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念婉这会是笑出了声: “没事,没事,我就是说一下,你这孩子紧张什么。”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问: “你就是小川的那个对象吗?” “额......”我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感觉她不像是咄咄逼人的态度,反而更多的是好奇,正襟危坐起来,规规矩矩地回答,“之前是对象,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是了。” 她拉长音调噢了一声: “你叫......我记得你叫闵林?闵是门里一个文,对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 梅念婉开始认认真真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几十秒后给出评价: “你比照片上要好看呢。” 这倒是我没想过的话,此刻有点不知所措。今天来这里我就做好了赴约一场鸿门宴的准备,现在是什么,鸿门宴的前半部分,糖衣炮弹? 我说了一句谢谢,搜肠刮肚地在想怎么把话题引到所谓完整视频,还有事情的真相。梅念婉向后靠在沙发上,眼神总算从我身上移开,看向柏华晋: “怪不得那个时候小川总是藏着掖着,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从各种八卦新闻上才能看到,对吧。” 柏华晋拍了拍他夫人的手,直勾勾地盯着我。 与梅念婉的眼神不同,我能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到很强烈的不满和轻蔑,和校庆那天见面时表现出来的和蔼完全不同,好像我是一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臭虫。 “柏先生,”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他叔叔。咽了口唾沫,大胆地问,“我今天前来是因为您的保镖说,您有当年那件事的完整视频,也会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 柏华晋再次哼了一声,我不禁怀疑他是用鼻孔说话的。 “那样的说辞你果然会来。” 我摆出诚恳的态度: “那是自然。柏先生,我对于当年那件事你们公司遭受到的损失真的很抱歉,但我也是真的没有做,那份视频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您愿意提供给我一份完整版,我感激不尽。” 他手里的拐杖点了点地面,不屑地回答: “我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我大脑突然宕机,好像身体里某个地方不停转动的齿轮卡了壳。 这是什么意思? 柏华晋为什么知道我是清白的? 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清白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又为什么非要将这个罪名加在我身上? “这是......”我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您的意思是说......” “毕竟当年的事是我让那个女人那么说的,视频也是我让那个女人拍的,”他冷笑一声,“就连文件也是我派人送去给你父亲的。” 一瞬间我感觉头晕目眩,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炸开,震惊和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好似有看不见的藤蔓将我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让我无法呼吸。 我怀疑过顾沅宜,怀疑过钱平,怀疑过还没找到的惠姨。事实证明钱平和惠姨确实有参与,但我从没想过幕后指使者会是柏华晋。 我跟他见面的次数,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见面时双方也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什么暗流涌动。 “您这么做,”我很大力地顺了几口气,平复了呼吸,努力作出镇定的模样,“不是平白无故给公司带来损失了么?” 这个问题似乎很幼稚可笑,柏华晋猛地咳嗽起来,梅念婉在一边轻拍他的背,又将茶杯端起来递到他嘴边。喝了几口茶以后他总算平静下来,语气也恢复一开始的戏谑: “如果不给公司带来一些损失,怎么能骗过我儿子呢?毕竟所有文件和报告都会经过他的手。只不过我没蠢到给你父亲真实的数据,隐藏了几个关键信息,又更改了一些日期和数字。”我摇摇头: “这还是说不通啊......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知道,”我连您这个字都不再用,“闵恺裕要我去偷文件,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开了保险柜,开了电脑,你就知道了,哪里有这种巧合?还有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当年我和柏川相遇的那场演奏会,他的门票是闵恺裕送过去的?” “门票的事情,只要我想查,就能查到。至于文件,我并不知道闵恺裕要你去偷文件这件事,”柏华晋睨我一眼, “只是从视频中你的行为大致推断了一下,毕竟当时我们两家公司正好一前一后也要召开新品发布会。将文件交给你父亲也算是一种试探......” “对!视频,那个视频!”我很大声地打断他的话,“你让惠姨拍是什么意思?她时刻监视着我的举动,一有什么不对就拍下来发给你么?她是你特意安插在柏川身边的人?” 这一次回答的是梅念婉,她依旧一副温温柔柔,与世无争的表情: “惠姨是我们从本家那边带过来的阿姨,小川还念初中的时候就在我们家做事了。他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以后我们不放心,才说让惠姨一起过去的,不能说是特意吧。” “那她帮你们两个做事,”我很快反驳,“难道不算是你们的人?” 柏华晋再次用拐杖点了点地面: “你愿意这么说......也行,确实多亏了那个女人事无巨细的报告,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看上去矜持不苟的儿子,会像一条发-qing的狗一样和一个男人在书房做那些事。” 梅念婉在一边嗔怪着: “别这么说咱们儿子。” 这一瞬间很多东西都得到了解释,为什么我和惠姨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从书房出来,惠姨总是碰巧在擦拭外面的栏杆或者拖地。就像钱平说的“阿惠和对面的人打电话总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而柏华晋也确实有能力安排学籍迁出和迁入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对面是柏川的父母,我不想让柏川为难,此刻我已经将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摔了过去。 我的心情已经从震惊和愤怒,变成了茫然无措,因为我想不到柏华晋这么大费周章的理由: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是闵恺裕的儿子,你一开始就怀疑我接近柏川是不怀好意吗?” 柏华晋眯了眯眼睛: “这只能算是一点很小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柏川藏着掖着很久,一直不让我们过多接触的男人。” 他的神情混合着厌恶和鄙弃: “我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这点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他不能对一个男人那么上心,最多就是玩玩而已。我以为他对你是心血来潮,玩几个月就会丢到一边,结果他居然有一天跟我说想要和你结婚?” “我只是一直在找机会想把你从柏川身边赶走而已,谁知道那次碰巧是一个机会。这能怪谁呢,闵林?难道不是你自己也有偷东西的想法,才让我抓住把柄么?” “小林,你要理解我们为人父母,”梅念婉语气里带着惋惜,“谁不希望看到自己孩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娶妻生子呢?” 我缓过来了,敢情他们在这里混合双打,一唱一和。 至少那部纪录片里,关于他们情深伉俪,夫妻一条心这点,倒是不假。 “你不要说的好像你们很爱柏川,爱他为什么不尊重他?你自己也说了所谓的娶妻生子是父母的意愿,那为什么不问问柏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是三年前,我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我很确定柏川要的就是我,没有我他的人生将会毫无意义。但现在不行,我没有这个立场。 我的反问很明显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柏华晋不耐烦地挥挥手: “如果不是看到你在他回国以后再次阴魂不散地缠上来,今天的谈话是不会发生的。要知道当年我是怎么用你来威胁他的,如今一样可以这么做。” 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又扭曲的笑: “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国,对吧?” 我不想接上他的话问为什么,只是盯着他。柏华晋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说要拿着那段视频报警,你这种情况够蹲个几年了吧?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求我,说只要不报警处理,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我给出的交换条件就是他到国外去拓展海外市场,没有给出具体的期限。一个男人而已,时间和距离总能让他忘掉。” “我也知道在他出国后的第二年,你曾经试图办理A国护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拒签。或许你想过是你运气不好,只不过这也是我从中作梗,我不可能让你有机会再去打扰他。” 在柏川出国后的第二年,夏侑宁实在看不惯我毫无生气的样子,便提议说可以办理A国的护照,一切出国到达那边后再议。说来也搞笑,他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毕竟过去那么多天我一直在自怨自艾,从未想过我可以出国去找柏川这件事。 夏侑宁说可以陪我,我们便很快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A国的护照办理比较复杂,网上填写信息以后需要线下面签。最后夏侑宁在第二次面签后拿到了A国的签证,而我之后又去了三次,都以被拒告终。 我问夏侑宁这是不是天意让我不去见柏川,夏侑宁翻了个白眼,说既然不能出去,你就祈祷他很快回来吧。 于是在过去两年里,我的生日愿望----一次可以许3个,我6个生日愿望,均是希望柏川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回国。 此刻我死死攥着沙发的扶手,像是要把扶手上的装饰扣下来。这算什么呢? 整件事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怪谁,就像柏华晋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就算我确实没有窃取他们公司的文件,但打开保险柜的动作是形成了,因此给了柏华晋可趁之机。与此同时泛上来的是一阵委屈,在当时需要闵恺裕捐赠肝源的情况下,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最优解。 我也为柏川感到不值。就因为这样一件事被威胁,而他在知道我对待这段感情明明不是真心的情况下,还是为了我选择了妥协。 此刻我终于理解了在我们重逢的那个夜晚,他说‘对我已是仁至义尽’是什么意思。 柏川低声下气的样子对我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那个场景让我感觉自己掉入一片黢黑幽深的海域,很快最后一点光亮和氧气都完全消失。 不知道柏川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只是我想他或许是脆弱和受伤的。一直在等我什么时候会真的喜欢上他,最后换来的是一场欺骗和远赴他国。 “我们已经聊完了,柏先生,梅夫人,”我试图站起来,很快被站在身后的保镖压了回去,只好重新坐下,“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没礼貌,”柏华晋挥挥手,压在我双肩上的手很快松开。我回身看了看,两位保镖依旧站在我身后一左一右,如果柏华晋不放人,我今天别想走出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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