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看着酒杯,心说:这傻比占我便宜。 英博撑住赌桌小声说道:“我刚刚听到你们说的了,你在找戒烟医生?是文大哥要戒烟么?是的话,你还是去医院找个正经医生吧。”英博说完看了看周围,声音又低了一分:“那人给你的不是好东西!” 小羊不说话。 英博以前被文祖献包养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见到小羊,他知道小羊是闷葫芦,如今又是流氓一样的人物,不过流氓也没什么,上海的大流氓在上海是可以呼风唤雨的。而且小羊的师傅是“大”字辈的贺二爷,小羊在青帮里面混的很好,吃的很香。 小羊给他脸色瞧,他也不敢恼,继续自言自语般劝道:“之前有个和我好的老板想要戒大烟,结果对家安排人给他送了一种戒烟的注射药。哪有什么戒烟药啊!那药里面就是吗啡,大烟是戒了,结果又染上吗啡,吗啡可比大烟厉害多了!扎多了能把人扎成傻子!” 小羊把手搭在皮箱上敲打,依旧不说话。 英博犹犹豫豫地忏悔起来:“其实文大哥对我很好...是我迷了心窍,是我对不起他...他要戒大烟,挺好的,大烟不好。不过你别信什么注射药,要是扎针就能戒,哪还有那么多大烟鬼。哎...小羊....文大哥现在还好么?” 小羊没有心思去听英博的心意刨白,更没有心思陪英博唠家长里短,他对着不远处的小子招招手:“过来。” 小子赶忙跑到小羊身边:“大哥,怎么啦?” 小羊没理,先是瞥了一眼英博:“你还在这干什么?” “啊?”英博傻愣愣地眨眨眼睛,意识到自个受了冷待,觉得很委屈,可他是个小怂人,不敢惹恼小羊,于是嘟囔着交代道:“那你记得我说的噢。” 英博可怜兮兮地走掉了。 小羊低声交代:“你现在去找阿明一块儿把陈癞子绑了,绑了后先问这箱东西在哪能买到,然后问是谁指使他这样做的,问不出来就把他打死,问出来了也把他打死。” 小羊年轻,收的小弟们更年轻,是见血脑热敢打敢杀的年纪。小子听后两眼放光,很兴奋地摩拳擦掌:“懂了大哥!” 小子跑走后,小羊拎起皮箱离开赌场,他心里有了主意,乘坐人力车回了家。
第七章 表哥 文祖献这日与一同搞投资的朱老板结伴出行。文祖献与朱老板关系不咸不淡,因为合作关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互相见面笼络一下感情。 文祖献很不爱与朱老板混在一起,因为朱老板这人黄赌毒全占了,虽然他本人也没有好到哪去,但自认为比朱老板还是要斯文许多。 交际到深夜,朱老板开始把他往窑子带。 文祖献在窑子里坐立难安,见朱老板在一群鸡鸭兔之间笑地花枝乱颤,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寒风凛凛中文祖献回到家,楼底客厅亮起灯光,小羊听见大门动静就知道文祖献回来了,他穿着单薄的湖蓝缎子睡衣,外面套着黑色短褂站在门口,模样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你睡嘛,不用管我。”文祖献顶着满身寒霜快步进屋。 小羊关上门:“我还没睡,哥哥你饿没?” “不饿,吃了满肚子油,腻都腻死了,老朱那人你知道,一桌子全是硬菜。”文祖献边说边往楼上走。 小羊跟在后面:“那我去给你洗个苹果。” “嗯。”文祖献点着头闷道。 小羊手脚麻利,苹果削出了一整串皮,切块之后,小羊端着苹果回到卧室。此时,文祖献正拿着医用针吸进药剂扎在胳臂上。 见针管里的药剂一点一点压进胳臂之中,小羊没来由觉得满足。原先给文祖献打针这件事一直是小羊在做,可文祖献忙着玩,小羊也并非无所事事。于是文祖献学会了自己打针,如今已经能够熟练地进行皮下注射。 “哥哥,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小羊把装有苹果的白瓷盘放在床头,转身走进浴室。 ...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小羊已经不在家里,文祖献闲闲地打了针,早饭连同午饭一起吃过后,出门见提琴家去了。 文祖献现在和提琴家的关系很好,比起朱老板那类人兄,文祖献还是更喜欢和提琴家这样的人来往。 虽然呆在一起没什么意思,但总会有心灵得到净化的错觉。 陪提琴家看了一场百无聊赖的音乐会,文祖献邀请提琴家去大饭店共进晚餐。 晚餐之时,文祖献如常为提琴家拉椅子,拍肩膀,倒茶,点菜。提琴家淡漠温良,对文祖献的一切行径都是淡淡的。 “说起来我陪宋先生看过好几场音乐会,可是还没有看过宋先生拉小提琴。”文祖献笑道。 提琴家委婉地笑了:“我拉的不好,你若想听,等我下次演出的时候,会给你送票子去的。” “那真是太荣幸了。”文祖献站起身,将手边的咖喱炖海鲜摆放到提琴家面前,他贴心地说道:“这个你爱吃。” 文祖献如何亲近,提琴家都是一派坦然地微笑:“文先生,你太有心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奉之!?” 文祖献骤然睁大眼睛,循声望去。奉之乃是他的表字!自从被掳去奉天后,他嫌这表字十分晦气,已经多年不曾提起! 一个男人大踏步走过来,十分惊喜地喊道:“奉之,真的是你!” 文祖献“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哥!” 来人竟是当年和文祖献一同留洋的表哥——陆清禾! “我的天,这些年你去哪了!当初你突然消失,连个音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和我妈快担心死你了!”陆清禾一把抱住文祖献,语调激动,声音都在颤,仿佛快要哭了。 文祖献拍拍陆清禾的后背:“一言难尽啊....哥,你先松开我。”文祖献离开奉天后不是没想过再投奔姑姑家,可他一消失就是八年,也不知回去了算不算给人添麻烦,索性直接来了上海,不曾想,他竟还有机会见到表哥。 “哎哟。”陆清禾抱着文祖献不放,哼哼唧唧地当真哭了起来。 文祖献见表哥如从前一般,哑然失笑:“哥,你怎么还哭上了啊!难道你这岁数还要我哄哄你?” 陆清禾捂住脸,很不好意思地松开文祖献:“不必不必,我看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文祖献拍拍陆清禾的肩膀:“哥,那你呢?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姑姑怎么样了?你们现在过的还好么?” 陆清禾掏出手帕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说:“我现在在一家银行当经理,你姑姑挺好的,家里的日子...哎...也挺好的。” 文祖献抢过陆清禾的手帕,帮陆清禾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哄哄你好了。” 陆清禾一边流泪一边笑,他挥开文祖献的手,害臊地说道:“不像话。” “咳咳。”提琴家趁机轻咳两声,表示自己还在。 文祖献这才想起自己在和提琴家吃饭,他问道:“哥,你吃饭了没?” 陆清禾摇摇头:“还没呢,我刚在这见客户,喝了一肚子咖啡,刚准备走呢。” 文祖献拉着陆清禾坐下:“一块儿吃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宋凉,这是我哥陆清禾。” 宋凉和陆清禾站起来握了握手,互相寒暄了一番。 文祖献往日里总是披着一层风骚谦和的皮,宋凉第一次见文祖献这样激动兴奋,感觉窥探到了文祖献的真面目。 因为有外人在,兄弟俩不好大聊特聊。宋凉很识趣,快速用完一餐晚饭起身告辞。 宋凉一走,陆清禾当即放弃形象,大吃特吃。 文祖献十分诧异,表哥家境殷实,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这样狼吞虎咽。他细细打量陆清禾,见陆清禾头脸梳整地格外干净利索,一身西装,料子还行,可是衣服折角泛白,大抵是穿久了洗多了的原因,按理说,他哥这个家境,是不必穿这样的西装的。他给陆清禾倒了茶水放在手边,纳闷地低呼道:“哥,这是怎么了?饿死鬼投胎了?” 陆清禾沮丧地摇摇头,一边吃一边说:“我好久没吃得这样好了!” “诶唷,你别急,大不了我往后天天请你吃。”文祖献说道:“你怎么会在上海呢?姑姑姑父呢?他们也在上海么?” 陆清禾噎地说不出话,他一边摇头一边喝茶,压下喉咙里的饭菜,失落地说道:“他们不在上海...前些年父亲一直仕途不顺,新政府成立后,父亲就彻底下台了。其实这没什么...可是你知道的,家里人多,妹妹出国留学,妹妹还好说,可是还有两个弟弟...我那两个弟弟从前被家里惯坏了,就会吃喝嫖赌,吃喝也还好说,可那又嫖又赌的,无底洞似的...父亲把天津的房产卖了都不够给他们还债,现在一家子都回北平老宅住了,父亲年纪大了,没办法再填补他们的亏空...我不能眼看着父亲这个岁数还要操心劳力,我们家在北方那边地头太熟,父亲早年间一帆风顺时又得罪太多人,我在那边寻不到出路,干脆来了上海。” 文祖献知道他这位表哥是朵善良的白莲花,忍不住嘀咕道:“那同父不同母的你管他们干嘛。” “同根同源,一脉相承,我不管,父亲也得管。况且他们是我弟弟,我不帮衬着,那讨债的不得把他们活剥了?”陆清禾落寞说道。 文祖献喝了口酒,干笑道:“哈哈,就是要让他们被活剥,剥了,他们就不敢出去乱嫖乱赌了。” 陆清禾柔软地瞪了一眼文祖献:“那怎么成呢,万一缺胳膊少腿,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你还能管他们一辈子?”文祖献嘲讽道。 陆清禾长叹一口气:“能帮衬一日是一日吧。” 陆清禾说起这两年在上海工作之事,他是正儿八经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前途大好,事业顺利,只是家中拖累,他每月都要汇钱回家,自己留下的钱只够温饱。 文祖献听着听着,突然冒出一层虚汗,他赶忙朝身后站着的小跟班招了招手,小跟班会意提着小皮箱快速上前,拿出针管吸进药剂。 小跟班那边做着准备工作,文祖献这边脱了西装衬衫露出里边的短衫,他接过医用针给自己扎了一针,转而又平静下来。 陆清禾不解地看着这一幕:“奉之,你生病了么?” 文祖献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没病。” “没病还要打针?” “戒烟针。”文祖献不以为然地说道。 陆清禾吃惊地瞪大眼睛:“戒烟?” “哈哈,你那么惊讶干嘛。”文祖献笑道:“前些年不懂事,抽了鸦片,现在不是正在戒嘛。” “打针能戒烟?” 文祖献点点头:“嗯,日本药。” 陆清禾站起来拿过一支安瓿瓶打量:“那是好东西啊,在哪买的?不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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