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顺换了件衣服,站在房门口擦头发,“为了给你买这顿,今天我可一点没放水,杨老四快气死了,一输三。” “怎么样,也算给你变相报仇了吧?好几百块。” 杨老四是杨少威他爸,也是个沉迷打麻将的。 比程三顺还有瘾。 程殊看了眼程三顺,扫过他有些发白的鬓发,垂了垂眼,拉开凳子坐下。 打开拴着的口袋,里面装了好几个盒子,摸着还热。他一边顺出来一边问:“你外套呢?” “别提了。”程三顺把手里毛巾随手一扔,抓着头发过来,“刚回来路上碰见程冬他爸了。下着雨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吓我好大一跳,差点掉沟里,看仔细了才知道是他,光着上半身,连背心都没,我就把外套给他了,又顺道把他送回去。急着回来,就忘了拿。” 大晚上又下着雨,黑乎乎的路上突然冒出个人,还有点不正常,换成胆子小点的都能被吓出个好歹来。 程殊心里那点烦,无声无息地没了。“哦”了声,递了双手套给他,也给梁慎言递了,“这点家里人没睡?” “怎么能睡得着,平时不下雨在外面就在外面了,疯了又不是真傻,会痛会叫会饿,出不了事。”程三顺自己拿了只最大的,边剥边说:“这不最近天越来越冷,又下雨,人在外面躺一夜,容易出事,万一有个好歹我没管,我得记一辈子。程冬爷爷出去找了,他奶在屋里——咳、咳咳!” 话没说完,人又开始咳嗽了。 又吃了辣的,咳完整张脸通红,还不忘接着说:“我回来时候,他爷正好回来。” 程殊想倒杯水,还没起身,梁慎言已经把杯子递过去。程三顺一点不客气,连谢谢都没说,呼噜喝了大半杯。 他愣了愣,诧异地看了眼梁慎言。 刚才那下递得太顺手,他一点没反应过来。 “你要咳嗽老不好,就去卫生院看看,吊水好得快,天天咳夜里都不安生。”程殊把刚剥完的虾放他爸碗里,想了想又把碗里的给了梁慎言,“谁要你报仇了呢。” “你小子真是难伺候,这不行那不行,以后能有对象吗?” 东西没吃两口,程三顺就站起来自己回了房,“肺都要咳出来,回去躺着算了。你们吃完了记得收拾关灯关电,电费贵死了。” 这回程殊没再说什么,由着程三顺去了。 梁慎言坐他俩对面,刚才的事都看在眼里,没吭声。在他看来,程殊跟程三顺的父子关系挺有意思,说和睦算不上,毕竟三天两头吵,说互相厌恶更没有,心里都惦记对方。 怪有意思的。 梁慎言手上有伤,不太方便,只拿烤串吃。程殊看见了,想到伤的来历,颇有责任心地给他俩一人一只这样剥虾。 梁慎言才吃了两只,就阻止说:“不用,剥了你自己吃。” 程殊有自己的原则,不等梁慎言再说,伸手就把虾递到他嘴边,想堵住他的嘴。 这还有个更难伺候的呢。 梁慎言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怔,对上那双眼睛,眼神坦荡坚定得显出几分较真的劲儿来。 他凑过去咬走了虾,退开时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指尖。指腹没那么软,碰到时的触感很明显。 程殊低着头专心剥虾,说:“下回你剥。” 梁慎言听完,笑着答应了,“行。” 这也要还,真要按照这个标准算,估计没人能理得清这本账。 等解决完宵夜都快十点了,程殊擦擦手,把垃圾收拾了打包扔院子的桶里。 收拾完程殊去洗个了澡,带着一身热乎的水汽出来,没回自己的房间,反而去敲梁慎言的门。 “晚上的药还没上,要帮忙吗?” 梁慎言开了门,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门,“弄完看会儿电影?” 程殊好奇梁慎言这两天怎么都在看电影,但没开口问。这会儿他也没什么事,看看也没什么。这么想着他就点了头,“行啊。” 脸上的伤开始消了,手背上的看着还有点唬人。 上完药,程殊给他贴好纱布,就自觉坐到一边等着放电影。 梁慎言的片单很丰富,几乎什么类型都有。他挑了一部悬疑推理的,电影一开场就是在黑乎乎的森林里,只能听到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跟凌乱的脚步声。 “砰”一声枪响,画面全黑,开始放电影片头。 他俩坐床上,离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程殊刚洗完澡,身上还有香皂的味,淡淡的,混在空气里,不时能闻到。 梁慎言的心思,一半在电影上,另一半在程殊身上。 明明是用一样的香皂,程殊的就好闻些。 看了一会儿,风从门缝窗户缝钻进来,配合电影剧情,很容易带入。 梁慎言伸手扯过毯子递给程殊,给人吓一跳。 “冷,盖着吧。”梁慎言把毯子给程殊的腿盖上。 瞥见他干了的头发,细软黑亮,蓬蓬的,没忍住伸手抓了一下。 很淡的洗发水香味顺着飘过鼻尖。 程殊没什么反应,自己也抓了下,心想还好洗了头,不然脏。 毯子盖在腿上还有多,他往腰上拽了点,又分给了梁慎言一半。 转头时见梁慎言在看他,对着他笑了下。 “一块看电影的不都这样?” 梁慎言收回视线,“嗯”了一声,继续看电影。 剧情一点点推到高潮,他俩看着看着也没了一开始的坐样,反正洗漱过了,穿的睡衣,坐床里面也没什么。 坐着坐着就一块靠墙上,毯子下的腿不时能碰到。 看到主角差点暴露,被凶手追着逃,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凶手真聪明,要不是主角跑得快,就被——”灭口了。 他的话被均匀的呼吸声打断,偏过头看去,梁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沉默了会儿,程殊没叫醒他,继续看电影。没几秒,他又转头看梁慎言,一脸困惑。 怎么又睡了?
第22章 周一程殊得回学校上课,一大早另外两人还没起,他就已经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 十月下旬了,天气要比平时短些。出门时天都还没大亮,雾也很大,从松林那片过的时候,发尾都被浸湿了。 程殊默默拉高了衣领,下巴藏了进去,免得灌风,心里羡慕起家里那两个不用上班不用上学的人。 真舒服,天天能睡懒觉。 被他念叨的人之一,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摆弄。 梁慎言往群里发了几张照片,都是昨天雨停了拍的。雨是傍晚停的,没一会儿天边就挂了道彩虹,程殊家院子正对着,视角很好,他拍了好几张。 那会儿程殊在房间里写卷子,偶尔抬头从窗户里看他一眼。 然而发出去半天,群里没一个人回他。 再看时间,七点出头,能有人理他才怪了,都是一帮夜猫子,晚睡晚起。 昨晚睡得不算好,又是多梦又是早醒。梁慎言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八点,干脆起床换了衣服,拿着手机准备去周围转转。 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碰到程三顺。 程三顺手里拿了馒头,咬了一半,“要出去啊?馒头在锅里,小殊热的,你要吃自己拿,我不管你了,一晚没睡着。” 梁慎言“啊”了声,没等他说话,程三顺已经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了。 他看了眼程三顺身形,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比第一回见着瘦了不少。 拉了拉衣领,也没多想,进厨房拿了半个馒头,利索地出了门。 比起群里的冷静,外面热闹得多。 乡里人本来也起得早,加上现在的季节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秋收,这个点田里地里都能看到人,趁着早上凉快干活。 他们不兴大棚,从稻子、莲藕,再到玉米、青椒这些蔬菜,都得应季卖。 梁慎言来得有段时间了,大家都认得他,知道是程家那个从城里来玩的人。 看见他了,不少人都会主动打招呼,还会塞给他一些瓜果蔬菜。倒不是有别的心思,想图点什么,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这种相处,都是一条街的,祖祖辈辈都住一起,跟亲戚也差不多。 梁慎言不是个热情的人,也不习惯这种热情,但很少会觉得不耐烦,偶尔也会跟他们聊几句。 乡镇的人大多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老家,更别说去什么大城市玩。梁慎言跟他们聊的时候,方言太重他听不懂,就只管胡乱答应。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到后来发现这天人家自己也能聊下去,索性就这样了。 等他穿过程殊家对面那条水渠,手里已经多了根黄瓜,还有一把山上摘的野山楂。 山脚有不少田地,大片莲藕已经没他刚来时那么绿,不少已经枯了。 梁慎言拿着手机拍了几张,挑了一张不错的发群里。 “又来这外边逛啊?” 身后有人跟他说话,梁慎言回头,看见对方时想了下才记起来,是见过两三面的程冬爷爷。 老人家个子不高,长得精瘦,皮肤也黑,草帽挂在肩后,独独眼睛炯亮。他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说:“啊,出来透透气。” 程冬爷爷今天没拿烟斗,反而背了个竹篼子,“你要不怕累,跟我一起到半山走走,正好带几个柿子回去给他家爷俩,省得我再跑一趟。” 梁慎言还没去过山上,反正没事干,就答应了,“那麻烦您了,不添麻烦吧?” 程冬爷爷笑了笑,走在前面带路,“有什么麻烦的,你愿意去我还多个人说话,他奶这几天都没出门,陪着那爷俩,一个都不省心。” 梁慎言想起那晚程三顺回来说的事,只点了点头,没接话。 在他看来,换做谁家里出了这种事都是天塌了。老两口不仅没一蹶不振,还能拉扯小孩长大,能让一家四口吃上饭,很不容易。 “没吓着你吧?冬冬那孩子喜欢去找小殊玩,别人总欺负他。”程冬爷爷手里拿着镰刀,不时会弯腰割草,割了反手扔进背篼里。 “他很听话。”梁慎言摇头,“没去医院看过吗?” 程冬爷爷没觉得冒犯,说:“看过,去的县城,就说受了惊,吓坏了,得看孩子自己恢复。” “倒也没啥,就是笨了点,会吃会说话,也没什么残疾,已经比很多人强一大截。” 梁慎言一愣,然后点点头,“大点慢慢教,就会了。” “他病的时候太小,也就三四岁,现在估计也还那样。”程冬爷爷身子骨硬朗,爬山走起来也不费劲,“长大太远了,不知道我跟他奶还能不能看到。” “您这身子我都赶不上,还早呢。”梁慎言是谦虚了,他走这截路都没怎么喘。 上了年纪的人,听到这话谁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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