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裴新真的不放手,他就会在这种自愿里禁锢一辈子。
第四十九章 贴墙摆放着张舒适度很高的毛绒沙发,裴新直接找到了之前那部看了一半的《遗愿清单》,昏暗光影浮动,他懒洋洋抬了下下巴:“从哪儿开始看?” 李闻虞看着白幕上极其醒目的片名,淡淡说了句:“就从头看起吧。” “行。” 放映间里响起和缓的背景音,裴新稍稍坐直了些,也就离李闻虞更近了点。 李闻虞侧头看他一眼:“你要是不想看可以直接去睡觉,我看完会自己收拾。” “谁告诉你我不看,”裴新语调慢悠悠,眼眸漆黑,“放心,我这次不打扰你。” 李闻虞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逐渐开始闹哄的电影上。前半段情节他都已经看过,但仍旧看得认真,整个人几乎一动不动。 看了大概二十分钟,李闻虞觉得口渴,转头看向裴新,发现这人确实有在认真看电影。他靠在沙发背上微抬着脸,在电影晃动斑驳的光影下,双眸寡淡的沉静着。 于是李闻虞没说话,直接支起身子去够裴新左后方架子上的饮料。极为寂静的环境里,稍稍发出一点响动都会引人注目,裴新连眼睛都没挪一下就将他拦腰往怀里带:“要干嘛。” 李闻虞被他拦住,跪坐在沙发上,挣了两下甩开他搭在腰上的手,很不耐地看他:“拿水喝。” 裴新看也没看,左手往后一捞,随手拿了瓶饮料扔进他怀里:“喝吧。” 李闻虞看着怀里的碳酸饮料沉默了一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就放到一边的圆桌上。 背景音嘈杂起来,李闻虞窝在沙发角落里继续看。这电影前半段算是轻喜风,一伙身世坎坷但因为合租在筒子楼而聚在一起的朋友们吵吵闹闹,生活虽然压抑但苦中作乐时有种荒诞的喜感。 只是到了后半截却画风骤变,其中年龄最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得了癌症,主动放弃治疗后列出了一连串的遗愿清单。 清单里的愿望很多,很杂。小到想要吃便利店里日期新鲜的酸奶,买楼下花店里好看的桔梗花,大到希望能去北方看雪,将辞职信扔到领导脸上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朋友们小心翼翼帮她一一完成。 电影画面从原来的明朗色调变得昏暗,在最后一项愿望——去北方旅行完成之前,女孩因为病情恶化被推进了手术室。 而这时,朋友们才发现了她藏在病床下真正的遗愿清单。这是一张用医院收费单背后的空白,认真写下的信件。 她留下了一张积攒所有积蓄的银行卡,劝慰因为追随她的脚步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而自责无法照顾老家母亲的阿颉可以拿着这些钱回乡寻找工作。 希望柳柳可以不要因为脸上的疤痕而过多自卑,敞开心扉交到更多朋友。 希望阿金和小狸可以不要为了贫穷而太过焦虑,只要相爱时一起积极向上,平凡的生活或许也可以美好。 这张清单的最后没有落款,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希望你们无视阴霾,向春山。 电影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半透明的遗愿清单后,逐渐显现的,被清冷竹林簇拥的孤寂墓碑上。 放映间里只剩下一点低沉的片尾曲,黑底白字的演员表流动着,四周又暗下去不少。 裴新抬腕看了眼表:“十一点半了,你困不困?” 李闻虞没回应,眼睛还笔直盯着屏幕,昏昧的光线照着他半张脸,嘴唇紧抿着,有什么东西在他脸颊上闪着不太清晰的亮光。 “李闻虞。”裴新缓缓坐直,凑过去看他的脸,还没来得及看清,李闻虞立刻把脑袋转了过去。 “你哭了?”裴新伸手去摸他的脸,果然摸了到了一点冰凉的湿润,他乐了,但还是快速抽了几张纸巾,“这看电影而已。” 李闻虞推开他的纸巾,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泪,结果越抹越多。 裴新皱眉,他还没见过看电影都能哭的人,事实上,他也没跟几个人看过电影。他捏着李闻虞的肩膀把人转过来,这人流眼泪时的表情也是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但眼泪流得真凶。 “水龙头似的。”裴新叹了口气,拿纸巾给他擦脸,被李闻虞自己一把抢过去。 李闻虞擦眼泪擦得粗暴,直接用纸巾堵住眼睑,一边仰头一边吸气,脸上倔强地刻着两个字——没哭。 裴新看着那团差不多被浸湿的纸巾,有点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语调缓慢:“那就是个电影,假的。” “我知道。”李闻虞嗓音还算平稳,也没有什么哭腔。 裴新还没见过这种哭法,光下雨不打雷。他又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抬手给人拍了拍背:“下回看点高兴的。” 结果他不拍还好,这一拍李闻虞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摇摇欲坠,裴新脸色一沉,举起双手:“我不拍了,别哭。” 李闻虞那双狐狸眼窝深凹着,透出股分明的无情劲,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时眼泪也彻底止住:“走吧。” “等会儿,”裴新拉着他的手腕,毫不心虚客气地说,“我饿了,你会做饭吗?” 李闻虞眨眨眼,如实说:“不会,但会煮面。” “那就煮面。” 楼下冰箱里东西不多,来打扫的阿姨应该来的匆忙。李闻虞从里面拿食材,裴新就站在身后:“需要帮忙吗?” 李闻虞摇头,转身朝厨房走:“不用,等几分钟就好。” 裴新就止步在厨房外,隔着玻璃门,看见李闻虞动作还算熟练地在锅里接了热水放在电磁炉上烧开,又拿了两颗鸡蛋出来,单手拿着蛋在瓷碗沿上轻轻一磕蛋黄与蛋白就落到了碗里。 裴新倚在门边,厨房里灯光比外面亮,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李闻虞流畅的鼻梁和唇线弧度。 李闻虞虽然背对着门口,但仍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不太自在:“你很饿吗?能不能去外面等。” 裴新挑眉,干脆利落地转身朝餐桌走。 没几分钟,李闻虞端了一碗面条出来。绿油油的青菜和两只荷包蛋盖在最上面,这热气腾腾的一碗面看着让人挺有食欲。 “吃吧。”李闻虞抽了两张纸巾擦手,然后把挽到手腕上方的衣袖放了下来。 “你不吃?”裴新抬眼看他。 李闻虞摇头:“我不饿,先上楼睡了。”
第五十章 playing love 李闻虞确实困了,可能是因为晕船药的副作用,他脑袋昏沉,刚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被圈进一个滚烫的怀抱。后颈到脊背在触碰下泛起热意,裴新刚洗完澡,身上又烫又潮,带着鼠尾草沐浴露的味道。 李闻虞本能地在不安稳的睡梦中动了动,试图挣开这个火炉一般的拥抱。然而对方越发得寸进尺,李闻虞弓身躲避,朦胧中去推他的手,却摸到了一点温潮,为此手指都发了抖,有些无助地被裴新拉着,十指紧紧扣去头顶。 李闻虞的睡衣因为这个动作扯了上去,露出腰间一点瓷白。裴新低头用鼻尖拱开他的下巴,把他衣服扣子一颗颗咬开。 李闻虞微微睁眼,被衣料的摩挲痒到偏着头,口鼻都闷在被子里,呼吸十分费劲,因而有些结巴:“我……我腿麻了。” 他睡觉一向喜欢缩着睡,所以睡到胳膊麻腿麻是常有的事情,裴新早就知道。 裴新抬头看他,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干脆把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书桌旁边的旋转椅不太方便,李闻虞被放在了靠着落地窗的琴凳上。 他刚被放上去就脱了力,上半身跌在琴键上,钢琴发出几声颤音,李闻虞彻彻底底清醒过来,扭头去看身后的人,眼睛一片清明色。 裴新只好贴上去将他半扶起来。 这样的事情太多次以后,李闻虞没太觉得有多痛,只是此时半跪在琴凳上有些凉意。 “裴新……”他喃得急促艰难,闭着双眼,好像做了一场不知道怎么办的梦,额头上粘着点点汗珠。 裴新应着他,垂眸时看见他无处摆放,紧抓着琴沿发白的指尖,勾了勾唇角,忽然生出了一点其它心思。 李闻虞的双手被握着往前带,于是整个人也跟着往前倾,直到落到琴身上有了支撑才终于稳定下来。 但他仍没有被放过,裴新握着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流连起来。李闻虞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裴新的手,手指修长,食指与无名指的指尖上面有层极薄弱的茧,或许正是他小时候练琴时留下的。 李闻虞的思绪又开始混沌,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裴新练琴时的画面。或许就在这里,孤独地坐在这张琴凳上,窗外的花园里花草繁茂,充盈着白日与黑夜。 裴新看不见他恍惚的神色,低头吻在他脸侧,带着他一起弹了一首李闻虞曾经自己弹过的,极为简单的曲子。李闻虞的世界仍在摇晃,然而耳边的旋律流畅自然,比他那天弹出来的动听许多。 “好听吗?”裴新贴着他红透的脸颊,语气暧昧,嗓音有些发哑。 李闻虞的手指蜷缩起来,喉咙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发丝颤抖着摇头。 …… 半睡半醒间,李闻虞混沌地听见了水声,然后被安置回了软和的床上。 他始终无法沉入睡眠,似乎能感受到四周的光影,细碎的声音,但又无法彻底醒来,于是皱着眉,在轻柔的被子下微微发颤。 裴新坐在旁边看着他,很轻地抚了下他泛红的侧脸。 李闻虞喝醉的那次脸有这么红吗?好像有。 只不过那天他一直把脸埋在被子里说梦话,迷迷叨叨,嘴唇也红得不像话。从不成段的几个字,到断断续续连成话,大概比他平时一整天说得还要多。 裴新以为他醒了,想让他把水喝了,于是凑过去听,结果听见他慢慢悠悠,背课文似豪言壮语:“世上没……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裴新歪着头笑了下,起身靠在床头。不知是不是喝下去的酒上了后劲,他的指尖开始发热。 他有点想弹琴了。 客厅里亮着他刚才出来倒蜂蜜水时开的灯,昏黄,但还算明朗。 琴键是冰凉的,裴新把手搭上去的瞬间,整个人似乎都冷下来。 他想到了很多首他弹奏过无数次的琴曲,曾经让他练习到如同此刻一样的深夜。但他顿了顿,最终只弹了一首很轻缓的,助眠的曲子,《playing love》。 这曲子不长,但裴新觉得自己弹了很久,弹到手指又重新发热起来。 银白的月光洒了一地,光洁的地板反射着月光,乍一看甚至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等他再回到卧室里,李闻虞已经熟睡,那点梦中呓语也彻底消失,只有脸颊仍旧留着两片红晕,如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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