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虞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帮忙分类放进冰箱,想了想说:“没淋雨,我们回来之后雨才下起来。” “不用你帮忙,你继续看书去,王姨做饭快得很,你等一会儿就好。”王姨朝他摆手,把人往沙发那边推。 等饭做得差不多了,李闻虞上楼叫裴新下来吃饭。 裴新没在房间里,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穿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材修长挺拔,左手搭在一盆蝴蝶兰旁边,看不清神色。 李闻虞在玻璃门上敲了两声,裴新才回头看他,昏沉中冷淡着一张脸。 李闻虞声音很轻:“吃饭。” 裴新没再管那头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他们这栋楼处在这条路上最安静的地方,下着雨时更显寂静。大雨把小岛冲洗了一遍,也扰乱了小岛的生物钟,居民或游客都早早关灯进入了睡眠,窗外除了路灯就没有其他光亮了。 王姨做完饭后就走了,李闻虞继续看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客厅里响着电视机的背景音,不算太安静。 裴新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两眼电视,然后低头回短信。他实在很好奇李闻虞是怎么做到一看书或者看电影就做到与世隔绝的,完全不会抬头,连眼睛也很少眨。 淅淅沥沥的雨又下到晚上九点多,李闻虞终于看完了书,又盯着电视机发了好一会儿呆,嘴唇微张,眼睛似乎因为疲惫有点朦胧,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新随手把手机扔到旁边,俯身凑过去,很猝不及防地开始跟他接吻。 李闻虞的眼睛这才恢复聚焦,人稍稍往后倒了一点,背脊抵在沙发背上寻找支点。 四周太安静,裴新能听见他越发急促慌乱的心跳声,一直到速度快得似乎要跳出胸膛,裴新才抬头放开了他的嘴唇。 李闻虞睁眼看他,在明朗的银色灯光下,那双盈盈发亮的眼底好像有蝴蝶蹁跹,扑闪着翅膀,他喘匀了气,问了个与此时氛围格格不入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裴新的手握在他手腕上,两人距离仍然很近:“你要是觉得这里无聊,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待,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李闻虞不假思索,但他看着裴新的表情,默了默,又换了个问法,“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裴新勾勾唇角,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走到哪?” “我得回去上课,我还要准备考试,”李闻虞的手腕微微发烫,“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裴新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很平淡地嗯了一声:“所有考试你都不用担心,gao考后我会带你一起出国留学。” 李闻虞很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面色渐渐发白。 裴新极少去看人的脸色,不过此时李闻虞的意思已经明显到不需要察言观色就显而易见,他很不愿意。 “你,说真的?”李闻虞看着他,双眼无神。 “当然,”裴新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语气理所当然,毋庸置疑,他把李闻虞抱进怀里,“我说过,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李闻虞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他才推开裴新的肩膀。 裴新再次对上他深色的眼珠,有些湿润,看起来很难过。若情绪可以称重,他的难过可以让海上的一艘邮轮翻覆。 “我有点困了,先去洗澡。”李闻虞站起来,声音很轻。 他这一去就是好长时间,比他平时洗澡慢了许多,于是裴新直接关灯上了二楼。 卧室里留着李闻虞刚才进来拿衣服时打开的灯,李闻虞喜欢明亮的光,所以每次的习惯都是开顶灯。 裴新觉得刺眼,关掉换了壁灯。 过了几分钟,李闻虞踩着拖鞋进来,慢吞吞上了床。他们的习惯一般是他睡右边,裴新睡左边,但他今天似乎懒得绕到另一头,直接躺在了左侧。 裴新原本坐在书桌前,感觉到李闻虞没过来,才回头看了一眼。李闻虞弓着腰缩在床上,保持着他一贯睡觉的姿势,只能看见一点清瘦的背脊。 裴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后颈,皱眉道:“怎么刚洗完澡身上就这么凉。” 李闻虞缩了下脖子,含糊道:“困,别说话。” 于是就这么睡过去,一直到凌晨两点,他发起了高烧。
第五十三章 李闻虞从滚烫的梦境中醒来,眼前是裴新在昏黄灯光下仍然显得发冷的脸,他的手搭在李闻虞的额头上,声音很沉,幽幽道:“我以为你要烧着了。” 李闻虞茫然地嗯了一声:“是有点热。” 他的手心和背脊都在出汗,不太舒服。 裴新有点被气笑了,干脆把人拉起来:“起来,去医院。” 他从衣柜里找了件长外套丢给李闻虞,拿手机查最近医院的位置,结果发现岛上没有医院,仅有的几个诊所凌晨也暂停营业了。 裴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在衣柜里翻找了件更厚点的衣服出来:“要坐船,你穿这个。” 他又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之前买的那瓶晕船药,倒了一颗出来:“先把药吃了。” 李闻虞反应很迟钝,但难得乖顺,吃了药穿好衣服后跟在裴新身后下了楼。 夜色深重,月光落在湿滑的路面上闪闪发光,像凝结的霜。 因为岛上游客众多,所以码头二十四小时都有往返的船。深夜时人并不多,坐在船上很明显地听见哗哗的水声,远处大楼上的霓虹灯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李闻虞昏昏沉沉如同一锅浆糊,靠在船头窗边的椅背上闭着眼睛,被裴新扶着脑袋搭在了他肩膀上。 李闻虞全身上下都烫得不行,那点温度隔着裴新肩膀上的衣料透进皮肤里,裴新垂眼看了下他绯红的脸:“你都快把我也烧着了。” “是吗,”李闻虞含含糊糊地开口,“刚好一会儿你也去医院打个退烧针就好。” 他又转了转肩膀,往椅背边上窝进去寻找冰凉的温度,细长白皙的脖颈垂着,温驯柔软,像找到了窝的猫。 裴新看他烧迷糊了,只是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看表。 李闻虞也稍稍睁了点眼睛,裴新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下棋或者弹琴时都很好看。那只机械表带在他手上颜色显得很深,但花纹繁复,跟他平时穿的衣服都不太搭。 难怪他会不喜欢。 李闻虞乱七八糟想着,很快又因为眩晕闭上了眼睛。 下船后四周人立刻多了起来,虽然是凌晨,街道上车仍不算少,来来往往带起凌乱冰凉的风。 裴新拦停了一辆出租车,李闻虞上车前往码头回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下,海水也是黑的,只在月光下才能看见一点波涛汹涌,静谧或激荡,都是属于深夜的颜色。 他们来了C市七天,七天里,这里始终是阴雨天。李闻虞眼中的海都是一直都是灰蒙蒙的。 出租车开得飞快,他们到医院时接近凌晨三点钟。 李闻虞挂了点滴,但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一些,脸好像也没那么红了。裴新缴完费回来看见他坐着发呆,眼睛盯着白墙上贴着的照片墙看。 “怎么不困了?”裴新坐到他旁边。 “嗯,进了医院就精神了,”李闻虞看着他,眼神呆滞,鼻音很重,“我之前好少来医院的,这两个月来了好多次。” 裴新低头看他输液的手,青筋在酒精擦拭过后更加显眼,脉络清晰,悠悠吐槽:“你身体太差。” 李闻虞摇头:“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我们俩八字不合。” 裴新还是头一次听李闻虞跟自己说这种类似开玩笑的话,扯着唇角抬了抬眉:“改天算算看,说不定能改改运。” 李闻虞眼皮颤动了下,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医院里很安静,没过多久,外面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这雨真是下了停,停了下,反反复复。 输液的点点滴滴跟雨声融合,护士过来拔针时困得打哈欠,看见李闻虞精神特别好的样子,有些稀奇:“诶?你怎么生着病都不困的。” 李闻虞扭了下僵了很久的手腕,笑了下说:“熬夜习惯了。” 他们坐的位置避着风口,这会越往外走门口雨声越清晰,风也直往人脸上扑。李闻虞把外套拉紧了一点,从医院大门走了出去。 雨小了,但仍没停,丝丝斜斜飘进檐下。 裴新一把拦住要往外走的李闻虞,眼睛黑漆漆看着街道对面的那家便利店:“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把伞。” 李闻虞的脚步顿住,表情有些愣。 裴新皱眉侧头看他:“怎么了,烧傻了?” 两人的影子被医院里透出来的光拉得老长,和地上的水洼融在一起,被雨水淅淅沥沥浸湿。 李闻虞缓慢眨眼,嗯了一声:“知道了。” 裴新这才松开他的手,大步下了台阶。他走得很快,只在过马路时稍停了一会儿。路灯下,李闻虞能看见他后背的衣服一点点被雨水浇透,车过去了,裴新也一头扎进了冷雨夜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便利店只有一个营业员在收银台理货,听见有人进来,背对着说了声欢迎光临。 五颜六色的雨伞被放在角落的货架上,可能因为雨夜里买伞的人多,摆放得并不齐整。 裴新随手拿了一把蓝色的长柄伞,然后去收银台付钱。 “你好,一共三十二元,”营业员礼貌笑着接过伞扫了码,然后指了指身后柜台,“这边有热牛奶半价出售,请问需要吗?” 裴新看向保温柜里玻璃瓶包装的热牛奶,目光停留片刻后稍稍点头:“拿一瓶。” 营业员用纸袋将隔着玻璃瓶有些烫手的牛奶包起来递给他,微笑着:“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裴新在便利店门口撑开伞,这伞的材质不算好,灯下透着光,蓝色伞面几乎成了半透明状。 雨声急切了些,他一手打伞一手拎着牛奶朝医院走,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他看见医院门口空无一人。 裴新皱了下眉,加快脚步穿了过去。 借着医院里照出来的光,他看清李闻虞不仅没有站在原处,整条昏暗的廊下都不见人影。 他脸色稍变,收了伞两步跨上台阶走进医院,诺大的厅里亮得刺眼,除了前台坐着的护士没有其他人。 “你好,刚才坐在那边输液的人,你有看见他往哪边走了吗?”裴新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紧贴着皮肤,此时显得有些狼狈,但他毫无察觉,只是脸色有点冷。 护士从手中签改的单据里抬头,有些茫然:“没看见,刚才门口是有个人,但走了有一会儿了吧。” 裴新捏紧了伞柄,莫名想起了那天在夜市和李闻虞走散后,李闻虞站在墙角时那张明显不安无措的脸。他开始有些烦躁,干脆把手里的牛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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