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每一位使者都对他的主人有着不同程度的厌恶。
这次突然遇到申使者,这让他许多年前的担忧再一次出现,搅乱了他平静已久的思绪。他常常想,如果可以自主选择,他宁可所有人都多讨厌自己一点。
所有生命的情感都是有限的,某一方多一点恨,另一方就会多一点爱。
他不需要很多爱,但是缪万需要,他想让所有人都来爱缪万。
“没了耶。”乌龙无声笑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哦哦对了,他还夸你长得好看。”
缪万不疑有他,只是听完后一脸匪夷所思:“你们这些天界公务员夸人的词汇量就这么匮乏?除了好看还能不能有别的词?”
乌龙麻溜闭嘴了。
猴山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给缪万平静无波的心情造成更多的涟漪,等到面前的狍子,一只狍吃完了他们手里整整五包零食,然后悠闲地找了个地方自己玩去了之后,两人在长椅上无声地坐了很久。
久到那只狍子嘴又开始馋,再次来找他们索要吃的,缪万才恍然发觉已经到了下午。
“再过一小时都可以吃晚饭了。”他问身边的人,“我刚是是睡着了吗?” 乌龙给了肯定的答复。 “怎么不叫我?”
缪万把注意力从乌龙身上挪开,朝面前的生物摊开手,示意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了。
“看你睡得很香,没忍心叫。”乌龙轻声说。
闻言,虽然还没有什么饥饿感,但是嘴突然有点馋的缪万起身环顾四周,带着乌龙去游客服务区买了俩冰淇淋甜筒。
“这么冷的天气吃这个很容易生病吧?”乌龙捏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甜筒忍不住问。 “不会,适量吃冰可以平衡体内外温差。”
乌龙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在他还没判断出这句话的对错与否时,缪万说完就已经一口咬掉了甜筒的尖尖角儿,全身也随之打了个冷颤。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动物园大门,受气温影响,哪怕没有风也胜似有风,缪万坚持解决掉了一整个甜筒,把手擦得一点粘腻感都没有了后,迅速揣进兜里……
失算了,好像是有点冷。
然后他的手很快被乌龙牵出来,捂在手里。
“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暖手宝吗?”
乌龙话里有些责备的意思,但缪万心下恍惚地想着,大概是自己大冷天吃甜筒把脑子冻得不清醒了,他从这句话里感受到更多的,居然是一股无可奈何的纵容。
即便想法很离谱,但最终他也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
凛冬一月,冰天雪地。
一对相貌颇为养眼的帅哥手牵着手走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其中一个时而靠过去倾听对方的话,时而换到另一边去牵对方的另一只手。而另一个分明脚步一直落后半步,但偶尔被什么东西吸引住目光时,前面那个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停下观察他的状态。
回去的路程并不算远,沿途的风景也不算特别美景,正常步行二十分钟就能抵达的地方,两人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缪万对于捏雪的感觉情有独钟,路上遇到看着干净松软的积雪就忍不住上去抓一手,但是抓完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手就会变得更加惨白,都白到不正常了,偏偏这人还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手冻僵了还一脸茫然攥了攥手指,像是在认真体会这种用不上力气感觉。
乌龙试着打断他这个做法,无果,于是只能在缪万捏完雪块后赶紧给他暖手。
“好了到酒店了,消停一下吧。”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雪格外的白?”
乌龙听到这句话就一个头两个大,他趁缪万还没有动作,赶忙把他的两只手都牢牢抓在手里,听语气几乎是恳求了。
“你先让你的手停下来缓一缓吧,冻坏了会长冻疮的。” “我有分寸。” “我们带上手套再玩也好啊。”
缪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没有人能懂自己,没有人能懂把一块蓬松的积雪捏紧时,那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他无心再说,把视线从乌龙身上移开,于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昨晚开聚会的那间屋子门前此时停了好几辆车,有不少人从里面进进出出搬东西,走近了些看,是三脚架和摄像机这类物品,看这架势像是一个拍什么电影电视剧的剧组。
“这是在干什么?” “在拍什么东西吧。”缪万朝里看了一眼,淡淡道:“要看看吗?说不定会见到明星哦。” 乌龙轻轻“哦”了一声,问:“见到明星会怎样?”
这个问题缪万也不太好回答,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产生过崇拜或钦慕的感觉,就更别说是这种现实中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情况了,他对“明星”这个词的深刻印象还停留在他还在缪家的时候。
他不是家里的老大,在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
只是听说这个姐姐从小离家去做了明星,发誓要在外面闯出一片天,这么多年缪万也仅仅只见过她一面。
“不会怎样吧。”缪万对明星这类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他们比大部分人样貌更出众,或者名气和影响力更大。” 乌龙又“哦”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说:“那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去做明星。” “我才不……”
缪万轻笑一声,视线在那间房子前游走时忽然对上一道探究的目光,他莫名有种被人“捉”住了的紧迫感,不是被乌龙捉住手这种物理上的,而是来自灵魂深处,血脉之上的压制感。
他倒吸一口气,闭上眼,慢慢转身打算溜走。
“缪万!”
这一叫,缪万还真就定在哪儿不动了。
在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乌龙担心又疑惑的“怎么了”中,他迅速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数三二一随后把身子转回来。看着面前的人,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怎么样,不过最终他撇开视线,嘴里先叫了一声。
“姐。”
缪万之所以能认出她来,是因为他对这个姐姐的印象十分复杂。
他们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是在缪煜辰的生日宴上,说得再具体一点应该是生日宴开始前的一个小时,他那天不知道是和哪帮人打的架,腿上、腰上、背上、手臂上,甚至还有脸上,都挂了不同程度的彩,可谓精彩纷呈。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尤其是他的脸,被人碰一下他都恶心得要死,更别说给他弄花了。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房子里都是宾客,他一是不想被缪长清喊去交际,二是心里郁躁不想见人,于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躲在后院的秋千上睡觉。那时候的他哪怕是休息也常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有人翻墙进来的落地声简直算得上是惊天动地。
在他睁开眼发问前,对方反而先开口说话了。
“哟?有人啊。”那人撑着地面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很随意地打量了他两眼,“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这句直接就把缪万原本要说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他来着不善地盯着她,心里开始猜测她的身份。既见过他母亲,翻墙进来又这么轻车熟路,衣着打扮也不像是盗贼之流。
“你是缪南锦?”缪万很快想到了这个名字。
她的名字在那天之前还只存在于缪家人的口中,他们说她如何不恋家、不孝顺、多叛逆。彭宛,也是缪夫人,不止一次在缪万还在场时向儿子哭诉,懊悔自己怎么就生了他姐姐这么一个白眼狼。
当时缪万没有离家出走的魄力,他在这种环境里待得太久了,想象不到没有优渥资源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所以他对缪南锦这个名字始终怀着好奇。
而现在这个百闻不如一见的人正朝他走过来,面上在笑,语气却不太友好:“先说好了,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都不喜欢你和缪煜辰叫我的全名。”
缪万目光渐渐沉下来,她个子很高,五官继承了缪长清的所有优点,气质和他也很相像。不像缪万还有一双和万芊有些许相似的眉眼,不仔细打量她的话,她身上就半点母亲彭宛的影子都找不到。
完全就是一个女版的缪长清。
这个认知让缪万对她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他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漠然赶人:“我今天就当没看到你,你走吧。”
缪南锦没有立刻就走,对着他的脸端详片刻,问:“这是跟缪煜辰打的?” 缪万不太耐烦:“和你有什么关系?”
缪南锦越看越觉得他像一只炸毛的猫,嫌弃地“咦”了一声:“怎么连狠话都不会说?”
缪万没有接话,只是蹙眉。
“这种类型的话下次记得用‘关你屁事’来代替,不然说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缪南锦说完又忍不住“咦”了一下,伸手想摸他的脸但被缪万迅速躲开了,她语气里带上了一点遗憾:“这么帅的小脸蛋,不处理好留疤了怎么办。还有这肩上的伤口……你不可能只有脸上有伤吧,背后呢?背后的伤口你自己处理不到吧?走,跟我去上药。”
她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在避开所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带着缪万溜进她的房间。
这段记忆在缪万看来十分魔幻,他记不清缪南锦是怎样说服自己脱下上衣,而自己也乖乖等着她帮忙上药的了。只记得清晰记着她说完“有点疼,忍着”之后,就开始拿酒精棉球在他的伤口上用力刮。
等到脏兮兮的痂块都被清理干净,缪万也仿佛经历完一场重生的劫难。
也许是某种奇怪的效应驱使,缪南锦这个名字,就此和这股疼到麻木的痛,一起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缪南锦把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处理完毕后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没一会儿她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她拿完起身就要走,可刚走到门边,她却猝不及防地回过头,缪万这时正好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顿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慌乱。
“下次看到我要叫姐姐,听到了吗?”
还没等缪万反应,她很快就开门离开了。
只是当时的缪万还无从得知,这个“下次”之间,隔着的时光有多长。 ---- 往后在缪家的每一天,缪万在后院的秋千上打盹儿时,都会期待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姐姐降临人间。 只是她不再出现。
第62章 猜测
偌大的客厅里,一对气质极为相像的姐弟沉默地面对面坐着。
94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85 8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