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靳以宁和姚先生的联系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调查这个人,包括他选择这个时间点从美国回来也是因为姚先生的关系。 ◇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和我们合作 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了后半夜终于转晴,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如一盏大探照灯,碍眼极了。 边亭蹲在一旁的大石块上,嘴里咬着一截狗尾巴草,冷眼看着其余两人给两座墓碑除草鞠躬敬烟。 周警官,大名周天懿,是港城海关缉私队的警察,边亭前次见她在收押所里,没想到这次见面,居然是在秦冕和季昀的墓碑前。 拜完了逝者,周警官就在秦冕的坟前坐下了,一只手扶着墓碑,不知在说些什么。暴森没有打扰她,先一步回到边亭身边,点起一支烟,递给他。 边亭摆手拒绝,暴森也不在意,叼进自己的嘴里,和边亭一起望着墓碑的方向。 一时间,这个清静的山头烟雾缭绕。 “所以。”一根烟还没抽完,边亭侧目看了暴森一眼,冷不丁地开口道,“以后我是不是要称呼你张恺森警官了?” “边哥。”暴森依旧喊边亭边哥,他叼着半截香烟,声音含糊,“你还是继续喊我暴森吧。” 原来秦冕的失踪,并非没有引起警方的警觉。这些年来,他们也在全力找寻着秦冕的下落。 为了打探到秦冕的消息,也为了继续调查四海集团,今年年初,在周天懿的安排下,警员张恺森就化名暴森,来到了边亭的身边。 此时的边亭已经跃升为了四海集团的关键人物,因此,警方想通过他来打开突破口。没想到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直到几个月前,周天懿在秦冕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查到边亭的档案,才知道原来边亭一直都是秦冕安插进四海集团的线人。 想必是秦冕早就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遭遇不测,提前给边亭安排了退路。 确定边亭的线人身份,并不意味着双方目标一致,因为线人变节是常见的事。为了确定他的立场,才有了近期这一连串试探。 边亭车上的纸条是暴森放的,但今晚约边亭来这里的,其实是周警官,暴森的任务依旧是当好一枚暗桩,没想到被边亭发现了,提前拔了出来。 暴森的一根烟抽完,周天懿也从墓碑前回来了,她的鼻子通红,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刚哭过。 边亭难得大发善心,安慰她,“行了,别哭了,这坟是空的,秦冕不在里面。” 周天懿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道谢,就听边亭继续说道,“他死在我面前,尸体被带走了,可能是被切块扔海里喂鱼了。” “秦冕离职前,是我们的上司。那些年他违抗上级的指令,一直在调查季昀的案子,一心想为他翻案。”周天懿的脸上一下就没了血色,暴森于心不忍,连忙插了句嘴,把话题茬开了,“后来,他在调查中用了一些违规手段,被开除出警队了。” “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逮捕我归案么。”边亭对他们这三个人的过往不感兴趣,摘下嘴里的狗尾巴草,“你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想做什么?” “我们知道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周天懿收拾好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干练,同样开门见山,亮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和我们警方合作,我们可以配合你。” “海关总部几百号人,有能力的警官多了。”边亭并不买账,他轻蔑地睨了二人一眼,“和哪个警察合作不是合作,为什么要和你们?” “就凭现在除了我,没人可以证明你是秦冕的线人。”周警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放到边亭眼前晃了晃,比了个撕毁的手势,“难道你也想和蒋晟一起,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吗?” 边亭的目光从文件夹上收回,嘲讽道,“没想到你们警察做事,比我们还像流氓。” 如果交易当天,一切都按照边亭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么在警方赶到之后,他将以主犯的身份,和蒋晟一起被逮捕。但如果他是线人,情况又会所不同了,就算这些年他有过不得已的出格行为,但有重大立功表现,有机会不被追究责任。 “边哥。”暴森适时说道,“让我们帮你。” 边亭扫了眼暴森脸上的血痕,态度有所软化,刚才他不过是呈口之快,出一口被耍了这么久的恶气,轻重缓急,他拎得很清。 他原来的计划,是在交易前将信息透露给警方,至于警方会如何行动,他无法完全掌握。如果有了警方信任并全力配合,胜算又会多出几分。 该不该接受周天懿递来的橄榄枝,边亭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交易时间是下个星期,买主是一对北非兄弟,中间人是寰宇国际的林心怡,到时双方都会带人手,有可能会装备武器。”边亭从石头上跳下来,抻了抻蹲麻了的脚,朝二人伸出手,“行动前几天我会再和你们联系,做好准备。” “好。”周天懿伸手搭上边亭的手掌,用力握紧,“等你消息。” 暴森是边亭带来的,边亭走的时候却没有捎上他,无情地将他丢给周天懿,自己开车下了山。 终于要结束了。 边亭打开车窗,让山顶吹下来的风,倾泻进车里。 从他进入四海集团到今天,整整过了七年。秦冕死后,他就一个人挑起了季昀师徒俩的遗志,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无处获得支持。 时间久了,人就变得有些麻木,铲除四海集团这个目标更像是一根吊在驴子脑袋前的萝卜,他一刻不停歇,奋力朝终点靠近,然而距离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却没有即将夙愿达成的真实感。 直到今天,在见到周天懿之后,他才真切地感觉到,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边亭自知不是一个圣人,甚至算不上是个好人。这七年里,他游走在黑白的边界,有过犹豫,有过动摇,也有过退缩。他甚至想尽办法,企图求个“两全”,但这世上,哪有两全之法。走上这条路的那天起,他注定是要做错一些事,辜负一些人。 想到这里,边亭开着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靳以宁家楼下。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这七年里的种种欺骗背叛都大白于人前,他会怎么样,靳以宁会怎么样? 边亭不是一个情绪丰沛的人,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此刻,他迫切地想要见见靳以宁。 只是家里暗着灯,车位上空空如也,靳以宁还没有回来。 边亭一个坐在车里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靳以宁要离开港城几天,这会儿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 一个星期的倒计时,可以是度日如年望眼欲穿,也可以在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 神奇的是,最近这一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在边亭这里,居然微妙地结合了起来。 货轮已经安全到港,和北非人的交易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这笔生意至关重要,蒋晟非常重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 边亭掌控全局,无疑是所有人中最繁忙的。但他却在交易的前一天傍晚,抛下所有工作,上了元明山,回了靳以宁原来的宅子。 主楼里久违地亮起了灯,明亮的灯光,驱散了空气中的潮气。 这栋楼空置了两年,不过定期有人上门维护洒扫,房子里虽然没有了生活的痕迹,但依旧干净整洁。 边亭走进大门,穿过门厅,上了扶梯,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不过这里还是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特别是他的房间——边亭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保留着他原来的东西,所有的布置摆设,都和他离开前别无二致。 边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在房间里转了一小圈后,来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他的读书笔记,边亭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靳以宁找来各种各样的书给他看,光是读过一遍还不算,还得写读后感,写完还得交给他检查,像小学生完成作业一样。 以现在眼光看来,这些读后感敷衍潦草言之无物,简直狗屁不通,也不知道靳以宁哪儿来的耐心,每一篇都看过去,还一本正经地在空白处写上批注。 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卷边的英文词典、用过的课本、填满了答案的习题册…边亭一本一本翻过去,暮色就沉了下来。 晚风吹开纱帘,边亭恰好阖上课本的最后一页,楼下响起了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将他从过往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边亭起身推开窗户,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车道上停下,靳以宁恰好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 察觉到头顶的目光,靳以宁抬头望了上来,看见窗户旁是边亭,唇边噙上了笑容。 夕阳仅余下一线余晖,靳以宁笑容又将天边即将落幕的晚霞点亮,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边亭曾经在这里见过无数次。 边亭静立在玻璃窗外,无力地揉了一把头发。 回忆真是个难缠的东西,刚刚抽离,又要沉溺下去了。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最后一件事 靳以宁上楼的时候,边亭正坐在地板上整理东西,身边铺满了杂物,大大小小鸡零狗碎,都是他过去用过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边亭偏头看了靳以宁一眼,打开了一台旧相机。万幸,他刚到就给相机充上了电,这会儿正好可以打开。 “看看你来这里做什么。”靳以宁来到边亭身边,和他一起席地而坐,他刚从飞机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来自北边的风。 这一周格外繁忙,蒋天赐没了,他的势力被瓜分,边亭连轴转像个陀螺,靳以宁也被蒋晟派去外地接管蒋天赐的业务,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面。 早上靳以宁在机场的时候,接到边亭的电话,问他能不能允许他进元明山的家里看看。 这个问题问得刁钻,戳得靳以宁险些一口气缓不过来,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想去就去吧。 只是边亭前脚刚到,他后脚也来了。 “其实你不一定非要今天赶回来。” 边亭翻看着相机里的旧照片,过去有一段时间他对摄影感兴趣,靳以宁就让人搬回了这个大家伙,不过边亭在创作上缺乏天分,举着相机在家里拍了几天,就失去了兴趣。 这所以这台相机里存得最多的,就是靳以宁照片。 “四海集团不是缺了你不行。”边亭扭头看向靳以宁,“明天交货有我在就可以,你可以不用去。” 从昨天起,北方各地就突发暴雨,靳以宁的航班被取消了好几次,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顺利搭上飞机回来。 其实得知靳以宁因大雨被困机场的时候,边亭心存一丝侥幸,希望他赶不及在明天前回来,也就不必见证这场大戏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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