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只见角落有个佛罗伦萨风格的乌木柜子,一片雪白的衣角从缝隙里露出。 江恕走上前,捏住那个鎏金的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 柜子里是个男孩,但他有一张女孩子的脸,眉眼细致,皮肤纸一样苍白。 见男孩裸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江恕急忙问道:“你没事吗?” 男孩的胳膊上满是淤青,连脖颈上都有狰狞的指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愈发可怖,看得江恕心惊胆战:这傅庭雪下手这么狠?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这时,他又发现衣柜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公主裙,恍然大悟,厌恶得几欲作呕:这还是个变态,真恶心。 今天是男孩的八岁生日宴,但他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上,皮肤苍白如纸。尽管是个漂亮孩子,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珠无神,表情呆滞,有种哥特式洋娃娃的阴森感。 如今有陌生人闯入他的房间,他也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江恕害怕傅庭雪发现自己,压低声线:“你是傅庭雪的儿子?” 听到“傅庭雪”这三个字,男孩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江恕为了安慰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这是曲奇饼干,很好吃的,草莓味的哦。” 他把从晚宴上顺来的小点心放在手帕上,再放在在地板上。 男孩大概也是饿了,呆滞的眼珠迟钝地转动几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帕上的饼干。 不知过去多久,他像只奶猫一样慢吞吞地从柜子里爬出来,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江恕,见眼前的陌生少年露出鼓励的笑容,便低头拾起那块曲奇。 在男孩吃饼干时,江恕慢慢地靠近他,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心里愈发愤怒:这打得可真狠,姓傅的真不是个东西。 江恕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有幅油画,油画上是个身穿的美丽女人,男孩和女人长相有些许相似之处,两人想必是母子。 这时,江恕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舞会上见过一次油画上的女人,女人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但她的面容和身姿比在场所有的少女都要青春美丽。 当她拉着丈夫的手在舞池旋转时,用金线绣着玫瑰花的裙摆展开,像一朵逐渐盛开的花。 那个时候江恕只有六岁,但还是在脑海里深深地记住那个女人的美。 江恕看向身边的男孩:原来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他依稀听爷爷说过,纪家的那个孩子因为家里老人宠溺,性格很是乖张,怎么也不能和眼前这个苍白虚弱的小孩联想在一起。 江恕心里突然愤怒起来,年(中)纪(二)尚(病)轻的他嫉恶如仇,读金庸古龙时也曾幻想自己也能和郭靖萧峰一样济世救民,快意恩仇,因此看到弱小受欺负就忍不住内心的正义感。 眼下看着身边的男孩,江恕心里突然涌起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我把这个孩子偷≈hellip;≈hellip;呸,带走。 尽管这个做法很不道德,但江恕从小就是恣意妄为的性子,有傅庭雪这个带恶人在前,他自认为把这孩子带走是在做好事。 心里这样想,他急忙问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男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说不出什么味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江恕也等不及男孩同意,急忙把他从衣柜里抱出来。 当他把男孩抱到怀里时还有些不可思议,男孩的身体很软,几乎没什么重量,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一个大型洋娃娃,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这让江恕下意识地收紧双臂,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男孩没有挣扎,他任由这个陌生少年把自己抱走,有些迟钝地把手臂环上少年的脖颈。 感受到脖颈温软的触感,江恕的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有只雀跃的小鸟在不停地撞击他的胸腔。 陆展眉正在和他的小女朋友你侬我侬,压根没发现自己表哥偷主人家的小孩连夜跑路了。 江恕偷偷从后山离开,把男孩带回江家的宅子,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就搬出江家老宅,自己住在西郊。 身穿睡衣的乔西看到自家少爷抱回个男孩,惊讶道:“大少爷,你从哪里抱回来的孩子?” 乔西是江家资助的孤儿,他是个中德混血,从七八岁开始就是江恕的伴读小跟班,一直是按亲信培养的。比起身材矫健的江恕,乔西个头更加瘦小,他清秀的脸庞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书呆子的做派。 江恕随口道:“从桥底下捡回来的。” 乔西看向已经睡着的孩子,心想:这孩子虽然身体瘦弱,但皮肤娇嫩,怎么看都不像能随便捡回来的。该不会是偷的吧?嗯,有三成的可能是偷的。 江恕也懒得跟乔西仔细解释,吩咐道:“你去放洗澡水,我们给他洗个澡,以后他就住这里。对了,这件事你不许跟爷爷说。” 乔西点点头,也没多问:有七成的可能是偷的。 江恕和乔西手忙脚乱地给睡着的男孩洗完澡,又换上柔软的睡衣,最后把干干净净的男孩抱回自己的卧室里。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江恕凝视床上睡熟的男孩,轻叹一口气,喃喃道:“我真是疯了,居然把傅庭雪的孩子偷回家了。” 一旁的乔西看向自家少爷,面无表情:嚯,还真是偷的孩子。
第50章 番外二2 江恕醒来时,天已经放亮,窗外的天空呈现出阴冷的蛋青色,生物钟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起床,早上八点家庭教师会准时到达书房,今天的教学任务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但他刚一动,就发现胳膊上沉甸甸的,侧过脸一看,只见一只人类幼崽依偎在自己的身边。 男孩睡得很熟,但尽管是在梦里,他细细的眉毛依旧不安地紧蹙,卷缩成小小的一团,手指紧紧地攥住江恕睡衣的衣袖不放。 那种温软的触感让江恕心里一软,看向男孩的眼神也充满复杂的怜惜。 这是我抱回家的小孩。 说实话,江恕这些天也在头疼,那天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不经过思考就把傅庭雪的儿子给带回家,傅庭雪丢儿子的第二天就大张旗鼓地对外寻找自己丢失的儿子,江恕也只好把他关在房子里。 小孩到底该怎么养?江恕苦恼地直挠头皮,他小时候母亲身体不好,都是管家和保姆养大的,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他这也是第一次带小孩。 江家虽然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但弟弟妹妹一直住在国外的外祖父家里,江恕和他的那些表兄妹们并不亲近,唯一合拍的便是大姑妈家的小儿子陆展眉,他这个表弟也是个混吝不羁的小恶魔。 不过既然把人家拐回家,那就应该负责任来,他会好好养这个小孩的。 就在江恕苦恼时,男孩也醒了,他身上穿的是江恕的睡衣,因为尺寸不合,原本对于江恕来说非常合身的上衣,穿在男孩身上一直垂到膝盖,露出白嫩的小腿和胳膊。 因为在江宅的这些天没有疯子来折磨他,他吃得好睡得香,身上的淤青基本消退,原本消瘦苍白的小脸也涌上几分红晕,那双瞳孔仿佛拂去表面的那层雾,瑰丽得像上好的宝石。 江恕干巴巴地朝他搭话道:“你醒了,饿了吗?” 男孩迟钝地眨眼睛,像是在疑惑自己现在呆的地方,良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周公馆,但发现自己睡在陌生人的房间后,他的脸上也丝毫不显害怕之色,只有平静和漠然。 与其说是不害怕,其实更像是无所谓,因为以前的遭遇已经够坏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因为男孩久久不回应,江恕这才想起这孩子不会说话,他也找医生来看过,医生说是声带没问题,不能说话应该是心理原因。 这让江恕开始猜测他在周公馆的遭遇,态度也愈发怜惜起来。 虽然他现在是把男孩抱回家了,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多大的进展,更多的时候是男孩一个人呆在房间发呆,眼神呆滞又茫然,江恕问他问题他也没有反应,明明还是不谙世故的年纪,但那种沉默又忧伤的表情看得江恕很难受。 他轻叹一口气,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刚定制的童装,走到床前:“来,我给你换衣服。” 在江恕碰到自己时,男孩的身体稍微颤抖了一下,但也没有反抗,只是轻抿了一下苍白清透的唇, 任由江恕给自己换衣服。 脱下男孩的衣服后,江恕一边检查他身上的淤青,一边尝试和男孩搭话:“今天的早饭是鸡丝粥,对了,早上的点心有草莓舒芙蕾哦。” 听到草莓时,男孩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虽然转瞬即逝,但这还是让一旁的江恕也注意到了。 原来是喜欢草莓? 难道发现男孩对一件东西感兴趣,江恕自觉找到切入口,他灵光一闪,半跪下来,直视男孩的眼睛,笑道:“你要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中午请你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好不好?” 听到草莓味冰淇淋,男孩眼睛一亮,看向江恕的表情有些犹豫,仔细思考后,他拉住江恕的手,开始在他的手心开始写字。 “表哥,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就在江恕识别是什么字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声线。 江恕转过身,只见表弟陆展眉站在门口,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一副“我表哥居然是这种人”的表情。 彼时,江恕正在给男孩穿好袜子,一只还没穿好袜子的小腿还搭在江恕的腿上。 一旁的乔西歉意道:“抱歉,少爷,表少爷他非要进来,我实在拦不住他。” 现在正是暑假,陆展眉喜欢来他表哥家里蹭吃蹭喝,因为江恕是一个人住,家里没有管东管西的烦人家长。 不等乔西说完,陆展眉直接瞬移到床前,星星眼地看向坐在床上的男孩:“这是表哥你的儿子吗?表哥你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儿子?孩子妈妈是谁?真漂亮,这可不像是你能生出来的。” 喂喂喂,什么叫“不像是我能生出来”,江恕对这种说法很不满。 男孩已经换上江恕加急让人赶制的童装,简单的白色丝绸衬衫,极膝的长筒袜,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口小皮鞋,小王子一样软萌可爱。 陆展眉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男孩,他有一张女孩子一样纤弱的脸,苍白而清秀,气质也文雅安静,徒然让人想到王尔德笔下的带有诗意和浪漫气息的美少年。 “怎么不动?难道是假的?” 见男孩一动不动,陆展眉好奇地伸出手,把男孩一丝不苟的头发抓乱,原本漂亮整洁的男孩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面无表情的小脸看上去还有几分滑稽。 江恕上前把陆展眉推开:“你说什么呢,我生得出那么大的小孩?你走开,别给我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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