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庭慢几拍地抬起头,回答他:“南方很暖和。” 骆从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没去过南方。准确地说,从出生到此刻,除了乌尔丹与都城,他哪里都没有去过。 骆从野的世界里没有不冷的冬天。 白鹤庭慢条斯理地喝完整份汤,放下餐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又将脏处折起放在桌上。 “但也算不上好。”说罢,没给对方接话的机会,起身离开了他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 没开始破呢。 还没谈,怎么破。 不要急嘛,给不会爱的小情侣一点时间。 跟我唱: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第35章 马队连着赶了三天路,晚宴上白鹤庭又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临睡前,苏幸川命人送了些饱腹的甜品和热红酒到他的寝室。 胃部的不适终于得到些许缓解,但酒意也很快上了头。 白鹤庭推开窗子想要透透气,却在料峭春风中被冻了个哆嗦。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北方春夜的温度。 可这夜风中竟裹挟着一点辛辣的酒味。 这味道并非来自他手中端着的红葡萄酒,而是…… 白鹤庭用一只手扒住窗框,探着脑袋往下看。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他冲着庭院中孤零零的身影问。 月色照亮了那张英俊又立体的脸。 骆从野仰头看他,表情严肃,还带着点儿迷茫。 白鹤庭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他的寝室距地面足有二十米高,以他刚才问话时的音量,骆从野是听不清楚的。 可若大声喊叫,恐怕要把全府的侍卫都喊过来。 酒液在晃动中洒出些许,染花了暗金色的天鹅绒窗帘。 白鹤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要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 窗前的人离开了。 骆从野用力跺了一脚地面上垂头丧气的影子。 将军回到都城后主动找了他,这分明是年少时梦寐以求的情景,却叫他生生搞砸了。 他明明可以选择一个更加聪明的回答,或者干脆一口咬死“不知道”。 可偏偏丢出了那样一句含沙射影的话来。 更可笑的是,他对将军确实有所隐瞒。 他太糟糕了。 骆从野仍在自怨自艾,一个东西忽然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他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白鹤庭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窗前。 他弯下腰,将地上的纸团捡起,一点一点展开,借着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那是一行秀丽灵动的墨迹,可能因为写得太急,几滴墨汁洒落在了雪白的纸面上。 是白鹤庭的笔迹——“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 楼下的人影从视野中消失了。 地面铺满寂寞的清辉,白鹤庭在窗边停留了一会儿,待喝完最后一口酒,才将窗子徐徐合上。 房门却在同一时刻被人一把推开。 春夜的寒意与龙舌兰酒的浓郁香气毫不讲理地涌入房间,白鹤庭吃惊地转过头,在庭院中罚站的年轻人竟然出现在了他的寝室门口。 “为什么不好?”骆从野没头没尾地问。 白鹤庭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转过身来,后背靠着窗子,用了责问的语气:“谁允许你擅自闯入我的寝室。” 骆从野抬起手,将那张展开的纸举在了脸前。 “我不回话,也得挨罚。”他一板一眼地回答。 这倒也是。 白鹤庭认可这个回答。 骆从野把纸重新叠好,收回衣袋中,又关好门,再次问道:“您在南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还得向你汇报?”白鹤庭不欲谈论这些稀松平常又枯燥乏味的小事,把空酒杯放于床边的小桌上,说,“我累了。” 骆从野还想追问,但白鹤庭已经上了床,甚至拉下了床帷。 他只好闷声道:“那您先休息吧。” “我说,”白鹤庭掀开床帷,瞪着他强调了一遍,“我、累、了。” 骆从野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仰起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您真是……” 从来都不会顾及他的想法。 “什么?”白鹤庭问。 “没什么。” 骆从野低着头脱外套,白鹤庭放下床帷,踏实地躺回床里,没多久,骆从野也上了床,钻进羊毛毯,从背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白鹤庭得承认,骆从野的母亲是对的,拥抱的确是治愈疲惫的一剂良药。睡意在令人安心的安抚信息素中席卷而来,意识很快就变得朦朦胧胧。 半睡半醒间,他听到身后人说:“让我回护卫团吧。” “为什么?”睡意不翼而飞。 “您现在能用抑制剂了,不需要我再留在这里——” “不能。”白鹤庭打断了他,“我试过了,抑制剂还是无效的。” 他话刚说完,又突然想起——新型抑制剂其实是有效的。 但那可是私下流通,还没经过医学院验证的不可靠玩意儿…… 骆从野用手肘支起身,看着他疑惑道:“可您离开前不是用过一次?” 白鹤庭临走之前的那次发情期没有召他过来,而是用了抑制剂。他本来想借那次机会说服白鹤庭带他一起南下,结果,白鹤庭压根没有找他。 “对。”白鹤庭道,“你也觉得奇怪,对吗?周承北给我打的那支抑制剂确实是有效的。他有没有和你聊过新型抑制剂的事?” 骆从野的脑袋此时只剩一片空白。 国内对抑制剂耐受的研究仍停留在很基础的层次,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无法相信周承北在其中没有动过手脚。 他把怀抱压得很紧,勒得白鹤庭呼吸不畅,白鹤庭抓住他的手腕往开掰了一把,斥道:“别勒我。” 骆从野竭力压抑住情绪,但呼吸很重,声音也是哑的:“您遇到危险了吗?” 白鹤庭望着他的眼睛。 他好像在无意中按下了一个开关,那个冷静的、克制的、像机器一样的骆从野突然间消失了。 骆从野又皱着眉头问:“受伤了吗?” 白鹤庭呆了呆。 他太久没见到这样的骆从野,一时不太习惯。 他们当时刚攻下一座城堡,部分顽强抵抗的Omega仍藏于暗处,抑制剂未能如期生效,他在虚弱中不慎中了一支暗箭,好在那箭射在了盔甲上,有惊无险。 不过,没拿到新型抑制剂的那个月确实有点难熬……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让骆从野更加慌乱。 他不等白鹤庭回答,直接拉下他的睡袍领口,检查他有没有新的伤口。 “你发什么疯!”白鹤庭立刻推了他一把。 骆从野重新把他抱进怀里。 他曾对将军承诺过,不会再让他因为自己受伤。 但他隐瞒了周承北的身份,让他掉以轻心,让他陷入险境。 他的承诺简直一文不值。 “都说了别勒我。”白鹤庭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又掰不动他的手臂,只好气呼呼地骂,“你信不信我揍你?” 骆从野把额头贴在他的后背上,片刻后才低声道:“我很痛苦。” “你痛苦什么?”快被勒死的人才痛苦。 骆从野松开一点手上的力气,声音也像虚脱了一样,有气无力的。 “和您在一起,我很痛苦。”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白鹤庭在震惊中回过头:“你说什么?” 骆从野看着他问:“为什么把我叫上来?” 莫名其妙。 “谁叫你上来了?”白鹤庭提醒道,“别拿信息素压我。” 骆从野置若罔闻,又接着问:“为什么晚餐时要来找我,为什么要把我领回来,为什么……” 他在这里停了很久,才低声把话说完:“救了我。” 白鹤庭瞠目结舌,半晌,狠狠骂出一句:“没良心的东西。” 他刚才是被勒得无法呼吸,现在是气得无法呼吸:“你再多说一句,我真的会宰了你。” 龙舌兰酒信息素像翻卷涌动的厚重阴云。 而那风暴的中心,是骆从野的胸口。 他怀里抱着一个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人。 即使心与心赤裸地贴在一起,也得不到这颗心的回应。 做的每一场爱都是煎熬,每一次高潮,都是在与Alpha的标记本能较劲。 将军那么聪明,早就看透了他的忠诚,才会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他。 他知道自己会乖乖听话,知道自己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 “您宰了我吧。”他抬手扳住白鹤庭的下巴,仰起头吻了上去。
第36章 这是……对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 一双冰凉的唇贴上了白鹤庭的唇。 白鹤庭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体与呼吸通通被这一抹冰凉冻结住了。 卡在下巴上的那只手用了很大的力,这个吻却极轻极柔,珍重又缓慢地,磨蹭他的嘴唇。 这几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濒临窒息的白鹤庭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骆从野向后退开一点,望着他挤出一声苦笑。 他低哑道:“我在痛苦什么,您现在明白了吗?” 白鹤庭还怔着,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他讨厌Alpha的信息素。 Alpha只占人口的三分之一,可他们的味道却无处不在。每一个Omega在闻到陌生Alpha信息素时都会不自觉地筑起防御,生理上的弱势让他们不得不时刻保持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 但他喜欢骆从野的信息素。 和骆从野在一起,很舒服。 被他拥抱很舒服,和他做/爱……也很舒服。 傍晚时他没有出现在迎接自己的队伍里,白鹤庭的胸口甚至感到空落落的。 他本以为骆从野也会这样想。 可骆从野竟然说,他很痛苦。 像是不想让他回话似的,骆从野的唇又贴了上来。这次的吻猛烈又急切,他含住白鹤庭的唇瓣,毛毛躁躁地磕到了他的牙齿,白鹤庭伸手去推,又被按住了手。 “你——唔……” 骆从野抬腿压住他的腿,翻身用自己的身体将人圈在身下,舌头硬生生地挤进那未设防的齿关,将他没来得及骂出口的斥责全数封进了喉咙。 或许是因为缺氧,或许是因为充满压迫感的Alpha信息素,身下人渐渐卸掉了抵抗的力气,骆从野这才不再紧压着他的手腕,抬起了头。 他花一点时间喘匀了气,低声道:“让我去和周医生谈谈,他对我,应该没什么戒心。”又用指腹拭去白鹤庭唇角晶亮的涎液,“在威胁排除之前,我会以近卫的身份守在您身边。”
71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