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旌心中恐惧与恨意并生,用仅剩的一只眼望向对方。 顾衍越面无表情,将刀尖贴上他眼眶,冰冷的触感自皮肤传递过来,夹杂着伤处火烧般的剧痛,让他浑身战栗。 顾衍越说:“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是好奇一些事情。”
第36章 悖乱2 87 第二天一早,戴聿来到办公楼第26层,脸色不大好看。 邵书存和政务司的钱先生说着什么,从会客室一路走出来,他将对方送至电梯间,两人挥手道别。 等电梯门合上,戴聿才开口:“昨晚陈旌出事了。” 邵书存神色平静,低头整理了下袖口的褶皱:“听说了,让他好好休养。” 戴聿下意识揉了把眼睛,他早晨6点得到消息赶去医院,陈旌伤得很重,虽然不至于完全失明,但左边眼球重度受损,且食指和中指几乎完全断裂,那场面如今想来仍觉心有余悸:“姓顾的到处查英华纵火案,他究竟要干什么?” 邵书存带着他来到办公室,示意他先坐:“别担心,他不会对你做什么,他真要杀人,杀的也该是我。” 顾衍越和他并无利害关系,一些场合偶尔遇见,也是公事公办,不会有多余交流,如今这么大张旗鼓查叶书存的身份,其中缘由,他能猜个大概。 戴聿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不怕他把我弄残了?”他们俩斗得要死要活,可刀刀都砍向下面做事的人,陈旌这一遭简直飞来横祸,谁知道哪天这事会不会落到他自己头上。 邵书存:“弄残你对他有什么好处?徐堰带出来的人,不会做没本的生意。”他不紧不慢斟了一杯茶,推了过来,解释道,“陈旌虽然伤的重,但休养一阵也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他不会对你动手,你和陈旌不一样,是摆在明面上做事的,真要出个好歹,事情闹大了,徐堰一定会插手,他就不好杀我了。” 戴聿都听无语了:“你倒是懂他,那现在怎么办,姓顾的疯起来可是要杀人的,这里谁能拦得住?” 邵书存:“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还不想死,暂时也死不了。” 戴聿在心里直翻白眼。 邵书存:“你要实在担忧,就让阿桐帮你几个保镖,钱从我这里划。” 戴聿心中一惊,贺桐原本是鼎爷一手带出来的,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被鼎爷送去替郑述做事,郑述死后他再没听过此人的名姓,以为一早便死了。 邵书存又说,“等陈旌伤势恢复一些,把他送去莲花湾的医院,鼎爷或许要见他。” 戴聿移开了目光:“你倒是喜欢给自己添麻烦。”陈旌见过鼎爷,十有八九要告上一状,本来这段日子小鼎爷和鼎爷的关系就不算好,再来这么一遭怕是不能善了。 邵书存语气平和:“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得给个交代,亲自送他过去,总比被鼎爷察觉后追究来得好。” 戴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他想不明白:“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出事?”陈旌的身份一向藏得很好,顾衍越能悄无声息进他家,说明对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下一步最有可能针对的就是眼前这位。 邵书存:“遇到事情就去解决,至于其他不可预料的,想多了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戴聿心道,这个人做什么都不急不缓,能够摒弃情绪理智思考,完全不像性格暴烈的鼎爷,也不像做这一行的人,要不是当年那场纵火案,大概也不会走到这步。 *** 心理咨询室内,徐堰正和詹医生面对面谈话,徐煜则在门外等候。 阿泓原本去走廊另一边接电话,聊了几句后,匆匆走了过来,站到咨询室门口却有了迟疑,一时间不知是否该打扰里面的人。 徐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有要紧事?” 阿泓点了点头。 徐煜上前按响门铃,詹医生透过窗户往这边看了一眼,招手示意他进去。 阿泓推开门,快步走到徐堰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隔着一扇玻璃,只见徐堰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詹医生说:“您这段时间状态很不好,应当注意休息,少给自己压力……” 徐堰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我会注意的,不过今天的访谈或许要到此为止了。” 詹医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徐煜看自己弟弟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堰递过去一个眼神,阿泓便把顾衍越调查英华纵火案,甚至私自接触邵书存下属的事情说了出来。 三人一道前往地下车库,阿泓开车,并将前后舱隔断玻璃调为不透明,徐家兄弟则在后舱并排而坐。 徐堰看着窗外,阳光穿过树木的枝叶落在他脸上,洒下一片光斑。 徐堰略略眯了眼,许久后才开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煜联想前因后果,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徐堰嗯了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声音前所未有地疲惫,“我已经给了他我所能给的一切,名誉、金钱、地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徐煜思索片刻,说:“可能比起这些,他更希望得到你的信任。” 徐堰简直气笑了:“可他做出这种事情,让我怎么信任?!”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喝了两口水才勉强压下胸口那股怒意。 徐煜:“你有没有想过,这两件事情之间互为因果——你忌惮他,所以他做的事情稍有偏离,只会让你更加忌惮。人与人之间不信任就是一道裂痕,比起愈合,更多时候分歧只会越来越大。” 徐堰茫然了。 徐煜劝道:“现如今侯泽世被调查,前段时间你去金湾见了那里的总督察,还听说几个赌场管事私下里因为赌牌的事也闹得不很开心,如今内忧外患,你确定要继续追究下去,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 徐堰看了他一眼。 徐煜继续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有些事得过且过也就罢了……” 徐堰打断他:“不可能!”他厉声道,“他今天能阳奉阴违,查英华纵火案的事和我叫板,明天就能把天都掀了!” 徐煜将手掌覆上他手背:“你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应当有自己的判断。”他说,“我只劝你一句,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去伤害他,早做决断对人对己都好。每个人都是有自我意志的,尤其是这种亲近的人,你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牵扯,每一次对他的消耗,最终大概率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徐堰收紧了五指,他闭了闭眼,目光一点点锋利起来。 徐煜看他表情,心里有了个大概,继续道:“顾衍越这个人不好对付,想清楚了就早点处理,他曾经是你最锋利的刀,日后也会成为刺向你的利刃。” “不会像上次一样了。”徐堰说,“我不会再受任何人的胁迫。” *** 傍晚,下起雨来。 一辆商务车沿着山路行驶,天色渐暗,下过雨的缘故,道路湿滑,此处又较为偏僻,路灯打下的光线昏暗,只有车灯照出一条流动的光带。 车前胎轧到尖锐的石子,伴随一声爆鸣,车身猛地朝一侧偏移,司机紧握方向盘才没冲出围栏,好在前方百米处就是一片开辟出的停车位,最终车辆有惊无险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空地上还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司机下车检查轮胎受损情况,胎圈部分几乎完全变形,不能继续行驶,后备箱存放有备用轮胎,但没有起重工具。 他同坐在后舱的三位说明了情况,继而向黑色轿车的方向走去,想要询问对方是否有千斤顶借用。 司机这么一去,却迟迟没有回来。 戴聿有些焦躁,忍不住推开车门,下车走出去两步,却看见司机脸朝下倒在地上,而他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细雨如丝,落在枝叶间沙沙作响,连绵山峰都笼罩在雨雾迷蒙中。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倚靠在车门边沿,指间夹了一支烟,火光在雨雾中忽明忽暗,他没有打伞,整个人湿漉漉的,递过来的眼神也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看清来人面容那刻,戴聿瞪大了眼睛,全身上下的肌肉因恐惧而紧绷。 邵书存落后两步走了过来,他同样没有撑伞,隔着蒙蒙细雨,和那人对视。 顾衍越吐出一口烟气,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溶于雨水,在昏暗的灯光下化作一道迷离的图景。 他一开口,嗓音已然沙哑了:“原来你就是叶书存。” 戴聿脸色微变,下意识要去背后找防身的武器,被邵书存抬手拦了下来。 顾衍越缓步走了过来,靴子踩过地面发出哒哒声,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至不足三步,戴聿身体先思维一步选择反击,被顾衍越单手制服,一拳打中太阳穴,重重摔倒在地。 顾衍越抬眸打量着他,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没有擦拭的意思,自言自语一般:“我以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那么念念不忘。” 邵书存说:“我没什么特别的。” 顾衍越眼神沉了沉:“可他眼里只有你。” 邵书存看着他,声音平静一如往昔:“我从来没有想去争什么,选择权应当在他手里,如果他觉得幸福,我不会打扰。”他说,“与其担心我抢走他,不如想想怎么留住他的心,你不应当仗着自己的喜欢,尝试去胁迫或者改变他。如果我是你,不会选择这么做。” 顾衍越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他有什么资格教训自己:“你什么都不争,可你什么都有。” 邵书存想起那天黄昏,他握着叶书萱冰冷的双手,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笑着喊他哥哥。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被迫和自己最爱的人反目成仇。 对方和徐堰在一起五年,却还是不明白徐堰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原以为这样就够了,埋葬过去的伤害,和顾衍越在一起,徐堰会获得幸福。可如今再看,顾衍越似乎不是那个合适的人,徐堰和他在一起,并不会幸福。 邵书存叹息道:“……拥有一切的明明是你。” 咔哒一声。 车门打开,贺桐半蹲于地,举起手枪,枪口对准了顾衍越心脏。 与此同时,顾衍越手里的枪抵住了邵书存的额头。 三人在雨雾中僵持。 便是此刻,一束车灯照射过来。 紧接着,银灰色的轿车疾驰而来,伴随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急速制动划出两道刹车线,原泓和阿浜先后从车上走了下来。 阿浜左手手臂支着车门,将金属打火机在手掌间甩了个来回,火焰在他五指间跳跃,点亮一方空间。 原泓说:“徐先生托我来告诉您一句,趁着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该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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