实在他敲桌子前韩之随就抬头看过来了，但还是等他先开口。 “很忙吗？” “还好。” 又是这样的回答，胡翼燃意有所指开他玩笑：“还好？之前那个组好？还是现在这个组好？” “在哪都一样。” 胡翼燃没忍住挑了下眉：“滴水不漏啊，谁都不得罪。” 察觉到其他人看过来的好奇视线，胡翼燃也没多开玩笑了，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随时都可以。” 胡翼燃嗯了声，但站着没动。 韩之随安静几秒，然后关掉了电脑上运行的程序，关机收东西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再看胡翼燃，刚好对上他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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