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以宁刚在沙发上坐下,一杯温水就插着吸管,递到他的面前。 靳以宁低头抿了一口,照例道了声谢。 负责看管靳以宁的是一个小个子圆寸头男人,他的心悬了一个晚上,到这会儿终于放了下来。 再过五分钟就要开船了,靳以宁的态度又如此配合,只要顺利起航,这个棘手的任务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放心得太早了,船刚开出不久,靳以宁忽然挣扎着翻到在地,剧烈咳嗽起来。 圆寸头大骇,连忙围上前,问,“靳总,靳总您怎么了?” “药…有没有药…”靳以宁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呼吸困难,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抽搐,“我的哮喘…哮喘…” 事发突然,在场的几个人统统都慌了神,“这可怎么办?药,船上有药吗?” “船上哪里会准备这玩意儿。”有人提出质疑:“没听说他有哮喘啊?会不会有诈!” 立刻被人反驳,“都什么时候了,快先把人解开!你们俩先去找找有没有药。” “可是!” “可是什么,马上返航!”圆寸头半跪在地上,用匕首划开了靳以宁腕上的束带,态度坚决,“别忘了老板怎么交代的,首要保证他的安全,一根毛都不能少!” 但还是来不及了,在他们的争吵声中,靳以宁的脸色一点一点灰白了下去。 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没有道理可讲。靳以宁这边晴空万里,距离他一百多公里的一座沿海小镇上空,却积压着层层乌云。 夜里十点,港口停车场里停满了大挂车,一辆白色的小面包混迹其中,在庞然大物的掩护下,是那么不起眼。 面包车的车厢里坐着的是周天懿,她的膝上放着一台电脑,耳机里电流声沙沙,不断有前方的最新消息传来。 “各小组准备就绪。” “目标已到达。” “不见目标B,重复一遍,不见目标B!”…… “好,辛苦各位。”周天懿目光如炬,对耳机里说:“做好准备,随时听我指令行动。” 周天懿一声令下,耳机里恢复了平静,她扭头看向窗外,贴着黑膜的玻璃上,浮现着她自己身影。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里是离港城市中心最偏远的一个行政区,以石材贸易出名。海岸线曲曲折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材荒料堆场,一眼望去颇为壮观。 四海集团今晚的交易地点,就在这个区域。为掩人耳目,买卖双方都伪装成石材商,以采购石材的名义在此活动。这里长期生活着许多外地面孔,更不乏外国人,居民都见怪不怪,几个军火买家和走私贩混迹其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佳的交易地点,周警官不由地暗自庆幸,和边亭不是真正的对手。 想到边亭,周天懿收回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个移动的光点。 这个光点代表的是边亭所在的位置,现在包括蒋晟在内的四海集团重要骨干大多已经到达现场,警方的部署也已经就位,今晚是绝佳的机会,他们有把握、也必须让蒋晟人赃俱获。 只是有一个突发情况,刚刚收到消息,靳以宁好像没有出现。如果今晚没能在这里将靳以宁一起抓获,将来想将他投入大牢,又将是困难重重。 周警官不由开始思考,这个小意外,会不会是一个变数。 同样在等靳以宁的,还有蒋晟。 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荒料堆场的西入口停着五台黑车,时不时有人在车前走动,让人不敢靠近。 蒋晟降下车窗,再次望向来时的方向,朝丁嘉文招了招手,问:“以宁怎么还没来?”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丁嘉文依旧双手插兜站没站相地靠在车前抽烟,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听见蒋晟和他说话,丁嘉文才勉强站直身体,来到车前,回道:“我的人在联系了,电话还没打通,这里信号太弱。” 这个堆场里层层叠叠,堆满了巨型的大理石荒料,像一面面城墙。大理石密度大,含少量反射性元素,对手机信号有一定的屏蔽和影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蒋晟的情绪不大稳定,听了丁嘉文这话,当即就要发火。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去吧。”边亭在这个时候插进来,给丁嘉文解了围,“靳总这边,我会继续让人和他联系,他不久前和我通过电话,应该快到了。” “好吧。”大事面前,蒋晟分得清轻重缓急,他暂时按耐下情绪,对前排的司机,说,“走。” 蒋晟的车启动后,边亭和丁嘉文和分别上了各自的车,车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堆场,宛若驶进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没有人注意到,在堆场的正西方,有一座高耸的信号塔。塔上寒风冽冽,红色的信号灯明明灭灭,一群神秘人隐在黑暗中,密切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为首是一名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他一身深色的长风衣,支着一条腿踏在围栏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行进的车队。 “他们进去了。”男子的视线跟随着望远镜里的画面,嗤笑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般,对他身旁的一个中年人说,“没想到啊,蒋晟有出息了,居然自己做了这么大单的生意,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和他并肩而立的中年人,就是姚先生,他的副手Sam就站在他身后半米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年轻男人的话,姚先生听见了,但他缄默不言,出神地盯着远方,目光凌厉如鹰隼。 “不过,没看见靳以宁。”年轻人又看了一会儿,嘟囔道,“我以为他今天会来的。” 靳以宁没来的消息,姚先生已经知道了,在蒋晟的手下身上安装上最新型的防干扰窃听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今晚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通过耳机传到了姚先生的耳朵里。 “没想到蒋晟这老鬼,居然真的敢背叛你。”男子继续注意着蒋晟,“依我看,不必这么麻烦,我现在直接动手解决他得了。” 他的话虽这么说,但手里的望远镜,始终跟随着边亭的车。 “阿霖,不要胡闹。”Sam先一步制止了庄霖,姚先生也终于有了点反应,转过头,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老了,你将来是要从我这里接班的人,要多和阿Sam学学,行事稳重很重要,不能再这么骄纵任性。” 庄霖撇了撇嘴,显然并没有把姚先生的话当回事。 今晚的庄霖,还是先前那副清纯男大学生的模样,但气质打扮截然不同,举手投足间,再也难寻半点单纯的书生气,反而多了几分邪性。 原来这位庄家不涉世事的小少爷,身份并不简单,他和Sam一样,是姚先生麾下最得力的干将。 “您就是太仁慈,蒋晟才敢生出别的心思。”庄霖将望远镜扔到一边,往后捋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额发,笑着说,“如果是我,就不会再给他机会。” “我心里有数。”姚先生穿上Sam捧上来的外套,语气平稳缓慢,“蒋晟给我做事这么多年,一笔生意而已,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 第90章 第九十章 收网 夜,依旧平静,没人注意到,海底翻滚的浪潮即将涌上水面,在顷刻之间吞噬一切。 棋子依次摆上了棋盘,局中人深陷其中,反倒看不清局势,误认为自己才是执棋的那个。 几台车在堆场中央的一小片空地排开,边亭的车停在最前。今晚边亭亲自开车,身旁坐着阿乐,后排则是暴森和其他几个小弟。 阿乐见惯了大场面,今晚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始终盯着对面来车的方向,表情严肃。暴森依旧是个纯缺心眼的二百五,读不懂围绕在周围的低气压,没心没肺地扒着小弟们插科打诨。 边亭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暴森恰好抬眼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了短暂的接触。 这时,阿乐突然坐直了身体,“来了!” 边亭移开视线,看向前方,拐角处果然亮起了车灯,三辆车打着远光,气势汹汹地从对面的小道驶进来。买主到了。 边亭率先开门下车,来到蒋晟的车前,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拉开车门,搀扶着蒋晟下来。 与此同时,对面车上的人也依次下车,浩浩荡荡,朝边亭的方向走来。 打头阵的是林心怡,走在她身边的,应该就是北非兄弟,兄弟俩岁数差距很大,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哥哥,是谁弟弟。 为了符合石材商的身份,兄弟俩勉强卸去草莽作风,套了一身商务西装,但是目光中的乖戾和凶狠,是洗刷不去的。 现场气氛陷入紧绷,这是买卖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彼此缺乏了解,更谈不上信任,互相之间还保持着警惕。 “哎呀,蒋董,好久不见,不好意思来晚了,没有等很久吧?”好在林心怡心思剔透,长袖善舞,隔着大老远,就热情洋溢地打了声招呼,“路上有点堵,真是抱歉。” 蒋晟承了林心怡这个情,随即换了张面孔,目光掠过她身旁的北非人,矜持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林心怡,笑着说,“好久不见,林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林心怡的脸上笑开了花,“哪里哪里,来,蒋董,让我给您介绍一下…” 大人物们站在一起,问候寒暄,谈笑风生,他们底下的手下们,则开始忙起正事。 边亭让人抬来了切割机,从堆积成山的大理石荒料中随意挑出一块,当场切开,北非人的小弟见状立刻戒备地围上前来,生怕他耍什么花招。 切割石材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北非兄弟看向林心怡,眼中凶光更甚,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枪来,崩了边亭的脑袋。林心怡面不改色,继续笑盈盈地和蒋晟寒暄,伸手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背,示意他们少安毋躁。 少倾,荒料被切开,切割机的声音停止,热络到有些刻意的谈笑声也逐渐弱了下来。万众瞩目下,边亭走到石块旁,拨开表面的粉尘和碎石,露出了里面黑漆漆的枪杆。 原来最近到港的这批荒料中,有很大一部分内部都被凿空,填进了枪支弹药,然后再用石料封口,修饰切割的痕迹,恢复成荒料的模样,混在这成千上万的石材中,大摇大摆地运进来。 北非兄弟那阴骛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的模样,年长的那个附到林心怡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心怡笑着听完,扭头看着蒋晟,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称赞道,“蒋董,真是羡慕你,手下有小边这样的人才。” “那是当然。”蒋晟也对边亭的办事能力很满意,得意地说道,“将来我老了,四海集团就靠他了。” 北非弟弟生性谨慎,他拦下哥哥,吩咐手下在这批荒料中,随机切开了几块。结果无一例外,里面的东西都让他们很满意。边亭把事情办到无可挑剔,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许多,只要提货装船,这批军火就能顺利运输出去,不需要他们花费更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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