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一颗,不管哪种环境,星球都是平和的,井然有序的。 可是眼前这里显然不是这样,它看起来就像大人口中那种…… 遭受了战争的星球。 这是哪里? 战争,是什么样的? 会吃掉一只无助的幼崽吗? 又是一阵风,激起小孩儿的鸡皮疙瘩,这时候才觉出冷来。 也可能是后知后觉的怯。 幼崽来不及再感受更多恐惧,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脚步声。 躲起来……必须要躲起来才行! 小兔子是不能被发现的! 小於急地团团转,最后干脆抱住耳朵在原地蹲下来,把自己尽量蜷成很小一团,紧紧闭上眼睛。 成年人做这样的事,叫做掩耳盗铃。 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他闭上眼睛、看不见世界,也就真的以为世界同样看不见他了。 下一秒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崽崽就被人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崽:“QAQ……?!” 第一个问号是吃惊。 第二个感叹号是大惊。 因为他被转过来之后,看清了把自己提溜起来的人。 废墟烟尘大,容易造成呼吸道伤害,来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然而光是这双眼睛,也足够小於认出来了—— 是Mama! 幼崽兴奋地蹬了蹬腿,兴高采烈:“Mm——” 音还没发出来,疑惑地断在嗓子眼儿。 这是他的mama,可也不是。 小於记得,mama过了生日就二十六了,总之是成年人。 眼前这个明显还是少年。 十五六的模样,看着和fufu哥哥差不多——当然,远没有后者那种直冒傻气的天真。 是很年轻的,还没有成年的mama。 崽崽疑惑地想,mama会为什么会变小呢? 明明自己也没有改变,还没有长高,还是三岁多的小孩子,没有成为四岁的大孩子。 老爷爷老奶奶家放的动画片里,有一集小熊也是突然去了奇怪的地方,遇到了其他奇怪的熊。 后来才知道,小熊做了个梦。 所以,崽崽自己现在也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做梦的人其实是mama,而他不知怎么的,跑到mama的梦境里来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对在自己手里动来动去的小崽子,略有不满地皱起秀气的眉毛。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更能让小於确认,这就是mama了。 跟mama皱眉的样子根本一模一样嘛! 崽崽后知后觉,注意到另一件事。 这个年轻的小mama,还没有到日后受重伤的年龄。 四肢健全,耳聪目明,可以自如地行动、奔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能自行站立的mama呢。 个子高高的,脊背笔笔直,可帅气啦。 不管怎样,先认了妈再说。 小於很轻,就算这样被揪着也不痛,更何况在陌生世界里找到mama的喜悦盖过了一切。 幼崽开心地挥着小手:“Mm……小mama!” 嗯,称呼上还是有必要区分一下的。 少年被这来势汹汹的生猛称呼吓得差点手一滑摔了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小於弯起眼睛:“小mama呀!” 少年:“……” 他把小孩儿放下来,揭开面纱,指了指自己:“你看清楚,我是男的,我不是你妈。” 面纱之下,是一张相当清俊的脸蛋。 因为年龄而青涩,又因为青涩更如酸浆果般惹人垂涎。 这回是铁证如山了。 小幼崽高高兴兴扑过来想要抱住他的大腿:“小mama,是小於的小mama!” 却在接近之前被少年岑寻枝及时摁住。 小兔子晃了晃脑袋,疑惑地仰脸:“小mama?” 少年蹲下,让视线和幼崽保持一个水平。 这个动作大多数人做起来都不会雅观,可他不同,哪怕降低了身高也依旧有挺拔之感。 他是突兀的,突兀如荒凉沙漠中唯一生机勃勃、永不屈服的翠竹。 “你是谁家的小孩?哪个基地的?你爸爸妈妈呢?” 听到最后一句,小兔子的耳朵失落地垂下去。 他已经没有papa了。再也不要有了。 但是…… 小手一指:“小mama呀!” 岑寻枝:“……” 他十五岁了,童年遇上的第一场战争至今也有七八年,辗转于各个幸存者基地,捡过很多流浪在外的老弱妇孺。 有把他认成儿子的,认成哥哥的,认成弟弟的,都很正常。 赛瑟纳林人嘛,俩眼睛一个鼻子的组合,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更何况人们妻离子散,想寻找一个相像之人作为慰藉,有时候不是「认错」,而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自己失去了双亲,失去家人与故土,也不愿打破他人所抱有的一点点希望。 宁可将错就错,当他们的儿子,哥哥,弟弟。 ……可是把他认成妈妈还是有点太离谱了吧! 尽管赛瑟纳林种族混杂,有许多性别,但他身为最原本的赛瑟纳林族是百分百不掺假的男性。 以前没当过妈,以后也不会。 这辈子都不会的。 十五岁的岑寻枝还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少年,远没有日后的漠然与隐忍,锋芒都现在面上。 他捏了捏了小孩儿白白净净、丝毫不像从战场逃生出来的小脸蛋,龇了龇牙威胁道:“我不是你妈。不准再这么叫我,听见没有?” 后半句还好,关键是前半句。 雷一样劈在小垂耳兔的脑海里。 小mama说什么? 小mama,不愿意当小於的mama了吗? 是小於做了什么不乖的事,所以mama不要自己了? 幼崽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少年见小孩儿被自己弄哭了,顿时慌乱起来。 他真的很害怕小孩哭,根本无法处理。 他无措地戳了戳幼崽的脸蛋:“哎,你、你……” 这下把小家伙弄得更悲伤了——这个动作可是mama经常对自己做的,怎么就突然要丢掉自己了呢? 伤心已然超过承受范围的幼崽不管不顾扑到少年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岑寻枝:“………………”
第67章 少年背着哭到睡着的小幼崽回55号幸存者基地时,正是开饭时间。 基地条件有限,仅能用不得不外出寻找回来的野菜和开一盒少一盒的罐头对付一下,很多时候几乎没有调味品,就那么糊弄出大锅饭来,每个人分到一小碗,勉强果腹。 就算味道尝起来不怎么样,在饥肠辘辘的时刻闻见,还是很香的。 岑寻枝听见自己空空肚子叫了一声,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先去基地的医疗点。 其他人见到少年回来,纷纷打招呼。 “小岑回来啦。” “寻枝回来了。” “寻寻哥哥辛苦了!” “哎哟,小岑今儿又捡孩子回来了啊?” 这句调侃让人们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岑寻枝还年少,当然算不得55号基地负责人,不过也算是顶梁柱后备人选之一。 尽管基地的食物、药品等各种资源都有限,然而再窘迫的条件下,人们还是要互帮互助,岑寻枝和其他几个人每天都会出去寻找幸存者。 他敏捷,灵活,能在连天炮火间自如穿梭而毫发无损,是当之无愧的小先锋。 也不知是他的气场特别,还是每次走的路线有什么魔力,少年找到的大多数都是小孩儿,上到十来岁,下到襁褓中。 久而久之,55号基地有个笑谈:小岑一出手,必然能捡孩子回来。 基地的人们都很喜欢这个聪慧又勇敢的少年,对他的爱称层出不穷。 不管怎样花里胡哨的称呼,岑寻枝都能坦然接受。 ……除了“小妈妈”。 听着太羞耻了!坚决不行! 不久前,新捡到的小娃娃听见他不让自己喊“小妈妈”之后,眼泪像开了闸门疯狂涌出,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小家伙哭得伤心至极,仿佛天都塌了。 哭得岑寻枝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不让他喊“小妈妈”,也否认了自己是他妈妈的事实吗?怎么会难过成这样? 后来他想了想,小东西可能也是刚刚失去了母亲——这在战争中每天、每时都在发生,几年前的岑寻枝自己也是同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寄托,还被他无情摧毁了。 这让心软的少年有些愧疚起来。 既然自己可以做临时的儿子,孙子,哥哥,弟弟。 那么,偶尔勉强一下,做临时的……咳,妈妈,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但想到小家伙仰着小脸奶声奶喊自己“小妈妈”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妈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啊! 更奇怪了好吗? 无论如何,捡到小崽子就得负责,这荒郊野岭的太不安全了,随时有可能掉下一枚鱼雷,或者蹿出一只同样饥饿至极的野兽。 还是先带回基地吧。 他先是把小孩抱起来,后者既不配合、也不挣扎,像个玩偶似的随他摆弄。 岑寻枝抱着他走了几步,发现这样动作不是很灵活,又换了个姿势背着幼崽。 虽说崽崽的眼泪至今没有要停的意思,但其实相对于其他撒泼打滚、恨不得嗓子喊破的熊孩子,他已经很克制了。 连哭泣的声音都是经过压抑的,小小声,细弱得像奶猫叫。 这么小的孩子,岑寻枝想,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怎么连本能的哭都不敢大声。 小可怜。 他带着各种胡思乱想回到了基地,背上小崽子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甚至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在他背上倒是睡得很熟。 55号基地的人各个是热心肠,听闻岑寻枝又捡了个孩子回来,纷纷过来围观。 “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你看这衣服……” “哎哟,能找到衣服穿不错了,还在乎什么性别。” “诶?怎么没人说——这不是……垂耳兔吗?” 此言一出,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没几秒,重新热热闹闹该干啥该干啥了。 赛瑟纳林的确在百年前就规定了有关于垂耳兔族的禁令,不过这些年内战、外战、混战,连法律本身都形同虚设,谁还管什么禁不禁令的。 在这种硝烟岁月中,自己能保住小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儿有闲工夫操心别人。 换句话说,活不活得下来都是个问题,精神力的健康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什么绒绒草啊,垂耳兔啊,那都排在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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