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习惯了这些难听的话,能够轻易地将这些诅咒当作一阵耳旁风。但此时,他小小的心脏却被一句平淡的嘱咐撕裂了。 一年后,也是希摩分裂战争开始后的第四年,混乱街巷中游荡着数不清的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陌生面孔。像许多无人庇护的倒霉Omega一样,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骆晚吟被某个失控的Alpha杀死了。 房间里杂乱不堪。 白鹤庭觉得,骆晚吟一定是挣扎过了,但他的挣扎大约只激起了对方的施虐欲,迎来了更悲惨的结局。 这一刻,白鹤庭认同了骆晚吟的说法。 也许正是因为他从未对骆晚吟有过正式的称呼,他没有觉得很难过。眼前这具被开肠破肚的赤裸尸体令他作呕,给他带来的悲痛甚至还不如那只冰冷又僵硬的小鸟。 又过了五年,白鹤庭被一队皇家骑兵带回都城,他们将他领入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这是白逸加冕后的第四年,年轻的国王神采飞扬,视线来回打量着十一岁少年稚嫩却精致的脸,问他:“你叫阿野?” 贫民窟里的人确实是这样称呼白鹤庭的。 但他撒了个谎。 “我没有名字。因为我没有家,他们就这么叫了。” 他在一国之王面前依然不卑不亢,神情淡漠。和白逸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是个性格乖僻,但胆量过人的小孩。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白逸开门见山地说。 白鹤庭呆了一会儿。 接着,他脸上的平静渐渐碎裂,瞳孔晃动,神色迷茫,震惊中夹带着一丝无措。 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听好了。”白逸笑了笑,温声告诉他,“白鹤庭,这是你的名字。” * 这个时间家仆们早已就寝,外面没理由如此嘈杂。骆从野停下手里的打磨工作,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给他看傻了。 白鹤庭在众目睽睽中大步前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焦头烂额的邱沉。 将军身份高贵,夜闯仆人楼实在有失体面,邱沉抓住一个同样傻了眼的Beta,语速匆忙道:“去把苏先生叫来。”又提高嗓门,冲众人喊,“看什么,都回房间里去。”想了想,又放低声音改了口,“别回去,都出来。” 骆从野没回房间,但也没出去,仍然愣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今晚他离开时将军明明已经睡了,此时却从头到脚穿得齐整,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回来。 他还未理清思绪,白鹤庭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45章 身体暖烘烘的,尤其是胸口。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白鹤庭从游离中唤醒:“您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白鹤庭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骆从野正抱着他,与他一同站在一个空间局促、陈设简陋的小房间里。 这房中只有一桌、一凳,和一张窄小的床。 连扇窗户都没有。 “我怎么在这儿?”白鹤庭喃喃地问。 他仍有些恍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脑海里竟全然没有印象。 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骆从野长舒一口气。 将军刚才当着一群家仆的面,抱住了自己的Alpha护卫。 但,这种头疼事,还是留给苏先生和邱副官吧。 “不是睡了吗?”骆从野歪过头,声音软得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有突发军务?” 他讲话时的气息扫在颈间,又化作一条热流,缓缓淌入心口。白鹤庭松懈了神经,敷衍地“嗯”了声。 他的模样像失了魂似的,骆从野猜测道:“很棘手?” 确实棘手,但白鹤庭岔开了话题:“这是你的房间?” 胸前那颗Alpha的年轻心脏忽然乱了节奏。 骆从野难为情地咬住下唇,几秒后才低声回答:“是。” 他的房间比想象中整洁,视线扫过之处皆是一尘不染。白鹤庭推开他,朝唯一的杂乱之处走了过去。 “哎——”骆从野惊呼一声。 可惜为时已晚。 房间就这么两步大,白鹤庭已经从桌上拿起了那把小匕首。 “你做的?”他问。 骆从野惴惴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怎么样?” 白皙的手指徐徐抚过木质刀柄,上面是手工雕刻的火焰纹样。 白鹤庭坦率道:“挺粗糙的。” 骆从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小匕首戳了个窟窿。 白鹤庭把匕首在手中转了两下,又说:“但手感不错。” 说罢,他从桌上拿起皮刀鞘,又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刀鞘装备在了腰带上。 骆从野又“哎”了一声。 “怎么了?”白鹤庭一边系腰带一边看他。 骆从野自己也对这把匕首不够满意,他一直送不出手,但白鹤庭已经把匕首插进了腰间的刀鞘。 他拿得理所应当,甚至都没问问这匕首做来是干什么用的,骆从野只好把千言万语都咽回肚子里,低声说了句:“不怎么。” 白鹤庭的手仍握在刀柄上,他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图案,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不是很想念自己以前的名字。” 骆从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静了静,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 白鹤庭也安静了下来。 他曾经也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 直到今晚。 “但我不喜欢您的名字。”骆从野小声说。 白鹤庭愣了一下。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他的名字取自一句外国的古诗句,又是由国王所赐,活到现在从没听人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骆从野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名字也代表不了什么。”又自言自语似的说,“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这话听起来文绉绉的,白鹤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深吸一口气,语调下沉地嫌弃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您不知道?”骆从野有些诧异,“这是一句很有名的台词,出自一部戏剧,不过……”他话音一顿,心虚地说,“我是从一本书里看来的。” 那书,他是在白鹤庭的藏书室里看的。 “戏剧。”白鹤庭不屑地冷嗤一声,“我哪有功夫看那种东西。” 骆从野哽住。 白鹤庭又问:“我送你去读书识字,你就天天看这些?” 这句来自将军的严厉斥责,骆从野只接收到了前半句。 当年他偷偷闯入白鹤庭的藏书室,被抓住后不仅没有受到重罚,还被送去了学校。他一直以为这是管家先生对他的偏爱,从未想过会是白鹤庭的授意。 毕竟,白鹤庭一次都没有召见过他。 “看我干什么?”白鹤庭敛起眉,“我骂得不对?” 骆从野听话地移开了眼。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拿起笔蘸了些墨水。 白鹤庭莫名其妙道:“这又是做什么?” 但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骆从野手下的笔尖。 墨汁在棕色纸张上快速洇开,留下了洒脱利落的黑色线条。 骆从野放下笔,问他:“还丑吗?” 白鹤庭拿起了那张纸。 确实不丑了。 遒劲有力,一气呵成,是幅好字。 “还行吧。”他如此评价。 骆从野呆住。 这三个字他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熟练,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始怀疑将军的审美。 白鹤庭用手指轻触纸面上自己的名字,轻声道:“你说得不对。名字,代表有人在意你。” 不在意你的人,是不会想要给你取一个名字的。 “有人在意你。”骆从野脱口而出。 说完,又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改口道:“您。” 白鹤庭心不在焉,没有训斥他的无礼:“你在某些方面和我很像,我救了你,所以你会对我无条件忠诚。” 只是,此刻他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忠诚。 白逸怎么会是那个…… 在骆晚吟口中,被千刀万剐似乎都不足以解恨的…… 他的父亲。 “但是。”白鹤庭平淡道,“我之所以会救你一命,是因为你的父亲曾经有恩于我。” 骆从野一怔,而后,冷冷地叹了一声。 困惑他多年的谜题终于得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那他还算做了件好事。”他淡淡地说。 “你没有必要这么恨他。”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白鹤庭继续道,“一个Alpha本来就可以标记很多Omega,像他那样的身份,有几个私生子没什么奇怪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骆从野静静凝望着他的侧脸,片刻后,向他的方向跨出半步,将人困在了小桌和墙面的狭小空间里。 “但一个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他从背后抱住白鹤庭,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动作如交颈的天鹅般缠绵亲昵,语气也一样,“我如果标记了一个Omega,死都要和他死在一起。” 这是一句不够直白,但也不够委婉的表白。 白鹤庭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明白。 他抬手按住骆从野的后颈腺体,帮这不知死活的Alpha纠正了一下措辞:“你如果标记了我,你会死。” ---- “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罗密欧与朱丽叶》,[英]莎士比亚 不让尘(理智版):请严谨一点,这个故事发生时,莎翁还没有出生。 不让尘(放飞自我版):我的天呐,你写架空文还纠结这个?
第46章 对于一个Alpha而言,一个Omega触摸他的后颈腺体,这代表了勾引,更代表了挑衅。 骆从野与身前人贴得更紧了。 “放心,我还不想死。”他伸手摸上那条被白鹤庭解开又系上的腰带,那上面正装备着一把他耗时四个月亲手打磨而成的匕首。 白鹤庭的身体纹丝未动,但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他用了警告的语气。 骆从野又向前贴了一点,一板一眼地问:“您在一个Alpha的房间里摸他的后脖子,您觉得他应该想什么?” 白鹤庭被他紧紧压在桌沿上,小腹被硌得隐隐作痛。 他沉声呵斥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腰带连着匕首一起自腰间滑落,窸窸窣窣地摔落在地上。 又被骂了。骆从野叹了口气,礼貌地询问将军的意见:“那,您想要我吗?” “不想——” 骆从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骗人。” 桌上的烛台被震得一抖。 白鹤庭用双臂撑住桌面,堪堪稳住了重心。 骆从野的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嗓音因控制着气息而微微有些哑:“我的字……都叫您抓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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