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把人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蹲下去,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记着,下次再来,废的就不只是手了。” 瞎子趴在地上,只敢点头。 李志跨过他,往店里走。 幺子姐姐关了门,把幺子赶到楼上,自己洗了手从里屋端出一盆水来,压低声音道:“解决了?” 李志坐在矮凳子上,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咔嚓几声就进了肚子:“嗯。” 幺子姐姐把水放他面前,拿着帕子要帮他,却被摁住了手腕。李志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嗓音低沉:“我自己来。” 他说着,取下面具,胡乱在脸上擦了擦,脸上原本的疤痕和颜色,竟然都在慢慢变淡。 幺子姐姐几乎看得痴了。 那是一张冷峻,刚硬,又充满魅力的脸。 和他这个人一样,神秘,又具有诱惑力。 李志把用过的帕子扔进水里:“多谢。” 幺子姐姐回过神,笑了笑:“没啥好谢的,我跟幺子该谢你。” 要不是李志,她早被瞎子强了,更遑论带着小孩在村里开店。 李志重新戴上面具。 幺子姐姐目光落在他的面具上,轻声问:“以后都不画了吗?不怕被发现吗?” 李志看了她一眼,很短暂,短暂到幺子姐姐没机会抓住那一点温度:“他不会再怀疑。”他顿了顿,说:“我要离开了。” 幺子姐姐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从李志再次平安无事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李志赌赢了。 赢得胜利品是,加入那个组织。 “那你,注意安全。” 她低头,看着盆里有些浑浊的水,水面印着她模糊的脸和一双水雾雾的眸子,只有自己才能明白那里头装着她多少心思。 李志点头,交代:“要是瞎子再来找你们麻烦,就报我的名字。” 幺子姐姐抬头,笑里带了点傲:“你在那边,他不敢。” 李志就点头,掀开帘子朝外走。 步子迈的又稳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回头。 幺子姐姐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 这样的一个人,不会为了谁停留。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志,他也是这样,开门见山的提出条件,应下报酬。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画那些疤痕,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奇怪,那么好的一张脸,偏偏要用这些丑东西挡着。 但李志说到做到,不仅帮他赶走了瞎子,还让他从此再也不敢来招惹自己。 她喜欢李志,并且不认为这是一件不好或者让她感到难堪的事。因为李志这样的男人,无论谁,都会对他有好感。 但李志要喜欢一个人,恐怕太难。 她想不出来,那该是多好多与众不同的一个人,才能得到李志的喜欢。 “姐姐,三哥又走了吗?” 楼上的幺子观察到下面的动静,蹭蹭蹭跑下来,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他抱住姐姐的腰,把头埋在她肚子上,他也知道,三哥不会再回来了:“他答应过,教我功夫 。” 幺子姐姐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三哥有自己的事要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幺子声音闷着,有些郁闷和难过,他看不见姐姐的口型,就把手抵在她唇上,来感受她说了什么:“可是我还没学会怎么跟人打架才能赢。” 幺子姐姐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给我滚去看书,再想打架,我先把你打一顿。” 幺子就缩了脖子,从姐姐身上溜下来:“可是姐姐,你哭了。”他踮着脚,擦掉姐姐颊边的泪珠:“你也很舍不得三哥。” 幺子姐姐低头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幺子,你记着,有的人是一阵风,握不住也留不下。” 幺子懵懂的看着姐姐,并不懂其中的意思,他带着孩童天真的理解和想法:“那么,谁能握住呢?” 幺子姐姐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眼前却晃过一个画面,那是关于一个黑色的钱包。 无边的黑暗与寂静里,她曾经无数次看见,李志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手里拿着钱包,食指轻柔而虔诚的抚摸着里面夹着的照片。 那个一向冷心冷情的男人,眼角竟然带着说不出的柔情。 外头,蝉鸣阵阵。幺子姐姐放下帘子,遮挡住里面的灯光,也为李志留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她在寂寞和失落的裹挟下走远,明白,那才是他的一生挚爱。
第46章 2019年春节前夕,“春和景明”画室正式进入公众视野,俞景的名字也一时响彻艺术界。 京都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俞景裹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 穆棱站在他身侧,和他一起打开画室的门。 画室里的画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俞景打算在艺术长廊开一场画展,画都被搬过去了。 只剩下收尾工作。 俞景把地板扫了一遍,穆棱拿着拖把跟在他身后。大概是干热了,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袖子高高挽着,露出手臂。 露台上放着几盆花,叶子焉儿了吧唧的耷拉着,俞景伸手把它们放进去,再擦了一遍露台上的灰尘。 窗户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经过一晚上的冷,变成了透明的冰。俞景伸手想敲碎,被另一只手拦住,穆棱左手拎着拖把,站在他身侧:“用热水淋一下,别把手冻着。” 俞景嫌麻烦,穆棱就把手里的拖放椅到墙根儿,把水壶接满插上电:“过来。” 俞景不再纠结于窗户上的冰,顺手把拖把拎过去:“我去洗拖把。” 穆棱看着他的动作,似笑非笑:“阿景,脑子冻傻啦?拖把我已经洗过了,放那晾着呢。” 俞景是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去洗过,于是把手里的拖把放回原位:“还有什么要干的吗?” 穆棱靠在桌子边上等水开:“没了。” 水壶的振动渐渐平息,穆棱把开水倒进盆子里,又在水盆里兑了凉水,直到水温合适,才冲着俞景招手:“过来,冷不冷,把手泡一下。” 俞景看了他一眼,把手伸进盆里。微烫的水裹在他指尖,连带着寒气一并去除。等待的间隙,他抬头问穆棱:“画展那边联系好了吗?” 穆棱目光停留在他烫的有些发红的指尖:“嗯,艺术馆那边挺顺利的,价钱也不高,说白了咱们也是互利互惠。” 俞景思考着,有些漫不经心:“我记得,那一片是被陈氏集团收购的。” 穆棱收回目光,带着几分试探的疑惑:“是吗?我没注意…有什么问题吗?” 俞景把手从手里伸出来:“没事。” 穆棱动作很快,在他缩手的前一秒钳制住他的手腕,然后握着那双手在自己毛衣上擦干:“没带纸,将就擦擦。” 俞景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感受到了他毛衣柔软的质感。 窗外有东西一闪而过,碰倒了露台上摆着的花盆。 俞景像是被惊醒,倏然望过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天黑了,昏黄的路灯投射出一片暗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野猫,穆棱没太在意,直到俞景用力收回手,才抬眼道:“我去把窗户上的冰处理一下,你在这等我。” 俞景看着他端起那盆还冒着热气的水走过去,抿着唇没说话。 两人在寒风中锁好门,往外头的大门路走。 俞景手里提着一摞画纸,围巾被他搭在手臂上,还没来得及围上。 穆棱从他手臂上抽出那条围巾,低头给他围上。 俞景看不见他身后,只好将视线放平,看着他的胸膛,声音很平静:“穆棱,我把你当朋友。” 穆棱并不在意,仍旧自顾自替他裹好围巾,在毛茸茸的围巾裹住他小半张脸时轻声回应:“我知道。” 俞景看着他,带着刻意的冷淡:“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刚刚应该接过我手里的画纸,让我自己动手,而不是替我围上围巾。” 穆棱就笑了,在天地泛着白色冷气的时候,这个笑就变得很温和,像是带着暖意:“阿景,可是我没把你当朋友。你真的要和我保持距离的话,下次可以直接拒绝。” 俞景沉默两秒:“好。” 穆棱却突然凑过来,右手径直往他后脑勺覆去,在俞景皱眉的时候,他低声恳求道:“最后一次,我只是想抱一下你,以后我拿你当朋友。” 俞景后退的脚步顿在原地,他慢慢放松肩膀,任由穆棱把自己搂进怀里。 穆棱一只手握在他肩膀上,头偏了偏,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就放开了他。 这个角度实在刁钻 ,只有穆棱自己知道,趁着夜色,倘若有人从背后看,这分明像是在接吻。 俞景把围巾裹紧了一些:“说好了,以后我们是朋友。” 穆棱苦笑:“知道了。” 俞景一只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一只手拎着画纸,抬眼时发现天上又开始落雪。 昨天夜里覆的雪还没化,地上是厚厚一层白。 路旁的树光秃秃的立着,枝梢压着薄薄的雪,本该显得有几分萧条。但上面又张灯结彩的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和小彩灯。 俞景深深吐出一口气:“过年了。” 白色的雾气自他口中四散开来。 穆棱走在他一侧,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树上挂着的灯笼,重复俞景的话:“过年了。” 一捧雪自树上落下,在那阵微弱的动静里,穆棱再次开口:“阿景今年,怎么过年?” 远处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俞景说:“就这么过。” 穆棱皱了眉:“又是一个人过?” 俞景偏头,冲他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然呢?大过年的,酒吧也不开业,我上哪找人跟我一起过。” 穆棱看着他:“我可以陪你过。” 俞景脸上的笑意消散,声音很轻:“穆棱,别这么矫情,刚刚才说好做朋友,再说你家里还有爸妈等你回去。” 穆棱有些急:“因为是朋友,所以可以带你回我家过年啊,你性格这么好,我爸妈一直都很喜欢你,想见见你。” 俞景摇头:“就不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你替我转告一声新年快乐吧。” 说着,他看见一辆出租车,顺手招了招,在穆棱失望的眼神里冲他挥手:“走了,新年快乐。” 穆棱看着车门毫不犹豫的关上,这才赶在俞景离开前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随着经过市中心,路旁挂着的灯笼越来越多,外头也越来越热闹。雪下大了,仍旧有不少人出来逛街买年货。 司机穿着新衣服,心情很好的跟在车载音乐哼着小曲儿:“年轻人,回家过年啦?” 俞景看着窗外点头:“回家过年。” 可惜他家里仍旧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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