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点子多,好多次抉择都是严鸣一锤定音,许毅问他怎么办。 严鸣说:“司令陆启东看着如日中天,实际上早就外强中干,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那种人,一定有想杀的仇家。我们帮他杀人,他给我们搭道。” 许毅说:“司令的女儿肯嫁给我?你别想了。” 严鸣淡淡道:“三姨娘有个孩子,是个双儿。” 双儿易孕,敏感多汁,但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二椅子,大多数都是作为达官贵人的玩物被养大,许毅取他为妻,陆启东未必不会答应。 严鸣是这么盘算的,也这么做了,他亲自去跟陆启东谈判,说要娶陆芝做夫人,丰厚的聘礼也是他一件一件去集市上挑的。 陆启东很快就答应了,不日,严鸣作为家属陪同许毅上门拜访,未婚夫妻也将第一次见面。 事情基本妥当,严鸣便也懒得多说一句话,留许毅和陆启东在屋里会话。 严鸣本来是打算出来抽烟透气,却没想到转角遇到个粉雕玉琢的人,那人朝他甜甜地笑,少年人便止不住心动,一见钟情。 他们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严鸣猛地拽住他的胳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眨了两下眼睛,打量着严鸣,半晌,朱唇微启:“陆芝。” 严鸣在爱上陆芝的下一刻,便知道这人会是自己的嫂子,许毅的妻子。 他只好松开了手,看着陆芝走进深深庭院。 陆芝不会知道作为聘礼的凤冠是严鸣跑遍全上海才找到的,就像他不会知道门外伫立的那个人已经爱上了他。 -- 驰风堂的众人对新来的嫂子有极浓的兴趣,许毅并不常把他带出来,这让陆芝更加神秘,他们闲聊的话题总是围绕着陆芝。 众人只在婚礼上匆匆见了一面,陆芝当时还盖着大红盖头,没人能瞧清楚,便有人问一旁发呆的严鸣:“诶严鸣,你不是经常去大哥家吗,你跟我们说说,嫂子长得美不美?” 严鸣自然觉得陆芝是美的,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漂亮的人,但漂亮不过是陆芝最不值一提的地方,他还觉得陆芝温柔、善良、圣洁,陆芝是一尘不染的,他希望他永远天真。 但他并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皱着眉擦着自己的手枪:“不知道,没仔细看。” 他们便嗤笑一声:“就知道从你小子嘴里套不出话,瞧你那出息,怕不是不敢看吧?” 严鸣没说话。 又有人高声喊道:“我上次去大哥家里可见了嫂子一回,大概是刚睡完午觉不久,眼睛还迷迷瞪瞪的,你们知道这时候的双儿最骚了,偏偏还穿了条红裙子,皮肤那叫一个白,腿那叫一个细!我光看着就受不了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哥操舒服了,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的,知道什么叫少妇吗?” 那人说得津津有味,旁边的人听得满面红光,都猥琐肖想着陆芝的模样。严鸣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这群人从来就是这样粗俗,这家的寡妇那家的儿媳都被意淫了个遍,他向来也觉得没什么。 可一想到对象是陆芝,严鸣的额角就止不住跳。 擦枪的手逐渐收紧了,他和陆芝才见了几次面,犯不着为他伤了兄弟和气,可胸口的一团火烧得越来越旺。 严鸣掀翻了凳子站起来,众人一下就安静了,不解地看着他,却没想到严鸣举起拳头狠狠揍过去。 严鸣的拳头很有力量,专挑疼的地方打,再嘴硬的仇家都能被严鸣揍服,拳拳见血。 “你丫是不是疯了?!”那人大吼。 七八个人都拉不住严鸣,他也知道自己疯了:“你他妈再说他一句试试!” “操……严鸣……你他妈,还真是许毅的一条好狗……” 他们以为严鸣是因为他们调侃了许毅的老婆才动怒,严鸣是许毅指哪打哪的一条狗,这谁都知道。 严鸣发过毒誓,许毅是他一辈子的大哥,如果做出半点对不起他的事,那他严鸣不得好死。 严鸣不是个有道德感的人,烧杀抢掠他干过许多次,虽然他一直不屑于逼良为娼,但如果是陆芝嫁的是旁人,他抢也要抢回来。 可那人偏偏是许毅,是他的大哥。 他发过毒誓,所以陆芝永远只能是禁区。 -- 蜜月过后,许毅逐渐带着陆芝出席,叫驰风堂的诸位认识认识。 陆芝对丈夫的手下很热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丫鬟提着篮子,陆芝亲手给每一个人分点心。 严鸣也站在众人堆里,此前他见过陆芝许多次,陆芝每次都会看着他甜甜的笑,但严鸣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 陆芝对他颔首微笑,将点心递到他手里,便又忙着给别人分。 严鸣看着手心的点心,撒了黑芝麻的桃酥。 他记得之前有一回,他打着议事的幌子去许府找陆芝,当时陆芝也烤了桃酥,给他吃了一块。 严鸣不怎么喜欢吃点心,他总觉得点心太酥太脆弱,吃多了他的心也会变软。驰风堂的二当家不能心软。 可是严鸣觉得陆芝的桃酥很好吃,很甜,他诚恳地夸奖一句,陆芝便露出欣慰的表情,说“那可真是太好了”,严鸣看着他的笑,耳根又开始发热。 他许多年没有偷过东西,可临走前,还是顺走了一块桃酥,他舍不得吃这些东西,便用油纸包着藏到枕头底下。 想念陆芝的时候,就会借着月光看一眼。 得不到也没关系,他想,陆芝开心就好,他只要一块桃酥就够了。 可是现在,他所珍视的桃酥人手一份,严鸣忽然觉得嘴巴发苦。 -- 陆芝开始频繁地出入驰风堂的盘口,这让严鸣欢喜,也让严鸣心酸。 他很开心能经常见到陆芝,他喜欢陆芝的笑,哪怕不是冲着他。 他也喜欢陆芝路过他时,衣服上的熏香味。 陆芝以前是短头发,穿男装,可逐渐的,他开始留长发,穿旗袍和高跟鞋,严鸣知道是因为许毅喜欢。 陆芝渐渐染上了别的男人的气息,如同一块软泥,任由别人揉圆搓扁,而严鸣只能默默看着,这让他感到痛苦。 严鸣炽热的眼神从来不加掩饰,陆芝不是傻子,他也能感觉得到,便悄悄离严鸣远了一些。 严鸣却不理解陆芝的疏远,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陆芝连一个笑都不愿意给他,他开始笨拙地对陆芝好。 陆芝脾胃虚寒,经常胃口不好,有回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许毅要严鸣半夜请了大夫过去。 陆芝实在是娇气的厉害,喝了中药之后嘴巴苦,闹着要吃芙蓉居的八珍糕,许毅哄他说现在店打烊了,明天再说。 陆芝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巴巴的说好吧。 严鸣却觉得陆芝要什么,就要立马捧上去,他拿了一把刀,雨夜里哐哐砸开芙蓉居的门,逼着老板现做了一份八珍糕。 陆芝刚看到时十分惊喜,他吃了两口,忽然问严鸣,店都打烊了他哪里来的糕点。 严鸣便把原委说了,陆芝突然愣住了,嘴里的糕点都没有咽下去,一双眼睛盯着严鸣。 人人都说严鸣是一条恶犬,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从严鸣亲手弑父开始,他也的确没怕过什么。 可忽然之间,严鸣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了,他害怕陆芝这样看着他的眼神,恐惧、震惊、畏惧,本该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暗淡。 八珍糕没再被动过,严鸣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 -- 陆芝害怕他,严鸣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驰风堂也不太安宁,内部出了叛徒。 严鸣觉得正好,拿两个该死的出出气,他知道杀鸡儆猴的道理,他也想从这些内奸嘴里逼问出他们的正主。 严刑拷打是严鸣除了杀人以外最擅长的事情,他把人吊起来打,用鞭子,用火烧过的铁具。 驰风堂专门有一间审问室,在许毅的茶室隔壁。 拷问这种事向来是严鸣做,或者说,驰风堂绝大部分肮脏的事都是严鸣做,等他把人逼问出来,便去隔壁请许毅过来,非常方便。 可严鸣最近心情实在是太糟糕了,内奸又嘴硬,他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严鸣没觉得这样什么,看了眼地上的一摊血肉,告诉属下快收拾干净。 可他没想到陆芝会闯进来,他大概是来找许毅却走错了地,穿着水蓝色的旗袍,雀跃地打开门:“老公——” 当他看到一身血的严鸣的时候,便活生生愣住原地,双目瞪圆。 严鸣也愣住了,他看了看陆芝,又看了看自己染满鲜血的手。 他忽然觉得羞耻,陆芝本该是纯洁的,可他却让陆芝看到这么肮脏的一幕。 “嫂子——” 他张了张嘴打算说话,可陆芝却转过身逃走了,严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一阵的发疼。 他才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哪怕陆芝不是许毅的妻子,他也配不上他。 严鸣的手沾满鲜血,用来杀人,用来作恶,一双已经彻彻底底脏掉的手,是不配拿来抱陆芝的。 严鸣害怕陆芝发现他杀人,非常害怕,非常。 -- 严鸣本不打算再和陆芝有纠葛,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直到那条游轮驶出海面,直到船舱昏暗的灯光照在严鸣脸上。 下船之后,陆芝开始躲着他,可严鸣却想要更多。 他发过毒誓不背叛许毅,但既然已经背叛了,他也不怕下地狱,只要有陆芝,永世不得超生算什么。 严鸣开始偷偷接近陆芝,他会在他来盘口的时候把人堵在墙角。 陆芝慌乱地推开他:“你让开,会有人过来的……” 严鸣高陆芝许多,很容易把人圈起来,他一手撑着墙壁,垂着眼睛:“我很想你。” 陆芝以为严鸣又要对他做什么事,低声吼道:“你疯了吗?别开玩笑了!” 见严鸣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他又说:“那晚的事,那晚的事……你忘了行不行?” 严鸣叹息一声,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忘不了怎么办呢?” 比起疑问,更像是一种求助。 他也想忘,他也想忍耐,他也知道自己在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可就是忘不了,就是抑制不住地想他。 陆芝的声音带了哭腔:“那就当我对不起你行了吧?我求求你了……” 他推开严鸣跑走了,只剩下严鸣佝偻着腰,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 严鸣会在给陆芝递东西时,趁机握住他的手。 会在餐桌底下,用鞋尖蹭陆芝的小腿。 会在陆司令的葬礼上安慰他,持着陆芝的手臂宽慰,大手捏着他的骨头往下摸,从肩膀,到手肘,再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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