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动物园规模不大,动物种类很少,所以前来观光的游客理应不会很多。然而缪万在看到疑似购票窗口的门前排起的长龙后,他不信邪地看了眼日历。
“周一为什么这么多人?” “周一怎么了?”乌龙问。 “工作日。”
工作日就是大家都应该在今天工作的意思?乌龙根据词意浅浅地理解了一下。他看了看缪万又看了看前面的队伍,问:“那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不换。”缪万那不明所以的叛逆心乍起,“我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动物园对这种情况也应该是见怪不怪了,一个购票窗口两个工作人员默契地打着配合,没多大一会儿就排到他们了。
怀着好奇的心情,缪万走进园门,看到一部分年久失修的设施都在怀疑是不是刻意做旧。 从门口的园区导览图来看,整个动物园小到只有猴山、虎山、珍禽馆和北方地区常见动物的互动区域,甚至连动物表演都没有,配置普通到有点简陋了。
缪万在心里不断怀疑又很快说服自己。
能让这么多人排那么长的队伍,肯定不简单,那些人总不能全是托吧?
“快快快,看一下猴山在哪里!” 有一对情侣也凑到导览图前,很快找到猴山的位置后飞快地跑走了。
缪万把这个位置默念了一遍,猴山?
“走,我们去猴山看看。”他当机立断,拉着还在观察动物图册的乌龙离开了这里。 “哎哎哎?你想看猴子吗?”
缪万随便应了一声。
果然不出缪万所料,到达猴山的时候栏杆周围的人都快围满了,大部分人都在举着手机拍照录像,缪万顺着他们拍照的方向看去,只见猴山的“山”上没有一只猴子,反倒有个人站在假山后面,仰着头,像是在和谁说话。
这个位置视野太局限,他叫乌龙跟上自己,然后顺着圆形的看台往旁边绕。
终于,他看到了这一幕的全景——
穿着工作服的饲养员仰头叉腰,和躺在假山上单手拿着苹果啃,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的猴王又气又笑。 “你带他们出来露个脸也行啊,今天天气这么好,阳光这么明媚。”
猴王的回应是啃完最后一口果肉,把苹果核往身后随便一扔,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嗝。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有趣的笑声。
根据旁边人的交谈内容,缪万了解到,原来这家动物园之所以在周一门庭若市,就是因为这任猴王有一套自己的工作标准,每周只让园里的族人上六天班,周一统统在室内睡大觉,谁也不招待。
原本就没什么可玩性的动物园,这下可不就雪上加霜了。
饲养员只好亲自去和吊儿郎当的猴王谈条件,这一幕也恰好被游客无意间拍摄并发到网络上,于是每周一的这一幕“跨物种谈判”竟神奇地成了动物园的招牌表演。
只是这场谈判从来都是以失败告终就是了。
“万物有灵啊。”旁边的一名游客忍不住感慨道。
乌龙这时刚好从人群深处挤到了他身边,视线落在假山上。缪万不免想起两人在追光寺里初遇的情景,那时候他看到乌龙也觉得,大概每一种生物都是有灵气的吧。
“咿呀——” “啊——” 周围突然响起一片惊声尖叫,人群以他们这边为圆心迅速向四周避开,跟往油面滴了一滴清洁剂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也不用等缪万反不反应得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原本应该在假山上和饲养员斗智斗勇的猴王一阵风似的,忽然就落在了他和乌龙面前的栏杆上。
正常人,譬如缪万,第一反应绝对是怀疑它怎么上来的?
猴王刚才的位置是在大坑中央的假山上,缪万大致估量了一下这两点之间的距离,少说五米肯定有了,再加上他们还在高处,栏杆内圈还有防止它们跑出来的铁丝……
而看到猴王和乌龙这俩眼神间的交流,貌似一切合理的和不合理的,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们认识。
一猴一狗之间的交流非常快,短短几秒,就像说完了一大堆话。最后乌龙对猴王眨了眨眼,猴王耸了下肩,离开时瞟了缪万一眼,然后转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先前他躺下的地方。
“嗷呜——”
它大叫一声,众人还在纷纷猜测它这样做的原因,不过很快答案就揭晓了。原本还在室内睡觉休息的猴子统统跑了出来,大部分揉了揉眼睛就开始兴奋地接待游客了。
如果是普通猴子,缪万肯定会觉得自己眼花了。
但是它不是,所以缪万有权怀疑它刚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在笑!
刚才散开的人群又渐渐靠拢过来,缪万仗着他们听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就这么直接问乌龙:“朋友?”
乌龙视线落在前方,却又不像是在看眼前的景象,但是听到缪万的声音后,他的目光就有了可以停留的位置。于是他偏过头来,看着缪万的眼睛认真回答说:“应该说是同僚吧。”
“哦~”缪万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人群里不断地有“今天是什么情况?居然劝说成功了?!”“活久见。”“猴王居然屈服了,饲养员给它灌了什么迷魂汤?”的言论出现。
缪万在这样的场合呆不了多久就会腻,然后他带着乌龙又往别处逛逛去了。
互动区域人不多,两人买了几份投喂零食,还没拆开呢,就有一只狍子朝他们走了过来。缪万懒得弄脏手,给袋子撕了道口子就整袋递过去让它吃。
“你都不好奇我们说了什么吗?” 还是乌龙先开口问。 “你们真的说话了吗?”缪万倒是想先确认这个问题。
“说了呀。”乌龙手指点了下头,解释说:“意念沟通。” “真能这样?”缪万用一副满足你的阐述欲的表情问他:“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申使者。”
在任何人类都看不见的地方,乌龙的灵体微微低头,向面前的人行了礼。
“你什么意思?才多少年没见面了就这么生分?我们之间还讲这些繁文缛节作甚。”申使坐在栏杆上,晃着他的二郎腿,“说吧,你怎么在这?” “路过此地,不知道您在这里,不然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给我带我最爱喝的酒?得了吧,我去看过了,以前那酒家早八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也没个传人,况且我现在这身份也喝不了酒了,等我下辈子投个野猴子再说吧。”
申使一脸无所谓地打断他,说完他的目光就转到了他身旁人的脸上。
他对着缪万上下打量了半晌,最后得出结论来:“他这次的皮不错。” 乌龙无奈地唤了他一声:“前辈。”
申使也很无奈地摆摆手,视线也移开了:“好好好我不说他了,说说你,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多半是不会再到处乱蹿了,在哪定居呢?等我这辈子完事儿去找你喝酒。”
乌龙回:“汀州望山镇。” “行,我记住了,回见。”
说完他就要起身回去。
“前辈稍等。”乌龙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叫住他,等申使的目光转过来,他似乎又有一点犹豫了,“您今天能否让您的部下出来见一见面?”
面前这个独来独往几千年,不是他们这些稍微热情好客一点的老油条主动去找他玩儿,他都不带搭理任何人的后辈。要让他去为什么事情而求情啊,说好话啊之类的,那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象的。
除非有一个人。
申使听完看起来头疼极了,乌龙以为自己让他为难了,没想到申使却摆摆手,说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头疼。
“那您是?” “真让我头疼的是你啊。”
乌龙一时没接话。
“你要跟着他没人会有意见,可是你忘了上一次你在他面前现身,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申使想到这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整整一千年的修为,你说不要就不要?”
“我知道,但是这次是不得已。” “上面会管你得不得已吗?”
乌龙沉默了,就在申使以为自己终于把这个犟种说开了一点,然而还没有等他高兴半秒,乌龙就开口了。
“我相信是命运让我和他重逢,既然是这样,就说明上天也原谅我了。”
申使先是挠了挠脖子,然后又抓了抓手背,最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被这番话揪起来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半晌。
“也许命运只是想看你知错了没有。”他稍稍倾下身,满眼不解,“但是你一错再错。”
乌龙摇了摇头,虽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坚定:“这次没有什么能把我和他分开了,哪怕是命运使然。”
申使不置可否,他晃晃悠悠地从栏杆上站起来,叉着腰,像是彻底对他没办法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渴望的生活不一样,所以他想不通他。
但是过去这么多年,怎么脾气还是这个鬼样子?
申使在心里默念三遍罢了。 我们小戌使一直都是这样,从不肯向任何事低头。
死犟。
“命运的惩罚无孔不入,你小心行事。”申使像劝诫又像叹息,离开前他背对着乌龙蹲在栏杆上,刚打算跳下去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事,然后微微偏过头说: “满足你的愿望,小狗。” ---- 不准说我们小狗恋爱脑,他压根没想过要谈恋爱(
第61章 姐姐
“就只说了让其他猴子出来接客的事?”缪万狐疑道:“你们就没叙叙旧什么的?”
一点算不上是“暖阳”的阳光静静地照在大地上。
周围孩童的嬉笑声变得越来越模糊,乌龙心里有好几道声音渐渐响起来,从模糊不清到震耳欲聋,那是来自其他十一名同僚的反对和忠告。这一千年里他和他们偶尔有缘相遇,问到他的近况就避不开提起某个人类,这时候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他们有多喜爱他,就会有多讨厌缪万。
如果自己有一个很在意的人,那他们必然会爱屋及乌。
可坏就坏在这个人成了他的执念,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一桩美谈,他们对他说这个人耽误了他太多、太久,而乌龙总是否认反驳,继而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同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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