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老城区的公园里的一座茶楼前,与此同时,一副无线耳机也从前排递了上来。 靳以宁戴上耳机,开门下车,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遛鸟练太极耍单杠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姨,失笑道,“姚先生,这就是您说的见面?” 就算是靳以宁也不会想到,姚先生会如此不走寻常路,把碰面地点选择在这样一个热闹繁华的地界。 “我答应见你,不是和你见面。” 耳机里很快响起一道男声,声线沙哑低沉,语速不疾不徐。单凭声音听不出年龄,但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姚先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甚至就连名字都是个谜。 “也行吧,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我的诚意的。” 事到临头发现被摆了一道,靳以宁也不生气,跟在黑衣人的身后走进茶楼,在事先给他准备好的圆桌前坐下,抬头对黑衣男笑道:“多谢,阿Sam。” 黑衣男——也就是阿Sam颔首致意。 很显然,靳以宁不是第一次和姚先生打交道,甚至知道他得力副手的名字。 茶楼里比外边的公园还要热闹,上下三层,上百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靳以宁刚坐定,服务员大姐就拉着大嗓门,“啪”,将套餐里的茶水点心甩在他的面前,半点不讲究。 天井中央的小戏台上,小姑娘怀抱琵琶,热热闹闹地弹着小曲儿。台下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靳以宁扫了一眼周围,并不能分辨出耳机里的声音来自何处,这么想来,这里确实是一个见面好地方。 “三年前我去美国,过了不久,你也到了,今年我回港城,没几个月,你也回来了。”姚先生的声音很快在耳机里响起,带着电流的杂音,“是不是巧合。” 靳以宁如实答道,“不是巧合。” “是我故意找机会接近你的,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见到你本尊。”既然无法在这么多人中找到姚先生,靳以宁也不做无用功,他自己动手,提起茶壶,将面前的茶杯斟满,半开玩笑地补上一句,“可能是缘分未到。” “你这么做,想得到什么?”姚先生没功夫和他开玩笑,单刀直入。 “之前和你提过了。”靳以宁端起杯子,晃了晃,摇散了水面上的茫茫白雾,“蒋晟把持港城这么久,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该换人了。” 与蒋晟在面对姚先生时的谨慎恭敬不同,靳以宁不卑不亢,态度既不谄媚,也不失礼。 姚先生并不惊讶,他早就习惯了靳以宁的态度,也洞察了他的意图,“这么多年,他做得很好,我很信任他,他是个合格的代理人。 “蒋晟能力有限,现在四海集团的经营状况每日愈下,好几次都差点栽了跟头。”靳以宁喝了口茶,看向舞台上的表演,“你也不希望,像当年那个姓季的警察那样的事,再重演一遍吧。” 大概在二十年前,蒋晟被一名警察盯上,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四海集团险些就此覆没,后来是姚先生亲自出手收拾残局,解决了那个警察,四海才得以渡过难关,以至连姚先生都差点遭到波及,好险才转危为安。 靳以宁说的是事实,但这些事在姚先生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蒋晟身上有一个点,是他很看重的。 姚先生说,“他对我很忠诚。” “那是过去,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靳以宁说,“蒋晟弄到了一批军火,要利用你的网络和渠道卖给北非人,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姚先生沉默了,他确实听到了风吹草动,否则他今天也不会把靳以宁约来这里。 原来真正掌控港城这张地下大网的人,不是蒋晟,而是这位神秘的姚先生。是他选中了蒋晟,一路扶持栽培他,给他提供资源渠道保驾护航,把他扶上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当然,姚先生不是在“做慈善”,他需要一个“白手套”,四海集团经手的每一笔生意,都得通过姚先生,并给他相当大比例的分成。 换句话来说,蒋晟这位走私世界的帝王,不过是姚先生手中众多工具里的一件。 “据我所知,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毕竟四海集团上下只认蒋董,并不知道姚先生。” 靳以宁听出了他的迟疑,趁热打铁,“蒋晟虽然不中用了,但他手下的几个人,不容小觑,等他们带着四海脱离了您的掌控,港城就不是你的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威胁到我吗?”电话里冷笑连连,姚先生讥诮道,“我不相信你,比起你,我更信任蒋晟,毕竟蒋晟是你的养父,你都想替代他,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信任。”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做我们这行的,忠诚不是必要品质。你不需要信任我,你只要利用好我。” 靳以宁无所谓姚先生的嘲讽,坦荡地展露了自己的野心,“蒋晟老了,你迟早要找人替代他,与其让他人空降港城,不如继续让四海集团把持,换个角度想,我也是在替蒋晟保留基业。” 靳以宁说完这句话许久,姚先生都没有再开口,靳以宁知道,他动摇了。 “军火交易的时间在下个星期,你可以亲眼见证之后,再考虑我的提议。”靳以宁喝干杯底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 暴森坐在副驾上,眼睁睁看着边亭开着车,撇进越来越偏僻的山野小路。 正所谓夜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想起在公司里听到的各种有关边亭的传说,暴森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在心里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这尊凶神。 今天暴森放假,晚饭后打算和女朋友去看场电影,岂料刚出家门,就被边亭逮了个正着,说是陪他出去办点事。 暴森不疑有他,上了边亭的车,于是来到了这里——城外一处不知名山包。 “边哥,都这么晚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上山的路上格外崎岖,暴森怀疑边亭开的压根不是车,而是一台大坦克,眼看着他一脚油门,直接轰进好几米高的草丛,暴森忍不住叫出声来,“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没事,放轻松。”边亭双手把着方向盘,分神看了一眼暴森,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体贴地提议道,“放首歌来听听。” 暴森动作僵硬地打开车载播放器,心里愈发没底。 终于,在堪比凌迟的三首歌过后,边亭终于把车停了下来。不过听边亭说,这里不是最终目的地,他们要去的地方在更高的山上,车子开不到,需要徒步上去。 暴森跟着边亭身后,战战兢兢地拨开一丛又一丛杂草,两人一前一后,将被野草占据的小路,重新踩了出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两人到达了一处山包,看得出来,这里的草被人清理过,比其他地方矮上一大截。 草丛间露出两块漆黑的石头,暴森好奇,壮着胆子靠近几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未曾想,杂草下赫然藏着两块墓碑! 这个发现把暴森吓了一大跳,就算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半夜三更面对此情此景,心里也会发怵。 “边边边边哥,这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暴森煞白着脸,转身看向边亭,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亭一脚踹中了后背,整个人往前飞扑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墓碑上。 “边哥!”疼痛瞬间袭来,暴森慌张地在原地扑腾,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怕,“有话好说,边哥!” 他还没挣扎起身,边亭的身影已经跟了上来,一脚把他踩回了泥里,从背后薅起暴森的头发,用力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抵在漆黑冰冷的墓碑上,“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不是,边哥,我没有,您这是什么意思…”暴森吓得语无伦次,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边亭压低了眼睫,直视暴森的眼睛,此时的他在暴森看来,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稍不如他的意,就会被拧断脖子。 “你是谁?”边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今晚把我叫到这里,想要做什么?” “边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暴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声嚎叫起来,“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边亭哂笑了一声,轻声重复道,“误会?” 前后两次出现在他车上的字条,都是暴森写的,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其实边亭能够发现这点,纯属巧合,起因是有一天他在阿乐的车上看见了一份报纸,版面最后的填字游戏上,有人写了答案。 答案上的字迹和纸条上并不不同的,一个飘逸俊秀,一个像狗爪子在纸上刨的,乍看之下不是一个人写的。但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两个人”在写“捺”这个笔画的时候,收笔处都有一个习惯性上挑的笔锋。 边亭把报纸和字条送去做笔迹鉴定,鉴定结果和他猜想的一样,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出自同一人之手。 边亭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旁敲侧击,问了阿乐,阿乐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报纸是一次值夜班时,暴森留下的。 据阿乐所说,这份报纸原本是被装在外卖袋里一起丢掉,但不知怎么的,落在了车上。 “暴森,这里已经埋了两条人命了。”边亭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惋惜,幽幽在暴森头顶上响起,“多你一个不多,谁也不会发现。” 说着,他转动手腕,将暴森的额头对准石碑锐利的一角,只要他再稍微用点力,暴森的头就要磕在坚硬的大理石上。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暴森,却反常地冷静了下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直面边亭的威胁,一声不吭。 倒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了。 边亭冷笑了一声,拽起暴森的脑袋,眼看着就要让他脑袋开花,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草丛里响起一道女声,“慢着!” 边亭的动作停下了,像是早有预料。 夜风拂过山头,野草如海浪,层层激荡开来。风声静止后,一人多高的野草被分开,一名年轻的女孩独自从草丛后走了出来。 “边亭。”女孩说,“好久不见。” “周警官。”边亭敛起眸光,眼里那股凶恶的劲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松开暴森的头发,将他推到一旁,“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连载比较久了,和追更的宝宝一起回忆一下靳以宁和姚先生关联。 两人第一次在文中有交集是在下卷第四十六章 ,靳的手下带来姚先生在美国的消息,没过多久靳就改变主意去美国了。 第二次是下卷第六十九章 ,离岛上,边亭发现蒋晟和神秘人见面,跟踪的时候遇见靳以宁,其实当时靳以宁也在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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