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在杏临江苑的时候,小於早就学会了看时间。 那个时候,mama也是每天这个点下班回来。 小孩子的一天,大多在期盼中度过。 无论在首都星,还是在这颗不知名的破碎星球。 然而这一天,磨损严重的表面上的数字早就大于18了,岑寻枝还是没有回来。 等到数字变成19之后,幼崽终于忍不住了,攥着腕机跑去问医生阿姨。 医生阿姨是55号基地里除了岑寻枝最喜欢小於的人,而小於也很愿意去给她帮忙,还会“偷偷”学各种医治的手法。 休斯叔叔每次帮mama做复健的时候,他也会认真看。 这样等自己长高点儿,长大点儿,也可以帮mama了。 当然,幼崽更愿意现在这个年轻的小mama永远用不上这些医疗手段。 医生阿姨正在清点药品,见进来的人是小於,还有点儿惊讶;白天男孩是全基地的小帮手,一旦晚上岑寻枝回来了,就只会做少年一个人的小尾巴了。 等幼崽走到灯光下、脸上泪痕明晰时,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赶紧蹲下来揽住小孩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兔兔擦着眼睛,使劲儿吸鼻子,哽咽道:“小、小mama、mama……” 医生问:“是小岑还没回来吗?” 崽崽点头。 医生一看腕机,都快八点了,岑寻枝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对劲儿。 她抱起小男孩:“崽崽不着急啊,阿姨陪你出去问问看,好不好?” 幼崽还带着哭腔,也没忘记礼貌:“谢、谢谢阿姨……” 医生抱着小於找到基地负责人,后者正守着一台古老的卫星手机,这是整个55号基地屈指可数能够与外界联系的设备了。 有时候越是复古、落后,反而在极端情况下越是坚强。 负责人是个光头,看起来凶巴巴,其实人很和气。 光头也很喜欢软绵绵的小兔子,每次见到都要逗一逗。 见崽崽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哟”了一声:“这是谁欺负我们55号第一宝贝啦?” 岑寻枝有“55号第一先锋”的头衔,人们相对应的给岑小於起了个“55号第一宝贝”的昵称。 幼崽哭过之后的奶音比平时还要软绵绵:“叔叔好……” 医生低声问:“小岑到现在还没回来吗?崽崽找他好久了。你今天派他出什么任务了?” 光头一愣,接着一拍光溜溜的脑门:“瞧我这……我给忘了!今天老严他们回来了,寻枝过去接阿柏来着。哎哟,怪我怪我,宝贝啊,是叔叔太粗心忘记了。” 幼崽听得一头问号。 老严是谁? 阿柏又是谁? 都是崽崽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呀。 光头没多解释,转身拿出那台老旧的手机打电话。 过了会儿,笑意洋洋地告诉两人:“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去门口等着吧。” 外面的天早就全暗了,没了工业灯光,没了人造光源,到处黑漆漆的,看着很是可怖。 以前到了夜晚,小mama就回来了,崽崽有了自己的守护神,什么都不怕。 今天和医生阿姨坐在门口等时,才觉得外面危险重重。 幼崽懂事地不要阿姨继续抱,还反过来贴着医生:“姨姨冷不冷,小於可以给你暖暖。” 小兔子的体温比监护人要高,以前他就会充当mama的暖宝宝,保留了这个习惯。 医生摸摸他的头,微笑:“没事,姨姨不冷。” 崽崽还想说什么,前方扫来手电筒的光亮。 小兔子耳朵警醒地翘起,接着,精神感应比视觉更早地发现了小mama。 崽崽欢腾地跑过去,小耳朵在晚风中快乐地一抖一抖。 “小mama——!!” 归来的少年早就见到这个向自己冲过来的小身影,提前弯腰张开双臂,把长翅膀似的小兔兔揽进怀里。 幼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忍不住顺着呼唤淌出来:“小mama,小mama……” 医生也走过来,笑道:“崽崽可想你了,但是很乖没有闹人。” 岑寻枝有些歉疚,他也是今天临时接到消息才知道老严他们要回来,忙得忘记家里还有个小崽儿在等自己。 他捏捏小兔耳朵,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晶亮的羽毛:“给,今天的礼物。” 每一次告别,都会回来。 而每一次回来,也有小礼物。 这是他和小家伙之间的无言约定。 幼崽珍惜地把羽毛放进胸前的小口袋,和小mama贴贴额头。 等再抬起头时,后颈一凉,感觉到有谁在看自己。 他迷茫地转头看,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正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眼神……只能用不善来形容。 岑寻枝也注意到了,抱着小於往上颠了颠:“来,介绍一下。这是小於,这是阿柏。小於你叫他阿柏哥哥就行。” 小垂耳兔垂下刚才因为和小mama贴贴而快乐翘起的耳朵,怔怔地看着这个人。 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乖巧地问好。 阿柏小脸同样绷得紧紧的,目光绕过小於,直视着岑寻枝,语调成熟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哥,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有了别的小孩了吗?” 岑寻枝:“……” 这叫什么话。 他还没到十六岁,连恋爱都没谈过,什么叫“有了小孩”啊? 还着重强调了“别的”。 搞得好像他有很多小孩似的。 ……不要讲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岑寻枝没理阿柏的质问, 小於一个激灵。 他认出来了。 这张脸,这样的眼神。 这个阿柏,就是童年时代的pa…… 不,“那人”。 小於在见到圣树先生时,其实不止最后说出的那几个,还偷偷许了好多个备用愿望。 比如,如果mama和那人要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就好了。 不相识则不相知,不相知则不相爱。 无爱则不生忧,不生怖。 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心碎。 小於知道自己出现得太晚太晚,拦截不了mama和那人相识。 然而梦境里,另一个机会来了。 现在,他在这里。 他可以守护在小mama身边,不让那人靠近,也就可以阻止他们变得亲密。 这就是树先生的允诺吗? 他的愿望,或许有实现的可能。
第69章 如果把这个漫长的梦境当做平行时空,那么兔兔幼崽的出现就是蝴蝶掀动翅膀,引起了接下来一切的飓风与剧变。 真实世界中的岑寻枝十三岁与边临松相识,从此几乎没有分开过。 到十五六岁的年纪时,已然是一体共生的亲密程度。 然而这个梦境中,尽管他们的初遇并没有被改变,却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远不到后来互相依存孵化出的互相折磨。 他们会有很多分开的时候。 阿柏有除了岑寻枝以外可以接触和交谈的人,岑寻枝同样不用每时每刻被阿柏在身边。 而这都是真实世界中所不曾发生的。 年少的他们,只有彼此。 也正是这种孤绝、如同走钢索的关系才催生出畸形的依恋,为日后的痛彻心扉埋下祸端。 小於不想看到这个健康、坦然的小mama,再走一次受伤的老路。 他决心要去改变。 既然有了目标,就得制定计划。 小兔脑袋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方法——缠着小mama,不让那人有靠近的机会。 这个方法实行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简单的部分在于,岑寻枝和55号基地的人们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小於跟在前者屁股后面做他的小尾巴,无时无刻不黏着。 困难的因素,就是多出来的阿柏了。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梦境中的阿柏,没有真实世界中的边临松那般偏执和严防死守任何人靠近岑寻枝,但也并不隐藏自己的占有欲。 少年聪慧且早熟,是55号的小军师,此前不在的那几天,是跟老严、也就是55号基地的另一负责人,一起去最近的38号基地交流最新情报。 这一去不要紧,回来发现原本岑寻枝身边属于自己的位置,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占了! 还是只小兔子! 阿柏同样是被岑寻枝捡回来的,在小於出现之前,基地人人皆知岑寻枝的一大串小崇拜者中,阿柏是最“忠心”的。 他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喊岑寻枝哥哥会加个称呼前缀,比如寻枝哥哥,岑哥,小枝哥哥。 他只喊“哥”,孤零零的一个字,却好似比其他人都要亲昵。 倒是岑寻枝对此并无察觉,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的好。 阿柏更主动,他俩也就更数落些。 然而现在情形完全不同了。 新来的这小兔崽子不仅对岑寻枝有了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称呼(所以说“小妈妈”到底是个什么鬼?),还能仗着自己年纪小名正言顺要贴贴要抱抱,甚至晚上可以睡一个被窝! 最关键的是,小东西自己一厢情愿也就罢了,岑寻枝居然对这一切接受良好—— 这人不是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么? 每次他想像别人家的兄弟好友那样试试同岑寻枝勾肩搭背,都会被婉拒。 怎么现在走哪儿抱着小兔崽子,怎么小兔崽子在怀里撒娇,就不嫌肢体接触难受了呢? 小兔崽子究竟哪里不一样? 阿柏嫉妒到磨牙。 不行,这样坚决不行。 阿柏趁着幼崽被其他大人们击鼓传花似的争相抱一抱、逗着玩儿之时,悄摸摸找到岑寻枝,并且委婉地表达了那小崽子是不是太黏他的疑问。 岑寻枝盘腿坐在地上,正在把基地里的用品库存整理成清单,手打录入进仅剩的一台光能充电PADD里,头都没抬:“还好吧。” 阿柏:“……” 阿柏琢磨了下,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哥你每天这么忙,还要分出时间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太累了吧?不如……” 岑寻枝停下动作,难得用仰角看着他,笑微微的:“不如什么?交给你来照顾还是?” 阿柏脸颊发烫,像是被看穿了秘密:“……我不是那个意思。” 岑寻枝冲他招手:“过来,头低下来。” 阿柏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岑寻枝把他每天精心打理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大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跟那么小的崽子争宠呢?” 阿柏:“。” 岑寻枝不逗他了,双手向后撑在地上:“我觉得我好像真的跟那小不点有缘。” 阿柏牙都酸了:“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我们,跟你没有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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