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叫掀老底了?你说说你自己嘴巴严得跟特务似的还不让别人说了?!”郑泊豪语气沧桑,大有老父亲嫁闺女之前那种促膝长谈的意味:“小敬!我跟你说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你自己说说你本来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闷头倒饺子十有八次会卡壳!本来以为工作了会好了结果实习进了档案厅!那是人呆的地方吗那简直是AI培训中心!一个个跟地下党特务似的!话更少了!”说起来这个郑泊豪悲从中来:“你别笑了说句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时敬之正在抹着眼睛,他笑得肚子痛,被抱住的时候肩膀本能一缩,等看清是谁,又安心地窝在闻命怀中。 “你,忙,完,啦。”时敬之移开通讯器,小声说。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小时候你光屁股乱跑,时叔叔一直在背后拿着小毛毯追呢!”郑泊豪嘴上没个把门的:“跟哥哥装什么矜持!” 闻命目光一黯,他对时敬之笑道:“郑先生吗?” 郑泊豪还在嘟嘟,他真的很能嘟嘟:“还有你穿裙子的事你忘了?!你忘了我可想着!咱小时候缺衣服穿,你就穿隔壁大姐姐那裙子,黄的,小红碎花的你记得不?!不过后来时叔叔说你都两岁了该有性别意识了不让给你穿……” 他声音太聒噪了,像只滋儿哇啦的蝉,闻命被他噼里啪啦的话震撼到,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的目光停留在时敬之脸上,戏谑道:“……穿裙子?” 时敬之眨眨眼睛,突然说不出话。 他看着闻命,对方的目光让自己无处遁形,他忽然不想理郑泊豪的胡言乱语了,那让他有种无比羞耻的感觉。 为了早点结束通话,和通讯器那头讲话的语气都轻快不少:“太晚了!你该睡了肥嘟嘟!明天见!” 他一把挂了通话。 闻命冷不丁掰过他的下巴接吻,时敬之绷紧了颈部和锁骨周遭的肌肉尽情迎合他。他全然放松地陷进对方怀里,没一会儿就软了腰。这还不够,他不得不踮起脚尖支撑自己,闻命在发狠吸他,时敬之喘不动气,雪白的脸上全是细汗和红晕。 那以后他们就在阳台里坐了会儿。他们偶尔交谈,时敬之的声音醇正温和,闻命音色偏低,却又带点狂气,天天跟他呆在一块,时敬之整个人似乎变鲜活了,不再那样死气沉沉。 分别的时光又漫长又缓慢,闻命想追忆一下过去,但是人生似乎总是缺了一块儿。许多人来了又走了。 阳台通着一段小小的露天楼梯,他们上了天台,坐在那个庞大的摇摇椅里面。 闻命看着楼下的樱桃树,随口问:“七年前栽的?” 时敬之一愣,实话实说:“想起来光明街有一棵,有点想念,就栽了。” “有点想念。”闻命态度平淡,把这几个字眼在嘴里咬了一遍。 时敬之见状,忍不住挑衅地看他。 闻命微笑起来,悠悠笑道:“想念谁?” 时敬之懒洋洋道:“不想谁——” 声音被堵住,闻命拽着他的头发,身体前倾着亲吻。时敬之不得不后仰着头,露出脆弱的颈部。 时敬之盯着闻命的眼睛,忽然抬起手指摸了摸,轻声问:“还头痛吗?” 闻命的动作停了下,然后他继续抓紧时敬之的头发,逐渐加深这个吻。直到对方呼吸急促,闻命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还行吧。”闻命满不在意:“反正大部分时间不戴。” “会好的。”时敬之默了默,柔声说:“我会让医生采取更好的治疗方案,那样你很快就会看见了。” “有什么区别吗?”闻命问。 “什么?” “有什么区别吗?” “有……有吧。”时敬之一开始不确定,后来想到了什么,在一瞬间坚定了想法:“你说过的,录播和现场看不一样,录播有特定的镜头、位置、特写、画面……” “不。”闻命打断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后面说了什么?” 时敬之反应很快,他刚想回答,声音却突然顿住了。 “干嘛吞吞吐吐。”闻命笑他,声音里带着爽朗。最近他和时敬之解锁了这间公寓里的大部分房间,顺带拜访了时敬之屋里的脑波发射器和摄像机。 “人都是会在家里安装监控探头的……”时敬之当时无力地解释,那话没错,但是他自己有点底气不足,那架势仿佛要以死谢罪,最后还是闻命大笑着哄他,表示没关系,他才作罢。 “你说过,录播的话,其实也没关系?因为你会看到特定的人?” “就算是录播也没有关系。”闻命回答说:“因为哪怕坐在现场,你也会忍不住忽略掉路人和配角的细微表情,看你想看的那个人。” 闻命戏谑道:“你没体会到吗?” 时敬之一愣:“什么?”他下意识以为对方在说音乐剧,一想到这是自己不擅长的方面他就有点迟疑,可最终还是诚实回答:“我其实…真的分不太清现场和录播的区别……” 闻命做出一个懊恼又火大的表情,他分外无奈,一把拽住时敬之,把他拖到自己身边的栏杆旁:“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 时敬之依然很茫然,他很是忐忑地看着对方。 “我说的是,你体会不到我到底在看谁吗?”时敬之觉得闻命这话很有压迫感,他全身难受,忍不住后退一步,嘴里冷淡道:“你在说什么话……” “我说,我到底看谁,你体会不到吗?”闻命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他微笑着抬起时敬之的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人。 时敬之愕然,旋即开口:“我说我真的不……” “真不知道吗?”闻命沉声问。他忽然换了口吻,面色却分外平静。 “大家都说录播好,因为你会发现角色一直看着你,摄像机特写他的眼睛,放大、放大,然后他开口说话,就好像一直对着你说话一样——” “但是,坐在现场,你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他的表情、声音、目光、肢体——是不是脸红、是不是害羞、是不是想逃跑——” 闻命拖长了声音,话语戛然而止,紧接着他悠悠笑道:“我都暗示这么明显了,你还说你不知道吗?” 时敬之觉得自己成了闻命眼中的猎物,对方锐利又霸道的目光让他无处遁形,仿佛把他看穿了。可是,那种调侃戏谑的口吻又赋予了自己恃宠而骄的勇气,他试探着开口:“所以你你是说,在看……” “……啊…对,我忘记了。”闻命却突然打断他。他随意靠在栏杆上,很是无奈地揉揉太阳穴。 时敬之发现闻命变了。他最近总是会露出一种让时敬之噤声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黑暗中,在阳光下,笑意深长,轮廓鲜明,时敬之浑身僵得发慌。 闻命面无表情地看了时敬之片刻,才终于笑起来:“你是真的分不清录播和现场看的区别。” …看我吗?时敬之的话没讲完。 是我想岔了吧。他悄悄想。 还好刚才没有问出来,不然多尴尬。 心里升腾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被他刻意忽略了。 他的注意力又被闻命吸引,对方正分外头疼地苦笑:“又是我自作多情……我还以为刚回来的时候你也用了玫瑰之镜。” 这句话正中靶心。时敬之明显愣住了,他踟蹰好几秒,才迟疑着承认:“用……是用过的。” “很难受的吧。”闻命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当年你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遇到这种事,需要别人保护的啊………唉。”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应该可以很快回家的。”他犹豫不决地看着时敬之:“你不会……怪我吧?” 时敬之呼吸又是一窒,他慢慢、慢慢拉住闻命的手,轻声道:“当年…都过去了。” 闻命只是满脸复杂地苦笑。 “我回来以后…”时敬之忍不住挑起话题,试图去改变闻命的表情:“…我回来以后,遇到了兰叔叔,他们项目组在开发新的康复装置,他给我戴了几个月,我就康复了。” 他忍不住握紧闻命的手,急切而庄重地说:“会好的!你相信我!马上就好了!” 他不知道,在闻命眼里,那样子像是在发誓:“好了…好了…冷静一下。小敬,我并没有多么急切地想要复明,你曾经说过,看不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时敬之下意识想反驳,闻命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说:“没有关系。” 他总是这么擅长妥协和适应环境的,如果不能强行改变,那就顺势而为,游刃有余地让自己掌握主动权,这和时敬之存在根本上的不同。 时敬之面带怀疑地看着他的脸,仿佛还要说什么,最后却放弃了:“好吧……”他说,“那你有情况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不久以后开始落雨,闻命说想跳舞。时敬之头上落了雨水,他把头发全撸到后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雨下得并不大,他们吃完饭在天台跳舞,非常尽兴,时敬之热情高涨,最后忍不住在雨水中踮起脚尖,珍重地亲吻闻命的眼睛。 “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那个模样是很漂亮的,一双骄矜的眼睛满带笑意,昂然自若地仰望着。 他脖子里落了雨便躲,被闻命追着跑,满天台乱窜。最后双双跌进吊椅中。 时敬之身下硌得慌,伸手去摸,掏出一个玻璃球。 闻命满含笑意。 “你太讨厌了。”时敬之眼睛发热,忍不住拿球扔他:“道歉礼物。” “你太讨厌了。”代表他最大程度的愤怒。 他说,我挑了好久的,我在非洲买不到,也没有地方适合转机,我去了直布罗陀买到的,结果那天掉在地上你都没给我捡起来。他的语气有点难过。 闻命一把接起球,放进他的手心。 他双手撑在时敬之一侧,唇瓣若即若离地蹭时敬之的后颈,暧昧又温柔地说:“那你想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啊哥哥……”时敬之紧皱眉头,苦恼地说。 他开了音乐,冷不丁转过头,故意凑到闻命耳边吹气:“陪我看完一场雪吧!” 闻命下半身一热,忍不住去看他,时敬之正专注地盯着玻璃球看。 那样子像在实验室盯数据,认真的不得了。 闻命哭笑不得,干巴巴道:“这么好哄。” 人家看雪就是看雪,半分眼风也不给他,早把他给忘了。 他们一起坐着看雪,时敬之把唱完歌的球系在吊椅上方。 “你的那本书呢?”时敬之在兴头上,他说:“我再给你淘几本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真不知道我写了什么?”闻命分外无语,他无奈地笑出声来,又在对方无辜的目光中拉住对方的手,他牵着时敬之坐电梯下楼,因为太急迫都没有走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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