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拉,可扯,想把自己塑成那人心脏的形状,住进他的身体里去。 分开时已是气喘吁吁。头往人肩上埋,邹却听见徐栖定轻哂:“以后是不是得常常让你高兴啊。” 他不吭声,半晌才声音闷闷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一些很出格的事情。” “嗯?” “就像报复性买桌游那样啊。”邹却抬起头,直视面前人的眼睛,“连桌游都玩不了的童年,能有意思到哪儿去啊。再长大一些也一样吗,你有想过把正常的青春弥补给自己吗?” “那你说说看,什么样才算正常。” 邹却有些答不上来了。 徐栖定又说:“我只知道大多数人的青春都很无聊,也没有意义。” “也包括你。” “嗯,也包括我。” “但那时候还会有渴望。” “什么渴望?” “对抗那些无聊、无意义,试图打破枷锁。”邹却说,“你没有过吗?” “……有。”到底还是认同,“很多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过往往是无疾而终。” 因为在那个年纪,很多“试图打破”并改变不了什么。就好像,他也曾瞒着田岚偷偷在小学食堂吃过几顿午饭,可咽下肚的眼泪无法重新回到眼眶,某种很可怕的困顿也无法在记忆里被抹除。 “我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日本的小短片。”邹却低头在手机上搜索,“讲四名无所事事的小镇少女把几百条金鱼放进中学泳池。” “就只是因为无所事事?” “嗯,像你说的那样,青春的本质是虚无。荒诞而蓬勃的疯狂是在喷泉一样爆发的无聊中才诞生的。”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头靠头一起安静地看完了那部短片,听偷走金鱼的少女们唱,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海,我想测试你对我的爱。 “充满不羁的幻想,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徐栖定点评。 “所以我还挺羡慕她们。”邹却说,“虽然完全没有意义,但她们至少把那些幻想付诸现实了。” “你也想?”徐栖定笑了笑,“已经送了你三条金鱼,但没办法去偷四百条金鱼给你。” 又开始油腔滑调。邹却瞪他一眼,清清嗓子准备讲些别的,便听徐栖定接着说:“但其实,我也有干过用离经叛道去证明自己有在活着的事。倒不是偷,是抢。” “怎么?” “高考前一天吧,和狄明洄一起打劫了隔壁班体育委员。” 打劫这种词,放在徐栖定身上实在是有些违和。不知怎么的,邹却脑海里自动幻想出那两人头罩丝袜鬼鬼祟祟的模样,没等听见下文就已经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笑什么?”徐栖定去捏他的下巴。 邹却求饶似的往后缩:“没什么……你快讲讲。” “打劫对象不是什么好人。”徐栖定勉强放过了他,不轻不重地拧一把他的脸,“仗着人高马大就为非作歹,欺负过不少人。当时我们班上有个女生,在明确拒绝多次的情况下,还不断被他各种骚扰,狄明洄看不下去,就偷偷跟我商量想要整他。” “所以那天晚自习下课,回寝路上我们打劫了他的眼镜。刚好那人是个高度近视,离了眼镜虽然不至于变瞎,但战斗力还是削弱很多。” “所以你们两个把他揍了一顿?” “本来没准备揍。”徐栖定回忆了几秒,“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是想把他的书包也一并打劫了,然后找个地方丢掉。但那家伙拽着书包肩带死死不放手,最后只好给了几拳几脚就跑了。我在那之前从没打过架,所以确实算是出格了一次吧。” “他没报复你们啊?” “他哪里敢。我是没打过架,但另一位劫匪名声在外啊。” 邹却听了直笑,心想狄明洄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听起来他的事迹倒比徐栖定有意思得多。等回去要采访采访曹抒,有个如此不省心的哥到底是怎样捱过来的。 “所以你当时是有什么样的幻想。”徐栖定问他。 “也没有很叛逆……” “我的也是啊,揍个烂人能算多叛逆?说说看。” 邹却有些不好意思:“高中操场主席台边上的标语,有一句是‘努力拼搏,为了自己,为了父母’,我每次升旗站在下面的时候都很想把最后四个字给撕掉。可能听起来很自私,可是就我而言,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哪所高中?” 邹却老老实实报出名字。 “半小时车程。”徐栖定在地图导航上搜了搜,边说边要起身,“现在出发。” “哎哎哎!”邹却忙去拉他,“只是说说而已,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标语一定早就换了!” “确定不去?”徐栖定反握住他手,笑容竟有些狡黠,“你今天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想清楚了,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妖精一定都是这么蛊惑人的。 邹却咽了口唾沫,巴巴道:“那,当然去啊。”
第47章 互为共犯 毕业后就再没回去过,到底还是陌生了许多。 邹却望向校门上刻着的硕大校训,没来得及感慨一番时间飞逝,先被边上人精湛的演技吸引走注意力。 徐栖定正用全世界最诚恳的语气说明进校理由:“我们两个都是实验毕业的,念完大学就在外地工作了,难得回一趟本地,特别想来看看当年教过我们的各位老师,您看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奈何保安大爷根本不为所动,说是想看望老师的都需要提前进行联系,并由老师跟门卫打好招呼,像他们这种心血来潮的不予放行。除非现在就给老师打电话,让亲自来门口领人。 什么时候规矩这么严格了。邹却心里嘀咕着,对上徐栖定投来的眼神,猛摇头。别说他不愿意在这时候给老师打电话,他根本就没存过老师的电话。 两人灰溜溜回到车里,盘算着接下去要怎么办。徐栖定还想要换个角色扮演试试,比如来给孩子送东西的家长,被邹却无情地否决:那么英俊的一张脸,人家保安大爷当然是见过一次就会牢牢记住! 彻底没了辙,转机却在这时出现。有别的车从旁经过,停稳后下来四五个人,其中有两位明显是即将步入婚姻的情侣,穿着精致的西装和婚纱,其余的则带着各类摄影设备,看起来是要拍婚纱照。 “可是怎么会把拍摄地点选在学校。”徐栖定也望着他们,猜测道,“校服到婚纱?” 邹却则眯着眼看清了那位女生的脸,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像是……我高中同学。” 这位他有一些印象,虽然只是偶尔说几句话的交情,但也知道女生当时在和隔壁班班长谈恋爱,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一起,甚至都要结婚了。 “那还等什么?”徐栖定伸手去开车门,“上去攀个关系,借机一起跟进学校啊。” “可是……又不熟!”邹却急道。 “那我们今天别想进去了。” 见人耷下脑袋,徐栖定安抚般去揉揉头发又捏捏后颈,语气温和:“你不想的话,我去和他们说。” 邹却点头,心安感又盈满身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靠着那张脸,即使是完全陌生的徐栖定,这对情侣也很快同意了他的请求。在校园里拍婚纱照这事自然是提前报备过的,两人被收进拍摄的队伍,遮遮掩掩地混了进去。 女生叫莎莎,多看邹却几眼后还是将人认了出来:“哎,这么巧?” 徐栖定替他答:“我听他说了,你们之前是同班同学。” “是。”莎莎笑,“这么久不见,好像也没怎么变样嘛邹却。” “还挺有意义的。”知道邹却不想应付客套的对话,徐栖定岔开话题,“回母校拍婚纱照,确实很少见。” “是啊。”处在兴奋与激动中,莎莎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我们早就说好一定要回高中拍一套,我还专门回家找当年的校服,可惜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她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徐栖定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给出适时的反应,可谓是倾听者的标准教科书。莎莎想起要问他们进学校准备做什么,他解释道只是到处转转而已,待两拨人分道而行才转头问邹却,“有想好吗?想做什么。” 邹却抬头望向主席台。 果然,曾经的标语早已消失。 没来由地轻轻吐出口气,他又将视线转移至在边上看台调整姿势动作的莎莎。 “我刚刚在想,果然青春还是会影响很多东西的。”他说,“你看,像她那样积极开朗的女孩子,多年后再回这里是慷慨地分享幸福。我的话,曾经不起眼,没留下过多少痕迹,中学时光好像就是一笔带过了,现在回来也只能倾吐这几年积攒的浊气,做不到以平和的心态回忆曾经在这里的生活。” 有抱着篮球的学生从身边狂奔而过,为了不挡道,徐栖定将邹却往自己身侧拉了下,手垂下时去扣他的手腕。以为邹却会感到别扭,没想竟被主动反手牵住,十指滑入他的指缝,收紧。 “很多人会看到。”徐栖定提醒他。 邹却不放。 “影响不好。”徐栖定扬眉,“经过的都是学生,未成年人。” 还是没松开。 忍不住弯了眼睛翘了嘴角后,也同样牵紧他,徐栖定说:“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可我是这样想,不论好的坏的,都是你的东西,也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无论你在当下有什么样的感受,全都是你的自由,你想坦然回望也好,避而不谈也好,甚至是撕裂发泄——都是你的自由。” “只是千万不要留在那里面。”他说,“一定有什么在变化,就好像我不知道你高中时站在这个地方会是怎样的心态,可无论你那时如何,现在站在这里,你身边多出一个我。” “这是那时候没有的。” 邹却低头,盯住脚边一个积满雨水的小坑,没应声,感觉心口有只肿胀的气球,他在寻找一根针。 噗呲。 徐栖定是那个拿着针的人。 “更何况,我觉得没什么不同。”那人又说,“莎莎他们是来短暂回顾旧时光,准备奔向新生活,我们也只是路过一下你的旧时光而已,前头一样是新生活。” “你怎么讲这么多鸡汤。” “你不愿意承认我讲得很对罢了。” “……你太自恋了。” “嗯,自恋也是应该的啊。”十指仍相扣着,徐栖定将他的手举到颊边蹭了蹭,笑起来,“你不喜欢?” 忍不住心跳加速,邹却缩回手道:“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厚脸皮。” 两人在校园内瞎逛了一阵,途中还遇上邹却当年的化学老师。远远瞧见便暗叫不好,赶忙拉着人匆匆绕道。徐栖定见他紧张的表情,捏捏他的手问:“那个戴眼镜的?你有这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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