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野突然想到,这两个外国男人,是跟着姜山介绍的专家进来的,是专家的学生。 他一直在挣扎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绑架他妈,但他忽略了这两个人可能本身就是带着某种目的,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是的,从一开始就跟在专家身后,与金城医院的人混了脸熟,又借着复诊的名义,来过两次,那两次何野都在,所以连何野自己都没有打起警惕。 然后花园的浇花系统爆炸,他们就来了,带走了宋英粲。 姜山,为什么? “我来吧。”盛逾海单手控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空出来从何野手中夺过手机。 按下接听键,他很仓促地说了句:“我是盛逾海,你有什么要说的。” “让何野接电话。”姜山并未回答他,口气凌厉。 盛逾海冷笑一声:“你还想他接电话?是嫌给他的打击还不够?” “我再说一次,让何野接电话。”姜山像是压制着浑身的怒气,声线在抖。 盛逾海从不怕别人威胁,此时何野在他身边,他更神气了几分,话里都带着尖锐的刺: “姜山,我实话说一句,你是不是扫把星的命?” 那头没说话,盛逾海握着手机,看着面前汽车踩停的红色尾灯,然后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说:“你克死爹妈,和你亲近的人好像都没善终。” 那头依旧沉默着。 盛逾海终于觉得自己等待时间太长,才稍微和缓一点语气,像是讨商量一样地问:“和何野分手吧,你不是最喜欢何野了吗?” “这事轮不到你来说。盛逾海,把手机给他。”姜山换了一种语调,展现出与少年不符的气场。 盛逾海骤然攥紧手机,手背上皮肤都绷紧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 “够了!”何野大叫一声,从盛逾海手里抢回来手机,艰难地瞪着挡风玻璃,换了一口气,才对着姜山说:“我是何野。” “我会把人找回来。”姜山首先说,先稳住何野,再开始说别的,“相信我,我和很多国家的港口都有过贸易往来,我有渠道去找人。” 何野一开始没说话,等姜山说完,空了半天的时间,他才幡然醒悟般机械地回答他:“好的,好的。” 那头又不说话了,很久才带着凄凉的语气说着“抱歉”。 “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回来的,对不对?”何野尽量控制住自己又要爆炸的情绪,他对姜山说,也对自己说。 他现在绝对不能把姜山惹急了,他需要姜山的力量。 何野可以应对提前能预知的风险,但永远不能对突然的问题有很及时的反应。 这时,盛逾海的手机在响,他接起的时候,车里没人敢大声呼吸。 “盛总,另外一辆飞机在北京落地,最后一辆飞往海南方向,我们已经和上级报备,将进行拦截。” “好,务必要把人翻出来确认。”盛逾海简短地说,挂断后打去印助理那边:“货船信息。” 印助理说:“货船的识别号是xxx......,将在12日后的中午到达纽约港。” 印助理的飞机没有取得货船停靠权限,因此在飞至最远距离的时候,就被迫返航。 12天,何野像是猛然坠入冰窖,极端的冷热感在他身体里对撞,一个心脏病人,怎么熬得过12天。 所以,如果这群人是想利用宋英粲来对付他,就绝对不可能用这么高风险的方式,人质要是死了,他们还有什么筹码? 何野忽然坐直起来,双眼瞪大。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三架飞机都是假的。”何野深呼吸一口气,说。 盛逾海嗯了一声,回应他:“所以在你回杭州的路上,我已经以山河酒店为圆心进行排查,但是我们两个现在要做的,是找到那两个外国人在金城的喷水系统里安置引爆物的证据。” 然而盛逾海话音刚落,何野的手机再次震动,他端起一看:何总,都市日报有没有看? ◇ 第101章 别他妈找我 李琛发的,问他有没有看某日报今天的晚间新闻。什么新闻。 何野烦躁地戳着手机,因为紧张输错了好几个字母,最后找到那家挺有名气的报社,看到他们发的推送。 标题取得很狗血:《慈善组织到底是圈钱名利场?还是政商联谊会?》已经有五千多条评论,四十万浏览,点进去一看,又是一些无聊的捏造,写的好像真的一样。 但有一张图片吸引了他,是何家三代人的拼接图片,何兆川、何大军、何野,三个人都选用了二十多岁时候的照片,均是意气风发。 禾苗基金会在何兆川时代被创立,交到何大军手里时,出现过信誉危机,在何野的操纵下,多方势力团结,把何大军描述成一个完美受害者,暗地里再加上对报案人的施压,最终报案人撤诉,把矛头指向别的与何野不睦的资方,既保住了基金会,又把不想合作的资方踢出,完成闭环。 这是何野的思路,但当时的媒体和公众只知道何大军是一个被诬陷的,被欺负的,只求父亲重视的可怜人,在证据做足的情况下,何大军一纸悼亡父书彻底改写了民众的舆论走向。 当时媒体远不如现在这样普及率高,推广速度快,所以很多人,乃至媒体都不知道这件事。 今时今日,再次把这件事翻出来,这家媒体,用蜘蛛网一样细的探究方式来针对那时的证据一条条提出质疑。 只是没有实质性证据,他们还不敢说的太放肆。 何野现在脑子里全是宋英粲,大致翻阅一遍,和李琛回了个消息: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瞎说的,过几天风头会过去。 李琛很快回复过来:要慎重,多关注你们公关。 因为XX日报说的没有太清楚,何野临时拉起来的团队也不敢说的太直白,怕被说是“做贼心虚”。 何野说了“好”,没再回复,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无暇顾及其他。 抵达医院的时候,已是深夜,金城医院的人纷纷跑来。 他们从出事起就在看监控,在何野到的那一刻,刚巧找到了那两个外国人其中的一个在喷水系统上捣鼓什么。 “倒回去看,”何野点着屏幕,倒映着晃眼白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一眼不敢错漏,“这里,停,放大。” 保安协助放大屏幕,在金城医院极度高清的监控器下,能看到外国人手里是一个带环状的和瓶盖一样小的东西,时间是十一天前。 “这能确认是爆炸物吗?”何野扭过头,急切地询问身后的警察。 花园里因爆炸而留下的微量粉末已经由爆破类专家鉴定出爆炸物类别,现在只要鉴定出是由这两个外国人埋下的,就可以发出通缉令,逼停货船。 两位专家扶正眼镜,很肯定地一点头,于是通缉令就在十分钟里发布。 然后货船在最近的港口靠岸,警察抵达,抓捕犯人,找到宋英粲,或者别的飞机被扣住,总之会找到宋英粲。 这是何野愿意想的最好的结果,他不愿去思考宋英粲不在那三架直升机的任何一架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可以做的只有等消息,无尽的等待让他逐渐丧失体力和耐心。 何野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手肘抵在膝盖处,低着头一言不发。 时不时有人上来说话,他就会抬头迫切询问是不是找到宋英粲了,对方说没有,他就又低下头去。 何野的脸苍白得可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因为忙碌而很久没有剪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挡住一部分镜片,手指间正在向上散发着白色的烟雾。 他举起抽了一口烟,双目没有焦点地上下缓慢一眨,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双皮鞋。 何野眼中闪过光点,几乎是立即抬眼皮,站起身,把烟头掐在烟灰缸里随便一搓,“找到了?” “三架飞机都排查了......”盛逾海低着脑袋,“都不是。” 何野婉拒盛逾海要开车的要求,他把车开的很快,在市区里冲山河酒店奔去。 然后排查,看一个又一个如玻璃碎片般琐碎凌乱的监控视频,监控中有他们三个人上到天台的视频,但是天台没有监控。 盛逾海的手下早就盘问过这里的前台还有一些客人,那些人都说记得其中一个外国人,是个染成红棕色头发的印度裔。 这样鲜明的特征,上了天台之后又没有坐其中一架飞机,肯定只能下来,那么一定是可以找到人的。 在有了这个确切信息后,他便开始调取周围商户的监控。 和警察一起连续忙碌了近三个小时,何野看到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出现一个红棕色头发的人。 经过辨认,正是那名外国人。 警察接到信息,又分了一部分警力出来排查商户周边。用了一小时,往后倒退摸排出红发外国人的具体行动路线。 在他们上天台的视频过后,仅仅过去十分钟,酒店后门就出现两个黑发男人带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然后就在酒店附近一公里左右的超市,其中一个黑发男人摘下了发套,露出一头红发。 据初步推断,他们很有可能从天台出来后,先走疏散通道到下一层,而后坐没有监控的货梯下去。山河酒店是有监控死角的,警察的推断可行。 他们上了一辆商务车,车牌号在监控下清清楚楚。 警察们火速行动,在排查到它往高速上去后,立即联系相关人员进行拦截。 接下来又是恐怖的等待时间。 很快就可以有消息了,何野,很快就会有了。何野在心里对自己说。 等到凌晨五点,他先等到了姜山的消息,姜山给他打电话,语气明显做过防紧张训练,但是还是暴露了:“那艘货船不是。” “嗯。”何野对这个过期信息没有什么反应。 姜山顿了顿,很小声地说:“已经确定是俞孟源做的了,他的律师有打过一通电话,说会把宋阿姨转移到英国,我把所有的机场和港口都做好了布防。” 何野呼吸一怔,但仔细一想觉得确实应当如此,于是说:“嗯。” 两人就此无话,都握着手机,思考着该如何说话或者委婉地挂断。 最后何野先挂了。 他转头和盛逾海对了个眼神,盛逾海打电话出去,告诉他们盯住最近去往英国的航班和轮船。 盛逾海又交代了很多,说到最后口干舌燥,何野觉得他似乎在较劲儿。 何野整整二十二个小时没有合眼,在福建做完慰问和实地考察后,又进行高层会议,又商讨叶先生的事,刚想休息就接到了宋英粲不好的消息。 他从来没觉得清晨的天空这么灰暗过,揉揉眼睛,好像挤出来一点眼泪。 宋英粲还是没有消息。 他唯一的妈,唯一的家,如果在24小时内还是没有找回来,家有可能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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