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堰驱车来到警署。 有警员前来接待,领着他上了三楼。 金湾的总督察原本姓孔,和他打过一段时间交道,前些日子调职去了别处,如今负责这里的是一位姓姚的督察。 经过办公区时,徐堰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对方见到是他,也愣了一瞬。 徐堰注意到他肩上的两粒花,后知后觉回忆起来,眼前这位似乎姓陈,先前他和裴含境在西九湾车祸,还是对方将他们送去的医院,记忆中此人应当在莲花湾任职,不知为何也来了金湾。 二人相互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 徐堰来到一处会客厅,中央摆着一张可供八人落座的桌子,右手边墙面正中悬挂着蓝底白字的警旗。 负责侦办案件的警官在他对面坐下,展开几份材料,和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人举报金湾赌场出借资金给借款人进行赌博,并派人陪同借款人赌博,抽水牟利。”警官把可以公开的那部分资料递给了他:“我们只是接到举报后例行调查,没有针对任何一方的意思,如果查明没有涉嫌上述违法事项,便会撤销案件并予以告知。” 徐堰嗯了声。 警官又说了两句,接到一通电话,方才起身离开。 大概过了几分钟,走进来一个男人,此人年纪约莫三四十岁、中等身材、国字脸,徐堰注意到他肩章上的三粒花,还有胸口的委任证。 此人便是金湾区总督察,姚宗煦。 徐堰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见他,心中讶异,却还是站起身,同来人握过手。 姚宗煦在他对面坐下,先开了口:“我今天来见你,不是为了非法放债的案子,而是其他一些事情。” 徐堰有些拿不准他的来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您说。” 姚宗煦:“我来这里的其中一项工作,是要全面彻查积年旧案。”他目光锐利,“最近正好查到五年前洪涛一案,涉及黑社会性质组织,只是当时的嫌疑人拒不供述、证据销毁灭失,案件就这么草草了结。” 徐堰没有说话。 姚宗煦继续道:“当年洪涛去世不久,您的人在金湾开设赌场,所以我来这里,是想问问您这里是否有其他线索。” 徐堰不为所动:“在金湾办赌场的不止我一家,况且我和他并不认识。” 姚宗煦:“他曾经和您的父亲有过仇怨。” 徐堰:“我父亲和很多人都结了仇。”他看了眼钟表,站起身来,“警官,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您也有很多案件要处理,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徐堰走出警署,迎面遇到刚从车上下来的孙晁,对方见到是他,步子顿了下。 他把那几页材料塞到对方怀里:“说是有人举报。” 孙晁翻看了两页,表情凝重起来:“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先前你让我查洪毅,他能从国外回来,还在展鹏辰的赌场里做事,确实有些过人之处。”他压低了声音,“洪毅大张旗鼓推散客,还把生意坐到柏埔和南坪,是因为和一位姓姚的督察相熟,对方替他打通了关系。” 徐堰挑眉:“你是说……姚宗煦?” 孙晁:“似乎是父母那辈受过洪涛恩惠。” 徐堰按了按眉心,姚宗煦刚才有意提起洪涛一案,心思昭然若揭,这件事怕是不能轻易收场。弄不好还会牵扯出当年旧案,虽然做事的是阿陇,时隔五年线索证据早已销毁了个七七八八,可若是有意追查,难免发现蛛丝马迹。 他心中一阵烦躁。 徐堰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这桩事情解决了” 孙晁面露迟疑之色。 徐堰:“谁放的债就让谁出来认。”言外之意,就是只抓做事的那个,不往深里追究了。 孙晁应是,又说:“我回去会好好管教他。” 徐堰注意到他眉间的皱纹,不知不觉眼前之人已经初显老态,这些年怕是没少为孙巍操心,他没来由想起了顾衍越,忍不住感慨:“儿大不由娘,没有谁能管教得了谁,您也不容易。” 孙晁只是叹息。 此间事了,徐堰开车去了公司大楼,最近他既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又要管金湾的赌场,比之往常繁忙不止一星半点。 他有段日子不管公司,如今接手过来,想要快速了解全貌,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各位高管当面对接,会议一个压着一个,转眼就到了傍晚。徐堰喝了口水,才发觉胃部隐隐作痛,竟是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徐堰想起来,早上顾衍越让他吃点东西,但他甩上门就走了。 他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又发觉对方背地里调查自己,难免有些迁怒,但其实有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到顾衍越头上。这么想着,徐堰迟疑片刻,准备发消息约顾衍越吃个晚饭。 消息编辑到一半,有电话打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徐堰按下接通,传来一个女声,对方直接报了一串地址,是一处滨海的Bistro。 徐堰:“您打错了。”他听出对面的声音是谁,但他不想接对方的茬,宋幼琳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何况他也不想和宋家人牵扯太多。 对面短促地笑了声,开口带着点醉意:“那如果说姚宗煦,或者……阿陇呢?” 徐堰眼神沉了沉。 宋幼琳又报了一遍地址:“半个小时,不过因为刚才闲聊,现在只剩28分钟了,过时不候。” 徐堰挂断电话,忍着不痛快,到车库取了车,前往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处私人酒馆,不对公众开放,店门十分隐蔽,黑色的铁门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进门口走过一条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才能看见餐厅的全貌——正前方一面墙上摆满了各类酒瓶,整个店面不大,室内光线偏昏暗,每张桌子旁边都栽种着绿植用以隔断。 正是营业高峰时间,可店内仅有一桌客人,徐堰被带领着来到一处临窗的座位,他在宋幼琳对面坐下。 店内没有酒单,酒保前来询问口味和个人喜好,随机调配。 徐堰一一回答过后,不多时便有调好的酒送了过来。 宋幼琳端起酒杯同他相碰。 徐堰注意到她身旁摆着的一大束玫瑰,花瓣沾了露珠,娇艳欲滴。目光上移,才发现对方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穿着红色吊带长裙,头发盘起,似乎还化了妆,用过餐的缘故,口红晕染开来,整个人比平时颜色浓烈不少。 宋幼琳放下酒杯,笑道:“我刚刚结束了一场,或许可以称之为约会的行程。”她停顿了下,“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趣。” 徐堰见她脸颊泛了一层薄红,手边还有三个空了的酒杯,大约在他来之前就喝了不少。 他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宋寻熠的名字,不论这对堂兄妹私下关系如何,这个场面还是让自家人解决比较好。 徐堰还没按下拨通,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猝不及防之下夺走了他的手机。 宋幼琳按下关机键,把手机放到了一旁。 徐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不该来找我,我也很无趣。” 宋幼琳没接这话,她低头拨弄着玫瑰的花瓣,自顾自道:“明天就是爷爷的寿宴,你应该也收到了邀请,他的意思是想借这场宴会,给我物色丈夫。” 徐堰有点意外:“你才多大?”对方看起来也不过读大学的年龄。 宋幼琳:“二十三岁。” 和顾衍越一个年纪。 宋幼琳一手支着下颚,烛台氤氲的光辉映照在她脸上:“我堂姐二十三岁结的婚。”她似乎笑了下,说不出是讥诮还是无奈,“如果我没记错,你哥结婚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五岁。” 徐堰大致能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如果徐淮盛在世,他大概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原以为凭宋老的身份地位,能让子女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宋幼琳冷声道:“被冠以妻子的名号,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奴隶,简直可笑至极。我就是我自己,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什么人的妻子、什么人的母亲。” 徐堰:“婚姻不该是束缚一个人的枷锁。” 宋幼琳的目光望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人,她的模样和赵惠元有了些许重合。 徐堰说:“你很像我母亲。” 宋幼琳瞥了他眼:“这可不该是对一个年轻女性说的话。” 徐堰笑了笑:“她优秀、美丽并且比所有人都要骄傲,没有婚姻,她会活得很好。” 宋幼琳:“女人应当有婚姻,她的价值在于婚姻。” 徐堰只是说:“没有什么人的价值应当是依附另一个人而存在。” 昏暗的空间里,唯有烛火摇曳,两人沉默着对视。 宋幼琳长舒一口气,坐直了身体,那点醉意也从脸上褪去,她从身侧的花束里掐了一朵玫瑰,在掌心碾碎了:“姚宗煦再怎么翻出天来,只要是警务处的体系里,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这位可不像是什么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 徐堰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又希望是自己多想了:“需要我做什么?” 宋幼琳站起身,一手按上桌面,似笑非笑道:“先不急,你可以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83 徐堰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整个屋子灯火通明,顾衍越还在书房处理工作,他闻到领口沾着的酒味,独自去浴室洗了个澡。 徐堰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喝了酒,被浴室弥漫的水汽一冲,胃里一阵绞痛。 他强撑着不适裹上了浴巾。 顾衍越听到浴室久久没有动静,走出来才见到他脸都白了,额角也出了一层汗,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看他这副模样猜了个大概,又去房间里找来药箱。 徐堰就着温水吃了两粒胃药,休息片刻后,力气稍稍恢复些。 顾衍越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无奈:“又没有按时吃东西?” 徐堰心道,自己不是不想按时吃饭,约对方吃晚餐的消息编辑了一半,要不是宋幼琳横插一脚,也不至于如此。 可他如今也不好去解释这些,推了身侧的人一把:“饿了。” 顾衍越起身去到厨房,不多时便煮好了一碗汤圆。 徐堰接过碗,端在手里慢吞吞吃了些,他整整一天不曾进食,以至于如今也不是很有胃口。 顾衍越看他对碗里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要不要出去吃点?” 徐堰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不用了。” 顾衍越没说什么,默默把茶几上摊开的药箱收了起来。 两人几乎挨在一处,徐堰嗅到他身上烟草的味道,似乎刻意处理过,气味并不浓烈,但还是微微泛苦:“抽烟了?” 顾衍越身体僵硬了一瞬,别过脸去,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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