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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

时间:2024-07-20 12:00:02  状态:完结  作者:水割

  我选了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选了你。

  “他不想见你。”

  那天晚上,我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

  我选了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注视他,一直看着,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倘使他知道自己即将进入一条从未走过的路里,唯一的出口是自我灭亡,那么,他会转身离去吗?

  “或许会。

  或许不会。

  但是谁知道?

  谁知道?”

  “吃药吧。”闻命说。说完他一愣,要给时敬之戴装置,对方反身回避。

  “你为什么有钥匙。”时敬之突然说。

  他因自己的话惊愕,“是我给你的,对不对。”

  多么难以想象,他这样一个满心戒备的人,会让闻命自由出入,登堂入室。

  闻命心情不怎么好,却又不忍心和他发脾气。

  刚才看着那枚熟悉的装置,他猛然变了脸色,飞快追上楼问到底怎么回事,时敬之却锁了门。

  半小时后他从TINA那里问来缘由,TINA语焉不详,被闻命追问几句,她才声音嘶哑地说:“是暂时性的失聪,应该是因为郑先生出了车祸……Arthur压力太大了,他从上次轮船爆炸案后就一直有耳鸣症状,这次病情加重,医生建议他休长假。”

  闻命脸色变了几变,低声说,知道了。

  他挂断通话,站在时敬之门口很久,从华灯初上到黑夜燃尽,终究没有敲门。

  他转身去书房拿了钥匙。

  “滚出去。”

  时敬之说。

  此后的状况并没有好转。最明显的是时敬之的冷淡,他陷入一种非常消极的回避状态,不想看到闻命,不想听到闻命讲话,甚至连和这个人同处一室都令他感到难以忍受。

  这令闻命无比火大,此后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细琐争吵。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竟然会吵起来。

  他们的战争似乎始于时敬之拒绝了闻命的晚餐,又因几个小时后时敬之再次拒绝他递来的一杯水而愈演愈烈。

  时敬之拒绝了那杯水和闻命送来的药,闻命捏着他的脸把药硬灌下去。

  时敬之眼中的痛楚与厌恶同时刺伤了闻命,可他还是忍住,然后语气平静地告诉对方,我找到工作了。

  虽然他那样沉着,可目光灼灼,似乎在等待时敬之的恭喜,可是时敬之没有什么反应,闻命等不到他的答复,态度逐渐变得冷淡,最后他面无表情,很快转身离开。

  从此以后是长达一周的冷战。

  闻命早出晚归,但是时敬之对他找什么工作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可能习惯了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日子,又或者说他习惯了闻命随时早出晚归的日子,仿佛他做好准备,随时等着闻命离开自己,再或者说他习惯了等待,以及最最保险的,或者说他曾经相信的、虚无缥缈的事情,他觉得只要自己无坚不摧,能撑起一片可以呼吸的空间,那么闻命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什么条件会比在光明街的时候更恶劣,所以一切都可以过去。

  ----

  我来解释一下那俩句话哈。

  话术问题。

  德语。

  德语的冠词有格。

  dein,mein和ein相当于your,my和a。mir在这里约等于mine吧。

  Freund相当于英语friend,也有boy friend的意思。

  这个地方有个问题,说Freund的时候容易指代不清,薇薇安的话就很暧昧,按照时敬之一丝不苟地性格一定会介绍。

  (我记得定冠词后面的Freund会默认为“男朋友”,不当朋友讲,但是记不太清了。文里的确是“男朋友”的意思)。

  Ist er wirklich nicht dein Freund?

  He is really your (boy) friend, isnt he?

  Er ist nicht mein Freund.Er ist nur ein Freund von mir.

  He is not my (boy) friend. He is only a friend of mine.

  他是你男朋友吗?不,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的朋友之一。

  焦大星那个出自曹禺大爷的话剧剧本,世纪难题,救谁。


第46章 Chapter 45·镜像

  时敬之的精神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好转,他总是用一种不无凄凉意味的笑容面对闻命,但当闻命认真去看,那笑容又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嘲热讽般的讥笑。

  这令闻命怒不可遏,他感觉时敬之越来越不像他记忆中的模样,他成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可以轻易地将闻命剥皮扒骨,割断肌腱,然后是颈动脉,一刀封喉,还不忘在心脏里用力搅动,疯狂补刀。

  干脆利落,多么简单。

  他们总是频繁地、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激烈争吵,天翻地覆。

  曾经时敬之是闻命眼中的温柔所在,现在他像个偏执疯狂的弃妇。

  曾经闻命的琐碎事代表了时敬之的生活,现在这些生活让他倍感窒息。

  时敬之会因为闻命鸡翅切割和剔骨的方式不顺眼而摔了筷子,闻命则因发现餐前果汁里加了胡萝卜而勃然大怒。

  他脸色疲倦:“我从来不吃小胡萝卜和圆白菜,你什么意思。”

  按理说,以闻命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来看,他没有挑食的理由,可他对于这两种菜肴的排斥非常明显,明显到让时敬之咋舌。

  然而现在后者实在无心他顾,时敬之压抑极了,他也搁下了刀叉:“你可以不吃。”

  闻命不管那套,生硬地拒绝:“这是两回事,我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根本不在乎还是故意恶心我?”

  “我说了你可以不吃!”时敬之重复一遍,他声音很大,让他自己都感觉丢脸。时敬之怔怔地,挤出精力疲惫不堪地解释:“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吃,没必要委曲求全,没必要迁就我,你听明白了?”这好像已经显示了他最大的妥协,在时家,没有人是被允许挑食的。

  他们说的根本是两回事。餐桌真是非常容易让人原形毕露的地方。时敬之的规矩多,身体笔直、手肘不可以碰到桌面、同一盘菜只吃三口。他吃饭的时候克制地如同电影中的象征性画面——分裂,割裂,保守、古板的东方人在现代、开放的西式餐桌上缄默不言。

  闻命相反,或者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吃饭上,在外面交际应酬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他更愿意在时敬之面前放松,风卷残云才是他的本性。

  在这个社会中收敛自己的野性和锋芒、伪装成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已经让他感觉压抑,如同绅士头顶戴着低低的帽子,他放弃了自己的自由。

  到处都弥漫着沉重的期待。他们一言不发、不声不响地进行完了一顿晚餐,闻命先行解决食物,他端着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饮料走入厨房,倒进污水处理器。哗啦哗啦的声音从厨房清晰地传出来,响彻时敬之耳畔,他嚼完二十下,解决最后一口,搁下餐具。

  最近德尔菲诺不怎么下雨了,但是马上要入冬,天黑的越来越早,他们的情绪混淆在黑暗冷寂的屋中。

  时敬之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雪白色盘子,仿佛研究一本书。

  记忆中还留存着水煮小圆白菜的苦涩味道,头顶的风笛形状的灯坏了一颗灯芯,所以只有十盏灯在亮。

  这都是琐碎的小事情。

  时敬之心里涌起一股难过。

  最近总是这样,他数着分秒,一分一秒挣扎着熬过去。

  宛如死去。

  他终于撑到闻命上楼,对方清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书房的门吱哇开了,嘭地关上。

  声音好大。

  这是闻命关门的习惯。在光明街的时候,时敬之失明的时候,他一直这样用力关门,仿佛,故意,他故意为了让时敬之听见一样。

  故意。

  时敬之鼻子发酸,站在洗手池前突然捂住脸。

  他久久没有动。

  家里迅速恢复了沉静,一声不响,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不得了的轻微的响声。

  可那声震动好似有型,无声的声波以漩涡的形式从远处扩散,一层又一层,匀速撞击在他后背上,撞出接连不断的波纹,最后在脑中爆炸开。

  他站在原地承受,像个僵硬的、苦涩的圆白菜干,干瘪,缺水,酸涩,没有躲开。

  过了好久,时敬之才清醒过来,坐在沙发里发信息。这是这些天来一直持续的事。

  郑泊豪拒收。

  准确来讲,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时敬之无法想象,是因为信号不好、跨区域换了号码还是对方已经把自己从列表中删除了,他只能一次次猜测。

  他在医院昏倒,醒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他跌跌撞撞跑去病房寻找,却突然听到了郑泊豪转院的消息。郑泊豪的父亲联络了东太平洋区的实验室,那里的教授是主攻体细胞培育方向的“茧计划”的发起人,十分钟前,直升机接走了郑泊豪。

  从出事到告别,时敬之没有见过他一面。

  这滋生出一种非常不堪、非常陌生的错觉,就像他的世界失去了声音一样,郑泊豪也被某种声波和频段隔绝,一个其他的世界从飞驰的舰艇里长出来,平行了时空,同时敬之在无声地真空中擦肩而过。

  那样不真实,那样悬浮。

  他那样偏执,无助,可是无人知晓,或者说在自行压抑这么久以后,他同自我形成了一种微妙地互相角力的状态,很久之前他被规训,于是他渐渐懂得自己所有自发的行为——那些冲动、直觉、下意识的本能都是错的,隐隐指向错误的道路,所以他总是封闭这些东西,让自己沦为“规矩”的附庸,这是绝对禁止的状态。

  可是他没有发现,这种行为最终导致了一个更加可怕的走向,他把自己塑造为全能完美的神,一切世界都在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在本质上他是极度自恋的——因为他的处世方式都是“按照最完美”的规矩来执行的。

  很多时候时敬之其实分不太清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绝对正确,他自己也会感到犹豫不决,可是一次又一次,他可能能力有限分不出,又或者时间紧急没有人会等待他想清楚,他就那样因着惯性做事。

  因为太多复杂地原因,他形成了现在这种说一不二、生人勿近、无比压抑的模样,他尽量对着外界温和一些,但是一旦有刺痛他的意外发生,那种压抑的禁锢如同在风中消散。

  时敬之如此固执己见,他继续写邮件,他给郑泊豪、郑夫人、郑先生……所有他能联系到的人都发送了无数的信息,没有任何回应。

  他是罪魁祸首。

  时敬之当夜买了去往东太平洋区的机票,却被拦在海关处。以他的职位来讲,是不可以随意跨区域活动的。

  时敬之又连夜写了辞呈。

  他这样不管不顾、疯魔一般的行为又迎来了接二连三的劝阻,时先生甚至把他叫回家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他一句话也不解释,一定要去往郑泊豪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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