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洲,你车开得怎么样?” 对自己的车技,他当然有信心。 看到他点头,杨必忠凑到许亦洲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亦洲不太确定地看向他。 后者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他不会比我更熟悉这里,我们肯定能甩开他。” 许亦洲迟疑着,垂下脑袋。 在对面的角度看来,就是拜下气焰,放弃挣扎的样子。 许良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正打算推开驾驶座的车门。 电光火石之间,发动机的巨大声响在幽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许良甫来不及反应,那辆车打出一个漂亮的转向,油门踩满,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小兔崽子!” 许良甫的拳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中央,喇叭的鸣声扰人心绪,吵闹得很。 许良甫也被吵得心烦,不再动了。 他靠在椅背上,拨通一通电话。 从开始到结束,他的脸色始终阴沉可怕。 作罢,他点燃一根香烟,语气森然。 “比你多吃二十多年盐,你玩不过我的。” …… “差不多了,开到尾,再向右五六百米就能离开这片区域。” 杨必忠降下窗户,鲜活的空气涌入车内,缓解紧张气氛。 附近的路没有太过复杂,杨必忠说得行车路线很简单,许亦洲轻而易举就记住了。 操纵着方向盘,他渐渐浮现几分疑惑。 这个过程是不是太顺利了。 车窗外除了呼啸而过的树木,没有任何车辆。 村子的位置再偏,也不会没有来往动静。 耳边是狂乱的风声,除此之外安静得出奇,透露一股莫名的诡异。 离出村口已经过去五分钟了,许良甫怎么会不追上来。 “杨叔,看一眼车后。” 许亦洲快速点开导航,通过导航,他可以看到附近的路况,甚至可以看到附近有没有车辆。 导航需要加载,代表进度的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地图终于在显示屏上显现。 这时,杨必忠已经仔细观察过周围。 “没有车追上来。” 果不其然。 许亦洲心道不好,踩紧油门。 随着一股冲力,两人的身体都被甩到靠垫上。 杨必忠独处久了,早就忘记人心险恶这件事,完全不理解许亦洲为什么突然紧张。 “小洲?” 许亦洲指着除了地域信息空无一物的地图,解释道:“这附近空无一人,许良甫有车却没追上来,绝对有问题。” 杨必忠细想也是。 缓解的气氛又一次凝重, 许亦洲想了想,“杨叔,这附近有没有更偏僻、更隐蔽的小路,要一般人不知道的那种。” 杨必忠仔细观察地图,联合窗外的样子,真就想到一条鲜为人知的路。 “有,那边路有点窄,得过田里。” 杨必忠在一旁给他指路,倒也还算顺利。 小路穿过一片稻田,隐蔽的同时,也可以缩短行程距离,只是没有路灯照明,只能通过车灯摸索着前进。 好在只要开出小路,后半段的路程就是通顺的大国道,很快就能回到城区范围。 见到国道反光条的那一刻,两人都松了口气。 黑夜里,那抹亮光犹如曙光一般,代表着他们离真正安全很近很近了。 杨必忠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将车窗降下。 晚风扑面而来,杨必忠自言自语似的,“许良甫到底安的什么心?” 许亦洲摇摇头,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他也说不准。 许良甫今天的架势,摆明了就是找麻烦的,颇有一种要闹出认命的样子。 如果王大哥没有来通风报信,他们真的落入许良甫手里,保不准要发生什么。 回忆和郝警官的对话细节,对方确实可以扭曲当年的真相。 已经知道当初救他和杨必忠的人十有八九是许良奕,那么许良甫和郝警官说的就都是假话。 他查了多年杨必忠的踪迹未果,郝警官轻而易举就查到了,也是个明显的遗漏。 他当时心情急切,没有认真考究。 也就是说,许良甫的“情急无意之言”都是蓄谋已久,郝警官故意告诉他杨必忠的住处,就是为了引他来到现场,让他得知真相和杨必忠彻底决裂。 甚至,杨必忠这些年的一举一动也可能处于许良甫的监视中。 做完这一切,许良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抓紧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下了好大一盘棋。 这局庞大的对局,本该是完美无解的。 如果没有发生变数,他和杨必忠确实应该已经落入圈套了。 这些不知名的变数,就是王大哥,就是他和杨必忠和解,就是他最终得知了真相。 许亦洲的心情从未如此沉重过,从前在熟悉的家里寄人篱下,受辱受欺,都远不如现在。 他想起什么,叫了一声杨必忠。 “杨叔。” 杨必忠回过头来看他,眼神询问。 “当年警察录笔录的细节,你还记得吗?他们说你失忆了。” 杨必忠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我当年受的伤太重,确实失忆了一段时间。” 许亦洲沉吟半晌,“看来郝警官只是一只走狗,监视和谋划都是许良甫自己的手笔。” 杨必忠坐直身体,想说什么。 张口说话的动作做到一半,他陡然被视线里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惊得一怔。 前方有一个拐角入口,夜里并不明显。 大型车辆行驶必然会有动静,他们驶入国道的几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只有一个可能——这辆货车早就在蹲守在这里了。 国道的一侧是山崖,另一侧则是滚滚海水。 不管哪边,都是百死一生。 额头不经意间满是冷汗,许亦洲猛踩刹车,尽力挽回局面。 但大货车实在出现得突然,根本来不及躲避。 剧烈的震荡中,强烈痛感伴随灼热火烧,吞噬着他的躯体和意识。 起初还能再挡风玻璃上看见自己苍白的面孔,副驾驶的杨必忠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视线渐渐模糊,到最后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撞击下,身上、腿上出现很多处伤口,似乎都在流血,体温飞快散失,脱力垂落身侧的手似乎感受到黏腻温热的液体。 许亦洲知道,那是血液。 …… 早在许亦洲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许亦洲向来没把握的事情不做,要做的事情都是慢条斯理却井然有序的。 没到下班的点许亦洲拿起钥匙要走,他随口问了一嘴。 “干什么去?” 许亦洲忙着调导航,没腾开眼神看他。 “找人。” 曲萧落拦在他车前,“什么人要你亲自找。” 许亦洲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异常干脆地交代,“杨必忠。” 说完,示意曲萧落让开,他很急。 曲萧落无法,他并不认识这个名字,让开位置让许亦洲走了。 等到傍晚,工作室有个外包细节需要许亦洲确定,曲萧落只能打电话给他。 第一个,许亦洲没接。 可能在忙,不方便接。 于是他过了半个小时,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接。 曲萧落心道不对,在多次拨打无果后,查了查杨必忠的信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杨必忠居然是许良奕的旧部,当年的左膀右臂。 一个失踪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又找上许亦洲这个老上司的儿子,怎么想都不对劲。 于是他花重金查到杨必忠的住址,驱车前往。 他刚坐上车,关门的动作就被一通陌生电话打断了。 他一边滑动接听,一边启动车辆。 “您好。” “许亦洲在不在工作室?” 男人严肃沉重的嗓音通过听筒有些失真,但其询问内容和独特的上位者气质,很快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曲萧落犹豫地喊出程修询的名字。 得到肯定后,他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不在,中午他就去香溪村找杨必忠了。” 猜想得到肯定,程修询挂断电话,收起桌上的调查文件。 推开门,周青正坐在外间的办公桌前奋笔疾书。 程修询没有驻足,他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快。 留下一句:“晚上的会推了,我出去一趟。” 程修询停顿几秒,又接了句,“两个小时后我如果没给你发信,就调我的定位报警。” 周青从一众事务中抬头,虽然疑惑,嘴上回应得却很快。 “好的。” 平城是个滨海城市,香溪则是最靠近海岸的一个小渔村。 程修询拉满跑车性能,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被他缩减到五十分钟。 大部分路程都处于国道,只有最后的一小段路需要驶入小型公路。 当下,已经过了半程。 越靠近目的地,他越是担忧。 那天许良甫上门闹事,他确实看了监控。 他和许亦洲说只看了一眼,实际上是观察了全程。 许亦洲的异样反应以及许良甫的不自然行为,他都记下了。 那天之后,他让周青着重调查当年落水细节,紧密关注许良甫近日的行踪。 他早就怀疑许良甫居心不轨。 得知今天许良甫调动一帮人手前往香溪,而许亦洲也恰好前往同一个地点,他就知道后者的处境大概如何了。 程修询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慢慢缩紧。 特别是想到如果两方真的碰上面,许亦洲落入许良甫的手里,他就没来由的紧张。 随车的烟灰缸里捻灭奇多的烟头,车厢内残留的尼古丁气息已经不足以安抚他略显急躁的心情。 程修询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条宽敞的国道上行驶了多久,久到内心掀起的波动逐渐平缓。 但下一刻,他捕捉到不一样的细节。 黑夜里,除了车灯所照之处,其他地方的样子很难看清。 程修询定睛看去,内心诸多不祥的预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一个接着一个。 那里有火光。 他收回视线,驱车停到火光附近。 来到国道的护栏边,可以看到后面是一个小沟道,地势落差并不大,唯一险在周围都是坚硬无比的岩石。 火光似乎在更靠近底部的地方。 程修询越过护栏,终于看见火光来源。 他的瞳孔在看清那辆正在燃烧、很是眼熟的轿车时,仿佛崩裂。 那是许亦洲的车。 程修询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他来晚了。 眼下,必须把人从车里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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