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联合政府的执政官也很怀疑,在这样一片充满了小偷、强盗、追龙女、楼凤的‘恶土’之上,是否有修建港口的必要。他们付得起航费吗?为了保护航线而增加的支出是否是笔沉重的负担?还有………会有人和这群人一起同乘航船吗?
这是老师告诉我的。
我很困惑。
而当我坐在码头,卸下扛了一天的帆布,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我开始意识到,这里和巴黎、纽约、伦敦没有什么不同……每一艘远航的帆船,曾经那么遥不可及,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误以为它就是传说中的'巨轮'……而现在,在我眼中,它是个更加显微的社会,它从我手中诞生。它乘风破浪向前行时发出的每一声鸣叫,都依托于我拧下的三根小小螺丝。
2065.3.8 姚月白”
姚月白做向导已经三个多月。
在此之前,她在酒吧街里端盘子,在农场里搓松子,她在攒学费和交通费,她希望考取的大学本部规定学生必须自费前往参加开学与毕业典礼——所以她不得不为了生机奔波。
她救下那个落魄的年轻人时,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对方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反而因为她的勇武和力量而吓得跌落台阶,崴到了脚。
淡淡的笑意在她脸上渐渐绽开。
第120章 尾声102·繁花万镜
“有人形容我们的专业,某种程度上,我们就像柏拉图洞穴神话中的囚徒,只看得到投射在洞壁上的二维阴影,无法把握物体的三维属性。”
“对鸟群运动的研究吗?”
“是的。我研究的这种鸟类,叫做‘椋鸟’。他们是一种群居动物。几百年前,这种鸟在北欧度过温暖的月份,然后飞去北非过冬。后来因为全球气候变暖导致冬季气温升高等原因,他们不再飞越地中海,而是留在德尔菲诺大区和附近的一些沿海城市过冬,而我最新追踪的结果显示,近五年来他们的航线偏向了这片区域……这里的冬天要比从前温暖得多。抱歉……我不想冒犯,但是我想偏离一下话题……你的眼睛真漂亮。”
“谢谢,你的也是。”
“啊……”
“不开心吗?”
“开心!我其实没怎么见过火……尤其是这么大的火炉……我只在教科书和短视频里见过。你的眼睛在火光里尤其明亮……我都惊呆了……我的意思是,德尔菲诺大区的部分人群会为了环境保护而放弃安装空调装置——而这里……抱歉,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贝伦街区吗?”
“如果你问的是这条街的话。它叫光明街。放心,不会有人来贴‘破坏环境罚款单’——这里的居民们不会考虑这么多,生存和温饱是他们的首要之义。”
“是很有意思的说法。”
“你说的鸟类也很有意思。”
“是吗?我对这种鸟类很感兴趣……说实在的,它们为什么群居?又如何集体行动?如何抵御游隼接连不断的攻击?他们甚至在这种躲避攻击的集体行动中一次又一次完成了进化。”
“听起来是很有趣的事情。还有别的吗?”
“你喜欢听吗?对不起,一旦说起这些课题我就有些忘我……
那我再说什么呢?讲一讲研究的目的吧。
我们的前辈说过,‘椋鸟之间的相互作用与其说取决于它们之间的距离,不如说取决于距离最近的鸟之间的联系。’因为据他们观察,作为一种群飞的鸟类,鸟阵边缘的密度与中心的密度相比,几乎高了40%。
越是靠近鸟阵边缘,鸟儿就互相离得越近,越接近中心则离得越远——这和以往的推测完全相反——毕竟在科学领域,比如物理学领域里,从牛顿万有引力定律开始,人们已经习惯性地认为相互作用取决于距离。
根据万有引力定律的内容知,自然界中任意两个物体间的引力大小与两物体质量的乘积成正比,与两物体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我的意思是,我们观察的结果并不遵循牛顿物理学定律……”
“所以,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其实并不仅仅取决于距离——像你说的,物理学上的距离?而是这两只鸟,A和B之间的相互作用?”
“……你能听懂?!”
“词语和事物之间是没有缝隙的,对吗?”
“……什么意思?”
“其实换个说法,你也可以听懂我的话,就像我能听懂你的话。Der Koenig verneigt sich und toetet,‘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在你的表述里,词语和它所指代的事物是贴合的。就像你说的,那群鸟儿,就像这里的人们,越是靠近边缘,他们越是紧密,数量越多,因为他们要聚拢在一起,抵御来自外界的,像是游隼一样的侵害。”
“你的表述……和我们业界天才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说,数据迫使他假设鸟类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不取决于邻居之间的绝对距离,而是取决于距离的相对关系。”
“所以——这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想……大概……鸟群是我们观摩人类社会的参照物……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们能够了解了集体成员之内的相互作用,那么,我们也可以研究更多的心理、人格、社会和经济现象。”
“很迷人——”
“是的,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对不起,一提起这个我就有些激动……我太忘我了,这不是个太好的事。”
“也许?你的脸色有些红。”
“是吗?……啊对不起,我其实也不想冒犯你。”
“现在又有些白?”
“啊这……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感觉我有点喘不动气,心跳也有点快……”
“你不要那么看我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发现,你发烧了吗?”
*
“文化,从来不会在平民阶级的身上滋长繁盛。唯有野蛮。①
但是我遇到了……和这句话截然相反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就,我这样写她的话,会不会是冒犯呢?毕竟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好的,所以这不是我的观察手册,这是我的私人日记。
我在三不管地带迷路了,更加可悲的是,我摔断了腿,还发了烧,好消息是,有一位路过的女士救了我,所以现在我左腿膝盖上覆满了草药。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很有东方诗情的名字。我把她写为燃灯女士吧——因为她刚刚给我点燃了一盏灯。
在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城寨中的电力将将耗尽了。所以我是点着蜡烛在写日记。
我住的这个地方,是传说里的贫民窟。这里没有信号,甚至SIM卡仍受到严格管制。燃灯女士告诉我,她有办法带我找信号,但是要等到白天。
而我的同学和老师呢?
我猜他们刚刚回到公寓,他们居住在可供某一小撮特定人士聚居的被称为“天空之城区”的一块小小“飞地”里,或是散居在其外围。
首府大区、边境止战区、周边大大小小几十个区域的“服务联络处”设在这些地方,这些机构通常被称为“公使馆”。
使馆区霸占了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区域,与低矮的移民区一墙之隔,使馆区上空悬挂着整座城市中仅有的“鸟巢”建筑,它们由反重力装置凝固在空中,日夜悬浮仿若星球。
使馆区门口设有昂首挺胸的电子巡视狗,附近还有标志,路过的车辆、舰艇必须要减速,神经插件博物馆、合成器乐师、情绪调节器商店、机械假肢医院鳞次栉比,使人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来到了牛津街、凡尔纳大道、曼哈顿大道。
而我感觉自己置身缅北。
好的吧,实话是,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是因为她为我点燃了一盏灯,我竟然并不算很排斥。
我正在进行一项关于椋鸟集群的研究,主要是通过鸟类的脑波分析它们的行为模式。我追踪的这类椋鸟属于变异K型,我的导师说,它们的脑部构造和人类有些相似。
哦!阿嚏!
这里的卫生环境和医疗环境都很差劲,技术很落后,但是……好的吧,我并不排斥,甚至感到一丝陌生的慰藉,我并没有感到沮丧,反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和庆幸……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身处异乡的我对这里感到恐惧和陌生,我想这是源于我原本接收的刻板印象和内心的不安全感……
我深刻地明白,在我进入这里之前,就不该把所见所闻简单地分为“好”与“坏”。
她给我收拾出来一件阁楼,临走前,把盛开的百合花装进玻璃瓶,又往里塞了养护剂和气味隔绝剂,摆在窗边。盛放的花朵固然美丽,然而放在此地,无疑相当不匹配。
好的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排斥,还挺香的。
2065.3.15 David”
“我把这种经历形容为流浪在钢筋水泥的现代都市。
这里的房子,有的被掀了屋顶,有的只剩断壁残垣,仿佛被战争的炮火袭击过一样——
也许这可以成为我日后研究“人类生态学”的素材。
世间万物皆有联系,万物总有产生共鸣的时刻——我的老师也这么讲。
?类学不是?项危险的运动——我的师兄们这么讲。
而现在我身处贫民窟深处,提前准备的包被抢了,同时丢失的有装在里面的净??,以及治黄热病、疟疾、过敏、虱?和蜱?感染、晕船和呕吐的药。
但是有人把这里当做藏污纳垢之地,有些人也把它当做世外桃源。这个我要慢慢讲。
今天燃灯女士带领我去寻找地图。
之所以用“寻找”而不是“购买”这个词语,是因为此处并没有地图贩卖。这件事的前因是,我准备在附近架构几个鸟瞰点,然而满墙的电线和迷宫般的楼体让我无所适从。
“我想要一张地图。”
“什么样子的?”
“最新的?我想追逐鸟儿飞行的航线。”
“最新的没有办法给你。我自己也没有呢。”她的眼神从一堆包袱中抬起,盯着我。然后她笑起来:“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张数年前的空军调查图。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她被一大堆冰蓝色的鱼和无数不停响起的船号声包围着。
我被码头的海鸥抢走炸鱼薯条的时候,她卸下最后一个包袱,胜券在握的巨大海鸥和白色海鸟在一旁嘎嘎作响。
“我可以给你二十年前的贝伦街区政区图。你也可以看光明街地图,我还可以提供带有名录的阿尔卑斯山附近各条街道的地图——甚至三年前的隔壁大区规划图我也有,他们叫做新城——地图上没有光明街的名字。”
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震惊。
是的。
她给我的“地图”都是纸质版,严格意义上讲,它们是完全不会出现在教科书中的地图——它们要么已经绝版,要么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239 首页 上一页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下一页 尾页
玫瑰之镜 玫瑰之镜(2) 玫瑰之镜(3) 玫瑰之镜(4) 玫瑰之镜(5) 玫瑰之镜(6) 玫瑰之镜(7) 玫瑰之镜(8) 玫瑰之镜(9) 玫瑰之镜(10) 玫瑰之镜(11) 玫瑰之镜(12) 玫瑰之镜(13) 玫瑰之镜(14) 玫瑰之镜(15) 玫瑰之镜(16) 玫瑰之镜(17) 玫瑰之镜(18) 玫瑰之镜(19) 玫瑰之镜(20) 玫瑰之镜(21) 玫瑰之镜(22) 玫瑰之镜(23) 玫瑰之镜(24) 玫瑰之镜(25) 玫瑰之镜(26) 玫瑰之镜(27) 玫瑰之镜(28) 玫瑰之镜(29) 玫瑰之镜(30) 玫瑰之镜(31) 玫瑰之镜(32) 玫瑰之镜(33) 玫瑰之镜(34) 玫瑰之镜(35) 玫瑰之镜(36) 玫瑰之镜(37) 玫瑰之镜(38) 玫瑰之镜(39) 玫瑰之镜(40) 玫瑰之镜(41) 玫瑰之镜(42) 玫瑰之镜(43) 玫瑰之镜(44) 玫瑰之镜(45) 玫瑰之镜(46) 玫瑰之镜(47) 玫瑰之镜(48) 玫瑰之镜(49) 玫瑰之镜(50) 玫瑰之镜(51) 玫瑰之镜(52) 玫瑰之镜(53) 玫瑰之镜(54) 玫瑰之镜(55) 玫瑰之镜(56) 玫瑰之镜(57) 玫瑰之镜(58) 玫瑰之镜(59) 玫瑰之镜(60) 玫瑰之镜(61) 玫瑰之镜(62) 玫瑰之镜(63) 玫瑰之镜(64) 玫瑰之镜(65) 玫瑰之镜(66) 玫瑰之镜(67) 玫瑰之镜(68) 玫瑰之镜(69) 玫瑰之镜(70) 玫瑰之镜(71) 玫瑰之镜(72) 玫瑰之镜(73) 玫瑰之镜(74) 玫瑰之镜(75) 玫瑰之镜(76) 玫瑰之镜(77) 玫瑰之镜(78) 玫瑰之镜(79) 玫瑰之镜(80) 玫瑰之镜(81) 玫瑰之镜(82) 玫瑰之镜(83) 玫瑰之镜(84) 玫瑰之镜(85) 玫瑰之镜(86) 玫瑰之镜(87) 玫瑰之镜(88) 玫瑰之镜(89) 玫瑰之镜(90) 玫瑰之镜(91) 玫瑰之镜(92) 玫瑰之镜(93) 玫瑰之镜(94) 玫瑰之镜(95) 玫瑰之镜(96) 玫瑰之镜(97) 玫瑰之镜(98) 玫瑰之镜(99) 玫瑰之镜(100) 玫瑰之镜(101) 玫瑰之镜(102) 玫瑰之镜(103) 玫瑰之镜(104) 玫瑰之镜(105) 玫瑰之镜(106) 玫瑰之镜(107) 玫瑰之镜(108) 玫瑰之镜(109) 玫瑰之镜(110) 玫瑰之镜(111) 玫瑰之镜(112) 玫瑰之镜(113) 玫瑰之镜(114) 玫瑰之镜(115) 玫瑰之镜(116) 玫瑰之镜(117) 玫瑰之镜(118) 玫瑰之镜(119) 玫瑰之镜(120) 玫瑰之镜(121) 玫瑰之镜(122) 玫瑰之镜(123) 玫瑰之镜(124) 玫瑰之镜(125) 玫瑰之镜(126) 玫瑰之镜(127) 玫瑰之镜(128) 玫瑰之镜(129) 玫瑰之镜(130) 玫瑰之镜(131) 玫瑰之镜(132) 玫瑰之镜(133) 玫瑰之镜(134) 玫瑰之镜(135) 玫瑰之镜(136) 玫瑰之镜(137) 玫瑰之镜(138) 玫瑰之镜(139) 玫瑰之镜(140) 玫瑰之镜(141) 玫瑰之镜(142) 玫瑰之镜(143) 玫瑰之镜(144) 玫瑰之镜(145) 玫瑰之镜(146) 玫瑰之镜(147) 玫瑰之镜(148) 玫瑰之镜(149) 玫瑰之镜(150) 玫瑰之镜(151) 玫瑰之镜(152) 玫瑰之镜(153) 玫瑰之镜(154) 玫瑰之镜(155) 玫瑰之镜(156) 玫瑰之镜(157) 玫瑰之镜(158) 玫瑰之镜(159) 玫瑰之镜(160) 玫瑰之镜(161) 玫瑰之镜(162) 玫瑰之镜(163) 玫瑰之镜(164) 玫瑰之镜(165) 玫瑰之镜(166) 玫瑰之镜(167) 玫瑰之镜(168) 玫瑰之镜(169) 玫瑰之镜(170) 玫瑰之镜(171) 玫瑰之镜(172) 玫瑰之镜(173) 玫瑰之镜(174) 玫瑰之镜(175) 玫瑰之镜(176) 玫瑰之镜(177) 玫瑰之镜(178) 玫瑰之镜(179) 玫瑰之镜(180) 玫瑰之镜(181) 玫瑰之镜(182) 玫瑰之镜(183) 玫瑰之镜(184) 玫瑰之镜(185) 玫瑰之镜(186) 玫瑰之镜(187) 玫瑰之镜(188) 玫瑰之镜(189) 玫瑰之镜(190) 玫瑰之镜(191) 玫瑰之镜(192) 玫瑰之镜(193) 玫瑰之镜(194) 玫瑰之镜(195) 玫瑰之镜(196) 玫瑰之镜(197) 玫瑰之镜(198) 玫瑰之镜(199) 玫瑰之镜(200) 玫瑰之镜(201) 玫瑰之镜(202) 玫瑰之镜(203) 玫瑰之镜(204) 玫瑰之镜(205) 玫瑰之镜(206) 玫瑰之镜(207) 玫瑰之镜(208) 玫瑰之镜(209) 玫瑰之镜(210) 玫瑰之镜(211) 玫瑰之镜(212) 玫瑰之镜(213) 玫瑰之镜(214) 玫瑰之镜(215) 玫瑰之镜(216) 玫瑰之镜(217) 玫瑰之镜(218) 玫瑰之镜(219) 玫瑰之镜(220) 玫瑰之镜(221) 玫瑰之镜(222) 玫瑰之镜(223) 玫瑰之镜(224) 玫瑰之镜(225) 玫瑰之镜(226) 玫瑰之镜(227) 玫瑰之镜(228) 玫瑰之镜(229) 玫瑰之镜(230) 玫瑰之镜(231) 玫瑰之镜(232) 玫瑰之镜(233) 玫瑰之镜(234) 玫瑰之镜(235) 玫瑰之镜(236) 玫瑰之镜(237) 玫瑰之镜(238) 玫瑰之镜(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