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今晚就用它,剩下那一大盆让明天过来的家政阿姨处理吧,她们肯定会弄这个。”陈藩松了口气。 贺春景也心有戚戚地看着那一大盆稀面,猝不及防被陈藩伸手抹了把面粉在脸上。 “干什么哭丧个脸,又没有人怪你。”陈藩朝他绽开一个特灿烂的笑,“这不是凡事都有第一次么,下次咱俩就都知道怎么包了。” “那我把这一盆放楼下去,刚才缓了点肉馅,我调个馅拿上来,咱们开始包。” 贺春景端起那晃晃悠悠一大盆稀面走下楼,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他张罗包饺子的,结果弄出这么一大盆面,没有金刚钻他硬揽瓷器活了,怪丢人的。 “成,你去吧,我把电视打开。” 陈藩跟着往洗手间走,把手上黏糊糊的面粉都给洗掉了。 俩人这么一顿折腾,眼下已经是七点半多了,贺春景的看春晚吃饺子计划须得做出修改,变成看春晚包饺子了。 择菜太慢,贺春景把稀面盆收进冰箱之后,直接拿了保鲜盒里切好的葱段出来,调了个咸淡正好的猪肉大葱馅。 也来不及再把吴湘留在冰箱里的成品菜拿出来回锅,贺春景索性拆了三包方便面一股脑下进锅里,又往里面烩了点白菜叶子,喊陈藩下来端。 这时候春晚开播前的小片都演了一半了,陈藩从楼上飞下来,端着面锅又飞上去;贺春景急匆匆跟在后面,带着肉馅盆子和案板上楼,俩人好歹是赶在第一个节目开始之前进了屋。 贺春景虽然和面不行,但包出的饺子个顶个的漂亮。反观陈藩这个不会捏饺子的,所有饺子一律奇形怪状躺在案板上,任谁扶也扶不起来。 赵素丹被陈藩伺候着简单吃了点方便面,吃过药,在房间尽头的大床上睡过去。 剩下的一大锅泡面被两个小的分着吃得一干二净。和面是个体力活,要是等到饺子煮出来,他俩早饿得啃椅子腿了。 吃完面继续赶工,陈藩和贺春景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小,一起默默地捏合一个又一个胖饺子。 他们都对过年有过一段久远且短暂的模糊记忆,平日里谁都记不起想不到的东西,在这个冬日夜晚缓缓复苏过来。 他们安静地包好饺子,小心翼翼下楼煮熟,又蹑手蹑脚地端上楼一起分食。 “嘶——你这是往里面放了个什么,怎么这个颜色?” 陈藩用筷子点了点盘子里那个颜色格外深沉的漂亮饺子。 “你尝尝,你爱吃的。”贺春景咬着筷子头坏笑了两声。 “我爱吃的?”陈藩将信将疑咬了一小口,眉毛立刻打了个死结,手舞足蹈地来打贺春景,“你用巧克力包饺子?你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贺春景嘎嘎乐出声,又很快捂住嘴,怕自己把赵素丹吵醒了。 “饺子里包糖,谁吃到了有一年的好运气,多好,很吉利的!”贺春景抖着肩膀断断续续说。 陈藩趁贺春景张嘴傻乐,恶狠狠把咬了一半的饺子塞进他嘴里,把他吃得直呕。 “别吐出来啊,半年的好运呢。”陈藩捂他的嘴,“哥哥分你的,收着吧!” 贺春景自食其果,面目扭曲地把巧克力饺咽下去,两人笑得打跌,搂作一团。 “贺春景,现在你想家吗?” 大笑的间歇,陈藩一双乌黑透亮的漂亮眸子望向贺春景,开口问他。 贺春景顿了一下,随即捡了个饺子嚼嚼咽了,看着电视屏幕上忽亮忽暗的直播画面。 “没有往年那么想。”贺春景回答。 窗外又响起千家万户撼天动地的炮仗声,有噼里啪啦机关枪一般的,也有轰隆隆像开炮的。在如此巨大且频繁的火药炸裂声中,楼下防盗门被破开的动静被掩盖得一干二净。 谁也没听到陈玉泽上楼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有一说一,uu们一定不要和无准备之面【痛苦记忆袭来感谢各位小天使的观看! 本作每周五、六、日连更三话,欢迎追文or养肥(*▽*)求求收藏海星评论,你的戳戳是最大的更文动力呀~喜欢作品就请关注作者叭,日后多多相见哦~期待更多的交流呀!
第59章 以暴制暴 贺春景是在被小品逗笑的间隙里,无意间一转头才看到陈玉泽的。 那是个奥运火炬手题材的小品,当时贺春景和陈藩正歪在一起讨论八月份要开的北京奥运会。 陈藩说千载难逢的体育盛事,夏天俩人应该去北京转转;贺春景自知兜里没钱,又不愿意让陈藩当冤大头,推说到时候北京肯定人多,不比在家看电视来的舒坦。 陈藩不置可否,夹起放凉的饺子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到时候再看,随即俩人就一起被齐德隆、齐东强,和齐德隆东强逗得哈哈大笑。 贺春景眼角笑得飙泪,正抬手去擦,一转头看到房门口杵了个人,吓得差点把桌上那盘冷饺子打翻。 “干什么你,要跟我碎碎平安啊?”陈藩笑着去按桌上的白瓷盘,被贺春景一把抓住了手。 “门口。”贺春景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全褪下去,仓惶中带了几分滑稽。 陈藩顺着贺春景的话,往门口一看——只那一瞬间,原本屋里散漫快活的空气一下被抽干,房间里静默得只剩电视发出的声音。 方才让人捧腹大笑的段子此刻都变得刺耳,贺春景能听到自己的脉搏嗵嗵跳动,他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扯出个有点难看的笑容,站起来跟陈玉泽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陈藩在他屁股刚离开椅子的时候狠狠揪了他一把,让贺春景再次跌落回椅子上。 贺春景尾椎骨被震得发麻,可他顾不上生陈藩的气,回身轻拍了一巴掌到陈藩大腿上,小声呵斥:“冷静点,大过年的,别打架!” 陈藩没说话,脸色冷得吓人,死死盯住门口的陈玉泽。 贺春景心里打突,实话讲他并不是个多勇敢的人。他之前过得不好,他怕挨揍,也怕疼,所以在面对门口那个有着家暴史的高大男人,以及一场随时有可能发生,并一定会把自己卷入其中的暴力行为时,贺春景感到无比恐惧。 可是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陈藩,只消一眼,他就能看穿对方虚张声势龇牙咧嘴之下的那一小团“怕”。 家庭暴力就是这样。 遭受过此种暴力的小孩哪怕已经长大,哪怕不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幼童,甚至已经成为了身手了得,在同龄人中无甚敌手的霸道存在,可一旦站在昔日的“父”的阴影之下,仍旧很难不受童年阴影的影响。 面对施暴者时,条件反射的瑟缩与害怕是他们最本能的反应。 陈藩多少是有些害怕这个男人的,贺春景想。 于是他摸索着捏了捏陈藩的手,这会儿那只比贺春景手掌稍微大上一圈的修长手掌正握成青白的拳头,硬邦邦搁在椅子面上,一如主人的态度。 “没事的。”他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陈藩,亦或是二者兼具。 陈玉泽似乎没发觉陈藩那股下一秒就要把拳头擂在他脸上的暴躁情绪,施施然走进来,从走廊的暗影中迈进灯光之下,随手把大衣往沙发上一扔,不紧不慢走到桌子前头。 “饺子不错,你们包的?” 陈玉泽随手从盘子里捡出个冷饺子,伸长胳膊在陈藩吃过的料碟里蘸了蘸,扔进嘴里。 离得近了,隐隐有股酒气扑过来。 贺春景皱了皱眉,很快掩饰掉自己紧张的神色,抬眼更加清楚地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陈玉泽人并不如其名,眉毛粗犷浓黑,目如点漆,眉弓和鼻梁都如山岳一般耸着,发型短而精悍,半点没有谦谦如玉、温驯润泽的样子。 “馅儿调得也不错啊,你俩谁调的?”陈玉泽朝贺春景挑眉问了一句,又往嘴里扔了个饺子,“你?” 贺春景挤出个不大自然的微笑,点点头:“是,我是陈藩的同学。” “嗯,我知道你,陈玉辉跟我说过你。”陈玉泽咂了下嘴,从身边扯了把椅子,大马金刀跨坐上去。 贺春景一听陈玉辉这个名字,前额那道疤忽然麻痒了一下。 “听说陈藩这次期末考试考得挺好,你带着他学的?”陈玉泽伸手越过半个桌面,把陈藩用过的那双筷子拿过来,在桌面上墩齐了,夹起只饺子放进嘴里。 贺春景松了口气,眼下的对话走向只不过是最平凡不过的家长问成绩,比他预想中三句话说完就动手的情景好上许多。 于是他赶紧开口,好把这份摇摇欲坠的平稳氛围维持下去:“我们俩互相督促,一起进步,都是应该的。” “小孩挺懂事。”陈玉泽哼笑一声,“我回来得急,没带什么红包压岁钱,回头走的时候叫陈藩给你拿一手钏镯子什么的。” “他不走。”陈藩这句话像冰凌子似的扎在桌上。 贺春景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袖子,让陈藩别挑事,顺便给他递了个眼神,赵素丹还在房间那头睡着,他们这边别真干起来了。 “今晚睡这也成,你们俩这年过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陈玉泽可能是真觉着饺子味道不错,又往嘴里捡了一个。 “要不,要不我们把饺子热一下?”贺春景悄悄捅了陈藩两下,叫他实在不行找个借口先撤,大过年的别跟陈玉泽正面冲突。 陈藩动也不动。 “不碍事。”陈玉泽一挥手,继续坐在那大嚼。 与陈玉辉的儒雅风范不同,陈玉泽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然而来的匪气。 那种大大咧咧的语调和轻佻神态,以及伴随轻快语调出现的,那些暗藏着威胁和危险的行为方式,贺春景的的确确是非常熟悉——陈藩把他爸的风格学了个八成像。 这种人,跟你好的时候变着法儿的会哄人,手段妙,嘴又甜,又舍得脸皮,能把人哄得颠三倒四。 跟你不好的时候,他就是个疯子。 贺春景极力压下去心头那份紧迫感,尴尬笑笑,不知再说些什么。却见陈玉泽十分自如地又从桌上糖果盘里捡了两三颗糖果,剥掉糖纸扔进嘴里,竟是若无其事地看起了电视。 贺春景夹在这剑拔弩张的父子俩中间,如芒在背地往下看了三两个节目,直到主持人喜气洋洋,激情澎湃地招呼大家一起倒数迎新。 五、四、三、二、一! 夜空中炸开无数巨大的缤纷礼花,城市中数万户居民几乎在同一时间点燃了烟花爆竹,轰响震天。 驱邪避祟,辞旧迎新,本该是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大好时光,贺春景微微侧头望了一眼窗外,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向身旁陈藩的脸。 陈藩的侧颜线条被窗外花火映得发亮。 他并没有在看电视画面,眼帘低垂着,漫天明亮热烈的色彩在他眼中留存不下一点痕迹,那一片深潭似的眸子黑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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