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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就从四五只笔中找出那只笔。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他对裴允的爱化为一种魔力，让那只笔被一团光笼罩住。他的眼睛瞬间就能将它锁定。 他将笔记本、水笔和矿泉水摆放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来。 他们学校管得很严，不许学生带手机进校门，不然刚刚裴允动动手指就能将钱转给他，也就不会让他占这个便宜了。 阳光洒在桌上。瓶子里的水闪着耀眼的光，竟让这普普通通的画面多了一丝灵动。 夏晏礼拍了很多张照片。 笔记本、笔和矿泉水，怎么看怎么乏味可陈。 夏晏礼却喜欢得很！ 因为这都是裴允送给他的东西！ 裴允……裴允……裴允…… 拍完照后，夏晏礼坐在桌前，脸贴着桌面，红通通的。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说出这句话后，心就一阵酸胀，因为没有了，他和裴允之间的联系彻底断了。 这三样在任何人看来都简单至极的东西就是他能拥有的全部。日后回想起青春岁月里的痴恋，他就只能想起这些。 夏晏礼把手放在胸口，揪紧白色校服。 他的告白是在昏暗的教室里进行的。倒在地上，手沾到灰，脸上都是泪痕。在那之前，裴允还语气冰冷地警告他。 和浪漫沾不上半点边。 就连这些被他视为宝贝的纪念品，都伴随着裴允满满的不耐烦，最后还语气粗暴地丢下一句“爱要不要”。 “裴允……”夏晏礼喃喃道，“对我温柔一点好吗……” 这句埋怨当然不会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其实本来就是他自己犯蠢招来的。裴允可能已经后悔给予他那么多耐性。 这就是他这场爱恋的全部了。 一点都不精彩、一点都不浪漫。 夏晏礼直起身子，翻开笔记本，在第一页上，用裴允给的笔仔细而慎重地写下两个字—— 裴允。 一笔一划，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蛋糕上拉花。 这是一只很简陋的蛋糕。任何人看到都以为是半成品。唯有夏晏礼知道这已经是这只蛋糕的极限了。 接下来只能用他的自作多情来装饰。从这点算不上精致的装饰中嗅闻甜味，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甜味。 …… 林以他们来跟夏晏礼道歉了。 对方的道歉说得生硬，夏晏礼也听得尴尬。在操场旁边的偏僻绿荫处，几人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度过这煎熬的几分钟。 裴允给的任务。 蛮横如林以一行人，也不得不听。 虽然那几分钟让夏晏礼尴尬到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但夏晏礼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因为这是裴允为了他去要求林以他们的。 他当然知道裴允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但他已经学会将期望值和满足值放低。 在离开绿荫处时，夏晏礼从地上捡了一片完整好看的树叶。 他要将树叶做成便签，放在笔记本里。这样他和裴允之间的纪念品就变多了。 可惜现在不是秋天。如果是红色的枫叶，那会浪漫得多。 他的所有纪念品都有种次一点的感觉，就像他这段单恋。 然而没想到，一个大好的机会来了。 林以他们要在裴允发话后才来跟他道歉，裴艺却主动来道歉了。 哥哥在他们班上鹤立鸡群，妹妹也是如此。林以知道还有人叫裴艺做“千金”。 林以他们组成护花团，好像有点夸张，又不是在演电视剧，但放在裴艺身上，竟然不让人觉得突兀。 和裴艺聊的几分钟更叫他觉得煎熬。 裴艺的完美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和裴允之间的鸿沟。 末了，裴艺说道：“周五晚上有哈利波特的重映，我约了几个朋友去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晏礼已经想脚底抹油走人了，听到这话，脚就被钉在地上了。 “裴允也会去吗？”他脱口而出问道。 裴艺大概只以为他怕生，想着有个认识的同学在会更好，便笑着说：“我哥到时也会去。” 夏晏礼的心雀跃了。 那样一来，他和裴允的回忆中就会有一起看电影这一项。 这很浪漫！ 夏晏礼也顾不上这样会不会加剧林以他们的不满。 在林以他们看来，夏晏礼是借着裴艺的道歉，趁机和他们的女神拉近距离，可夏晏礼心中其实只有裴允。 “好啊，票价多少钱？我明天把钱给你。” 夏晏礼心想，电影票大概要四五十块吧。他不像裴允那样，可以随便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五十。 事实上，他家并没有给孩子零花钱。他现在的钱都是平时买早餐什么的存下来的，也许勉强够买电影票。 可是，裴艺说出来的数字却让他愣住了。 “才一百多。这次是我不对。我请你吧。” 夏晏感到喉咙发紧。 无论是裴艺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这个比预料中高太多的价格，都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不想接受裴艺的好意，因为这样会让他的回忆显得更加廉价。 他最终还是问到了价格，“一百多”后面的“多”指的是“75”。 压力更大了。 夏晏礼回到家后，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这次重映是什么高清大屏，而且裴艺他们去看的还是首场，所以才会这么贵。 他自然不敢问父母要。 洗完澡后，夏晏礼敲响了姐姐的房门。 姐姐已经工作了，虽然工资不算高，但这些钱还是拿得出来。 夏晏礼支支吾吾地说想要点钱。 听到金额后，姐姐眼睛眯起来了，问他是不是被人敲诈了。最后他只差没有捂着脸跑出房间。 第二天，他没有将钱拿给裴艺。到了第三天，裴艺亲自来班上找他了。林以他们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洞来。 夏晏礼又是支支吾吾了一通。 他既拉不下脸让裴艺请，又舍不得这次机会，便说自己忘了，明天再拿来。心里则想着今晚再去求一次姐姐。 不行就算了。 最后一次机会，他大概还是没能抓住。 初夏才至，鸣蝉却已提前死去。
第六章 心情灰暗，下午第一节课都听得浑浑噩噩的。 这可不行！ 在家庭环境方面，他已经落后裴允一大截了。至少在学习方面，要跟得上裴允的步伐。 于是趁着课间休息，夏晏礼到厕所洗了一把脸。回来时讶异地发现裴允正站在他的座位旁边。 可能是刚好有事过来找附近的人。 一种莫名的羞耻感让他反而不敢靠近这个喜欢的人，正想转头去走廊回避，却被裴允叫住了。 夏晏礼疑惑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裴允的眉毛不耐烦地皱了起来。 夏晏礼知道自己又犯蠢了。裴允都已经叫了自己的名字，还能是叫别人吗？ 夏晏礼走过去，手忐忑不安地弄着额前沾湿了的头发。 “你周五确定是要去看电影吗？”裴允很直接地问了。 夏晏礼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人家可能要提前买票，以免好位置被人抢了。他竟然还想着今晚再看看情况。 夏晏礼在心中为自己的欠缺考虑而自责。 心情更加灰暗。 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提前扼杀了。还是在裴允面前被扼杀的。 他想去看电影，全是因为这个人啊…… “不去了，麻烦你帮我跟你妹妹说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因为力气全都没有了。 裴允却没有马上回自己座位，反而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出来。” 夏晏礼咦了一声。 让他的心跳加速。手腕传来的温热几乎要烫到他了。 裴允将他拉到无人的走廊尽头后，将他的手甩开。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我猜不透你的想法，就直接问了。” 当然是钱啊。 夏晏礼觉得很无力。 裴允根本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他在抠抠搜搜地想着怎么凑齐电影票钱，裴允却甚至搞不懂他的顾虑。 商品用定价筛选客户。不是受众的人觉得离谱，受众却甚至没有在乎。 “是因为我吗？” 就在夏晏礼苦思怎么在维持尊严的情况下把原因说出来时，裴允开口了。 “我听小艺说你还特地问了我会不会去。你是觉得和我一起去很尴尬，所以不去吗？” 在裴允说出最后一句字时，上课铃响起。 一直低着头的夏晏礼在那一刻抬起头来，双眼睁大，惊讶地看着裴允。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的。 兴许是上课铃的催促让他急了，又可能是他不惜压下贫穷带来的自卑，也想靠近这个人，却被这个人误会，让他实在忍不住想要解释。 “不是的！我是因为你会去，才想去的。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 夏晏礼的声音混在上课铃声中，但他自己听得很清楚，连心跳声都听得很清楚。 额头湿漉漉的头发被轻轻地拨了一下。 “那你就去啊。” 等夏晏礼回过神来时，裴允已经从身边走过了。 夏晏礼咦了一声，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裴允碰他的头发了？为什么？他是在做梦吗？ 心脏跳得更快了，真的像要爆炸一样。 回到座位后，夏晏礼一直在想裴允为什么那样做。 不能有过多的期待。不能将这当成什么亲密的举动。 绝对不能！ 也许是看到他的头发湿了，有水珠留在上面，所以裴允忍不住去碰了？就像看到路边树叶上有水珠，就会不自觉地将水珠抹掉一样。 夏晏礼觉得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同时在心中高呼万岁。 因为碰巧洗了一把脸，所以得到了这么珍贵的接触机会。 可惜他也不能把这几根头发剪下来当作纪念。 这就太过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病。 不过最值得庆幸的还是裴允说的那句“那你就去啊”。 简直就像裴允在约他去看电影！ 他本来已经想放弃了，但现在他又不舍得，非常非常不舍得。 晚上，夏晏礼再次敲响了姐姐的门。 “我想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电影。我想和他们留下一段回忆。”夏晏礼说得真诚。 姐姐劝说的话到了嘴巴又吞回去了，只是轻轻告诫了一句：“那些人和我们不一样，你终究是融不进去的。” 夏晏礼点头：“我知道的。” 他知道，他清楚得很，所以他更想要抓住这次机会，留下和裴允的珍贵回忆。 在学生时代，大家看起来还是平等的。夏晏礼可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以后能成为大老板的人，所以他只会和裴允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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